凤无邪振衣将他推开,摊开手心,是那颗五云观取回的丹药,他眉眼微抬,带着几分慵懒的嘲讽:“你不会是在凡间呆久了,连邪气如何化解都忘记了吧?”
柳青眠眼睛一亮,看着凤无邪手中的丹药欣喜若狂:“香灰,是五云观的香灰!”
“哼,要让一位帝王每日服食香灰他肯定不愿,这一颗丹药足矣。”
柳青眠一把夺过他手上的丹药飞快冲进房内,凤无邪轻轻吐了一口薄气:“关心,则乱,本君可以不怪你。”
这话像是对柳青眠说的,也像是自嘲。
不过,魔就是魔,在人间生活的再久也还是魔,就算不曾杀生为祸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凤无邪在金凤楼中有些坐立不安,宫中留言漫天飞,都说皇上因为邪气侵体而波及殿中的人,皇后与一众妃嫔醒来之后再也不敢踏入寝宫一步,只有吏部尚书柳青眠衣不解带的伺候在宫里,当然,怕死的太医和宫女为了不被砍头也不得不留在那。
凤无邪站在金凤楼的窗边看着漫天星空灰暗无光,这不是吉兆,人间恐生浩劫,是魔尊即将现世?
不用去海底他也能感受到地心的波动,听说明明是春光明媚海边却下起了冰碴子,加上狂风巨浪,海边居民苦不堪言,现在的深海和当初他住的时候肯定不一样了。
这些事情他和南宫轩在邙山的时候就知道了,也无怪乎皇后和妃嫔对他如此指责。
发生这样的大事都在等着南宫轩的抉择,不管是赈灾还是救灾,这位帝王都应该呆在御书房内下达命令,而不是和他远在邙山,一切政令都要靠快马加鞭传达。
好在太玄派和须弥岛是修仙宗门的南北泰斗,亦是最难解决的两个门宗,其他门派一夜间的寂灭让这两个门派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
泰成帝被邪气侵体,柳青眠衣不解带的侍奉,外面的魔族祸乱基本可以和他划清界限了。
但若为祸的魔不是柳青眠,又会是谁?魔界到底还有多少人遗漏在凡间?
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
第一个对付的应该是太玄派,听说须弥岛内有神君驻守,很难对付。
而太玄派,作为掌门人的萧羽势必会和深海联手。
星光被乌云遮住,凤无邪走下了金凤楼,他的身影在夜色中似泛着莹润的白光,所行之处无人阻拦,任他毫无阻碍的进了帝王的寝宫。
一帘之隔,他闻到了淡淡的药香,眼前又浮现出南宫轩强忍疼痛的面庞,这对一个凡人来说,的确不容易。
他想问问,当初舍身救他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安危。
情之一字,真的可以让人奋不顾身?
但是指尖还未触及珠帘便顿在了半空,寝宫之内传来对话声。
“无邪呢……”泰成帝的声音有些虚弱,但作为帝王的威严丝毫未减。
“陛下……”是柳青眠的声音。
“他是不是走了?”
“回来了,一直在金凤楼,要微臣请他过来吗?”
“他又回来做什么……无处可去了吗,还是觉得朕死不了,还能宠他一段时日……”
凤无邪心口缓缓一凛,他想冷笑。
但柳青眠却接着说道:“不是,微臣不敢欺瞒皇上,凤无邪回来的时候有问过陛下的病情,微臣说无碍,凤君才回了金凤楼。”
“若是朕一命呜呼……”
“陛下……”柳青眠轻声道:“陛下先把药喝了吧,一会可要凉了。”
“不喝!”帝王薄怒,帘外的人听见药碗翻倒的声音,似乎烫到了柳青眠,他轻声痛呼压抑在自己的唇舌间。
“陛下……您打翻药没关系,您打翻一次微臣还会去再熬一次,陛下龙体为重!”
室内长久的沉默,泰成帝半晌之后才开口问道:“你的手,没事吧……”
“没事……臣去熬药了。”
“朕的命是你救回来的?”
“微臣,微臣不过是误打误撞,以前听到有个老法子可以化解邪气,微臣也不敢担保就一定能救命,陛下无碍是上天保佑……”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室内二人再说什么,再做什么,他也不想知道了。
经此一事,他便整日在金凤楼闭门不出,早先被封为左相的乌龙也好像被众人遗忘。
柳青眠也因为衣不解带照顾皇帝而博得青眼,皇帝给他在寝宫留了一席之地。两人之间的暧昧本来在朝上一直隐晦不提,但现在想不提都不行,柳青眠也不以为杵,他对于自己的面子看的很轻,任别人在背后如何议论,他都一心一意心向社稷,心向南宫轩。
南宫轩大好之后开始忙于政务,积压的事情太多,但还是被这位帝王雷厉风行的处理干净。
凤无邪心里略略盘算,算着议政的时间该结束了,便打开了那扇通往御书房的暗门,这条通道他第一次走,通道并不宽阔,还有些闷热,但曾经那位帝王却乐此不疲的每天往来好几趟,他当时不以为意,现在真心佩服他的毅力。
到了御书房便看到南宫轩正在伏案书写,而柳青眠也换下了朝服,一身蓝色布衫在他身上雕琢出一种天然出尘的美,这个男人长的不算很漂亮,但却带着书生气的儒雅和清秀。
两人看到乍然出现的凤无邪都皆自一怔,凤无邪一身白衣,身姿高洁。
“本君前来辞别。”
镇定自若的几个字却如五雷轰顶灌注进南宫轩的耳膜,他眉头紧蹙不由攥紧了笔杆。
柳青眠微微抿唇道:“这么突然……”
凤无邪道:“不突然,早该走的。”
柳青眠似乎还要说话,南宫轩却道:“青眠,你先下去。”
“皇上……”
“下去!”
“是!”
柳青眠临走之前深深看了凤无邪一眼,似乎怕他会说出什么。
南宫轩在柳青眠离开之后就走下王座,他浓眉入鬓,黑眸深邃:“是怪朕这段时间冷落了你?”
“人间修仙宗门接二连三惨遭灭门一事,陛下知道吗?”
南宫轩蹙眉:“朕知道,但这是六界之事,朕心有余而力不足,若真有魔尊现世,生灵涂炭的一天,朕愿与天下共存亡。”
“你是人间帝王,确实管不到这些,但有些人却在为这些疲于奔命。”他说的是萧羽,亦或者深海。
“本君本也不想多事,但到底食人间香火供奉,总不能置身事外。”
南宫轩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无关紧要之人。”
“朕为你做了这许多,你到头来就一句无关紧要?!”帝王几乎暴怒,一把抓住他道:“朕可以为你倾尽天下!让你留在这里怎么比让你死还难?!魔界凶残,那么多修仙宗门都无能为力,你去就是白白送死!”
凤无邪冷然看着他,面无表情,直到他胸膛的喘息逐渐平复,表情变的安静,他才说道:“你凭什么让我留在此处?就凭你喜欢我,可我不喜欢你。”
南宫轩的表情瞬时狰狞,他越是如此,凤无邪就越是想笑,他的手腕被攥出一片青紫。
“是!朕是喜欢你!喜欢到无药可救!这还不够吗!”
“你喜欢我什么?你喜欢的不过是我这张脸吧?你若实在喜欢,本君大可以割下面皮,你想贴在谁的脸上就贴在谁的脸上!”
他说的是实话,但却结结实实激怒了南宫轩,男人用力一推,砰的一声将他推靠在墙上,他眸光泛红,大掌紧紧锁住他的喉咙:“凤无邪!朕宠你,你便是朕的天下,朕不宠你,你就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帝王做久了,这凡人竟然也开始不自量力起来了?
凤无邪平静的听他说完,想要推开南宫轩的钳制,却有有些力不从心,他的身体逐渐失去知觉。
他看着南宫轩,声音疲软:“你从哪里弄来的涣神香……”
那只钳制在他脖颈的手猛然缩回去,南宫轩的表情似有惊诧:“什么涣神香?”
凤无邪身子一软,几乎跌倒在地,但却迅速被男人的铁臂抱在怀中:“无邪,你怎么了?”
“请陛下恕罪!”柳青眠的声音传来,南宫轩回头,看到他手上拿着一支熏香,烟雾缭绕却没有任何气味。
“你手上拿着什么!”南宫轩几乎是在怒吼。
柳青眠一脸漠然:“既然陛下这么想留住他,微臣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这涣神香可以让陛下得偿所愿。”
☆、罪劫
南宫轩低头看向凤无邪,看到他唇畔带着一抹讥讽的笑意。
“柳青眠……本君本还想放过你……”
“微臣所做所为皆为陛下。”柳青眠宣布自己的立场。
南宫轩没再理他,抱起凤无邪就进了暗道。
将凤无邪送回金凤楼的头几日南宫轩一直留在那里办公,但二人之间的交流很少。
柳青眠制作的涣神香日夜点着,凤无邪第一次体验到行动受限是什么滋味。
这位帝王的生辰即将来临,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无数的人都在想尽浑身解数逗这位帝王开心。
南宫轩不以为然,百官肥的流油,他收点贺礼算不得什么,况且他也有私心,他可还有金楼藏娇等着哄呢,说不定就有什么稀罕东西能博美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