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羽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眉目中除了慈悲竟还有一抹撕痛,那抹痛穿过了他的瞳孔,望向了未知的虚空。
如此,水清宫算是真正由太玄派接管,司空墨全权负责此事,派了一些弟子驻守水清宫各个重要的地方,还不忘巴结一下凤无邪,将那最舒适的一间宫室留给了他。
凤无邪有了可以睡觉的地方整天也不见露几次面,而萧羽则一改在太玄山上的低调,每日里一盏清茶端坐正殿,似在等什么人,而这一日,他等的人也终是到了。
“师父!”
进门之人一身束腕的黑红色衣袍,腰上玉带浮光流泽,玉冠束发,剑眉斜入发鬓,星目黑如点漆。
他长身健硕好似一团热火绚烂而又张扬,真是大好儿郎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那眉宇间睥睨众生的气势饶是见多识广的司空墨也是一惊:“这位公子是?”
丰神俊朗的年轻人率先冲座上的萧羽行了一礼:“徒儿拜见师父!”
师父?这天上地下哪个不知道,怀玉真人萧羽只有一个徒弟……
“你就是那深海的八太子?!”
司空墨惊啧出声,听说这深海老八竟然比自己还要纨绔上几分,当年还去大闹天宫,传说中的他如何如何不成器,怎的,怎的和传说中的不太一样?
那属于少年人的不羁和属于神龙后裔的神采,糅合在一起经过时间的打磨,早已不是当年纨绔!
八太子薄唇微扬,笑了与他抱拳道:“渊歧有礼!”
司空墨有些不爽,比他威风也就算了,居然还比他英俊,这未免有些不可原谅。
“啊……在下司空墨,见过……”跟这么个毛头小子叫师叔难免憋屈,索性改口:“八太子……”
渊歧回以一笑,继而上前道:“师父把徒儿从深海招来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萧羽喝了一口清茶,笑眯眯道:“既然知道为师找你是有要紧的事,怎的现在才到?”
少年人有些赧然的挠头:“前些日子去了西海一趟,还是三哥派人传话,这才赶了来。”
萧羽道:“那西海靠近沃启国,沃启国国主的女儿自幼发愿要嫁予你为妻,你此番前去便是要提亲吗。”
这深海八太子嘴角不自觉的抽了一下:“师父,看来您叫徒儿来果真没什么要紧的事,好久不见师父了,师父最近愈发……愈发年轻了!哈哈,红光满面必有大喜,来,让徒儿好好孝敬孝敬师父!”
说着挥手间已召来桌上那把紫砂壶,亲自为萧羽斟了一杯茶以示尊敬。
萧羽自然受了他这杯茶,一放下茶盏又道:“你说为师红光满面必有大喜,难不成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为师可以喝你的喜酒了?”
司空墨一旁扑哧一笑,这边八太子的脸上已经愁云密布:“师父,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开吗?”那人却浑然不觉,咂咂嘴,又看看茶盏里的水:“开了啊,徒儿五百年前的喜酒为师没能喝上,这次一定要好好品你那深海的千年无梦。”
“师父要喝自然不在话下,渊歧这就去取来!”
言罢就要遁走,那萧羽却又笑眯眯道:“回来。”
八太子的脸上已经写满了不情愿:“师父,渊歧去西海就是要躲着三哥和父王,师父若也和三哥一般想法,那徒儿就先告退的好!”
萧羽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为师与你百八十年未见,如今见了怎么反而躲着为师?常听人说长大的孩子不由娘,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那幽怨的口气,倒是让渊歧忍不住腹诽,这个师父还是那么会演戏啊。
一把撩了袍子大大方方在他下手坐了,星眸熠熠当真是无所畏惧:“徒儿留下陪师父也不是不可,只怕徒儿顽劣,再不小心烧了师父的卧房,碎了师父的佩剑,短了师父的长裤,师父可要多多包容才是。”
话一说完,看到萧羽煞白的脸色忍不住暗暗得意,渊歧啊渊歧,你真是一个天才!
萧羽干咳一声以让自己平静下来,想到以前带这个小徒弟没少让他在众仙家面前丢脸,看到司空墨在偷笑,他又道:“墨儿,你和八太子说说这所谓要紧的事。”
司空墨抱拳答了个是,又对一脸疑惑的八太子道:“这水清宫在前几日已惨遭灭门,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水清宫宫主的尸首也尚未找到。”
八太子眉心一蹙,直截了当的问道:“那水清宫的刑天锁锁孔如何了?”
“那锁孔也被打开了,所幸水清令已被我太玄派保管,掌门猜测可能是那魔尊旧部卷土重来,我已联络各修仙门宗多加注意,如今掌门叫八太子前来就是要麻烦八太子加强深海邢天锁的守卫,以防不测。”
渊歧剑眉微扬,冷然笑道:“就凭此等宵小也想进我那深海?不自量力!”
司空墨暗暗摇头,虽说是比自己帅,比自己强,但这比自己更臭屁的性子绝对不是什么优点。
萧羽反而很喜欢他那脾气,慢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嘴角噙笑,看的八太子浑身发毛。
“师父……您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萧羽起身:“徒儿当真不娶那沃启国公主?”
☆、放肆
“徒儿当真不娶那沃启国公主?”
腾的一下,这前一刻还老老实实坐着的男子已然怒气冲冲向外走去:“徒儿告辞!”
“咳咳!”萧羽重重咳了两声:“徒儿可还记得当初是如何向为师保证的?”
如何向他保证的?
不就是自家师父被天帝绑上了天,他大闹天宫一场损兵折将也没能救师父回来,最后师父也不知怎么回来了,却已经奄奄一息,他当时就那个悔啊,指天指地的说只要师父好起来,他什么都听师父的,再也不惹是生非顽劣不驯。
“咳,虽然什么都可以听师父的,但师父让徒儿娶沃启国公主的话,这万万不可!”他义正言辞一脸严肃,属于男子的坚毅让他平添魅力。
“你当真不愿娶沃启国公主?”
“不愿!”
“她自幼承你救命便发愿要嫁给你,你若不娶她,不是让她孤独终老吗?”
八太子道:“被本太子救命的何止千万,若个个都娶,那龙宫放得下吗。”
呵,倒还真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虽然有些大言不惭,不过他说的也对,若只因救命一恩就许下重誓非他不嫁,那还要月老干什么,看上哪个就去发个誓说要嫁给那人不就得了。
萧羽又道:“为师带你见个人。”
八太子纳罕:“何人?”
“你日思夜想之人。”说着已经向外走去,那八太子亦步亦趋的追了上去。
“师父怎么卖起关子了。”
司空墨也追了上去:“既然有这等八卦之事,我这太玄派首席剑仙自然要参谋参谋。”
萧羽回头冲司空墨微微一笑:“灵儿好似在找你啊。”
“灵儿不是去府库整理水清宫的书籍了吗,什么时候找过我。”
“本君说他找、你、了!”特别加重了后三字。
司空墨只觉这师徒二人眼中射来四道厉芒,忙哈哈笑道:“这个,这个,灵儿整理书籍确实辛苦,那,弟子就先去帮灵儿了,你们随意,随意。”
言罢已经瞬间没了踪影,萧羽无奈苦笑:“若是让外人见了你那没出息的样子难免会给为师丢脸。”
渊歧奇了:“师父说话怎的越来越高深?什么我日思夜想之人,什么没出息的样子?弟子何曾给师父丢过脸面?”
“只怕你也忘了,见了就知道了。”
这水清宫的宫主着实会享受,给自己的寝殿收拾的宽敞豪奢,进的殿中铺金点银清香萦绕。
拂开那玉做珠帘,只见居中榻上一人闲适洒脱的闭目休憩,而那袅袅青烟竟让那人似乎远在天边。
八太子瞬间就明白了萧羽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所谓这日夜思念之人。
当年,初尝情滋味的他得知那人撞不周山而亡确实既悔恨又悲伤,每日里不是哭天抢地就是喝醉了见虾砍虾见蟹剁蟹。
人人都道深海八太子的新婚妻子泾河公主跑了,所以深海八太子疯了,但只有三哥和父王知道,让他懊悔难受的另有其人。
那人看他永远是一副清高自傲居高临下的姿态,那人依偎在他怀中却柔如春水暖如泽阳,他还没能向他解释,还没能给他一个名分,他就与他缘尽于此。
“无邪……”
他将这两个字在心中揉了百八十遍才吐出口,侧头看了一眼师父高深莫测的表情,他已经可以确定,这人,这人正是无邪,凤无邪!
“他没死?”
渊歧顿时不知自己的手该往哪放,嘴该怎么张,也不知自己的眼睛是该落在那裸露在外的香肩上,还是放在他那曲线毕露的纤腰上。
他慢慢向前走了两步,看着那人修眉之下一双眸子微微阖着,那人的眸光他永生无法忘怀,虽是对他不屑,充满恶意,但直到得知他的死讯,他八太子才觉得,若是能再被那样冷清清的目光望上一眼,也甘之如饴。
流光浮泽一样的白色衣衫如他整个人一般纤尘不染,那衣袍不堪他肌肤的柔滑竟耷下肩来,露出大片酥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