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觉沉声道:“你放心。”
徐文引松了口气,人立刻像浮萍一般软了下来,“剑宗嫡系也交给你了敬之。”
“师尊放心。”
“至于葬礼,一切从简,也不必葬入宗陵,我无颜面见历代宗师。别的也没什么可嘱托的了……”
他张了张嘴,“唯有凤林,既不能舍下,又愧对于他……一转眼,他都十六岁了……”
徐文引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过了片刻,彻底没了声息。
徐凤林抱着那个盒子匆匆回来的时候,大厅里只余一片哭声。
他仿佛知道什么,手里的盒子蓦地掉落:“爹!爹——”
宋迎抹了把眼角,回头看见徐凤林疯了一般狂奔过来。
迎着光,那本就老旧的盒子不堪摔,里面的东西纷纷掉落出来——
一把磨损泛黄的纸剑,几个红色的护身符,两对幼儿时候戴的银镯,长命锁,小饭勺,小毛笔,还有字迹歪歪扭扭的一沓沓练字本等等……
都是徐凤林小时候的东西。
☆、剪灯夜话
按照遗嘱,徐文引的丧事一切从简,因化尸池一案,方应觉并没有请任何宗门来参加。
道盟那边,裴令仪回去复命,尚未有答复,倒是那些聚集上来的小宗门,赖在山门外不走了,一边喊着请道盟彻查凤麟宗,一边要求凤麟宗让出剑宗之名,整个仙门重新选举。
方应觉忙得不可开交,宋迎就给他打下手,顺便还要照顾徐凤林,几日下来,也身心疲惫。
这晚,他刚刚躺下,吹灭了床头灯火,转眼窗棂被人推开,一个黑影翻身而入。宋迎当即召剑:“谁!”
肩头被人一按,那人在黑暗之中笑了一声:“是我。”
听到这熟悉的流氓语气,宋迎松了口气:“你怎么来了。”
谢还懒懒坐到床边:“凤麟宗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那些宗门也真是可爱,居然在山门外扎起帐篷架起锅炉,打算不走了。”
宋迎道:“别理他们。”
“化尸池真是徐文引干的?”
“你信?”
“当然不信,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宋迎叹了口气,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我和方师叔看过了宗主书房暗格里留的东西,一个账本,记录着他每次给黑斗笠送去的人数,时间,还有一个本子,记录着每次黑斗笠来见他时的言行举止,最后,宗主得到一个推断。”
“那个黑斗笠不是活人,而是活傀儡,他背后另有其人。”
这也就能明白,为什么当时在岁千秋的记忆境里,岁千秋没有听到他呼吸声的原因了。
因为活傀儡都是用死人做成的。
而且吉光阁大火那次,黑斗笠和岁千秋抢夺灵梭,谢还在楼下只听到了一个人的呼吸声,也能佐证。
“活傀儡?”谢还啧了一声,“有意思了,这不是早就失传的禁术吗。”
宋迎微微摇头:“未必已经失传。一些几百年的老宗门的藏书里也许就有,只是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活傀儡术,顾名思义,是将死人制成傀儡,供主人驱策之用,“活”字的意思就在,这种傀儡活动自如,只要主人下达命令,他就能自主完成,不像死傀儡术那般需要主人全程操控。
除了没有感情和不能言语,活傀儡与生前并无区别,甚至可以与活人一样做出反应,进行思考。
正是因为如此,活傀儡术才被列为禁术,而死傀儡术则保留了下来。
宋迎:“活傀儡不能言语,所以那黑斗笠说的话并不是他说的,而是他背后的操纵者借助传音术说的。”
谢还:“徐文引可真够老奸巨猾的。”
宋迎也深以为然,只是他不太同意谢还的用词罢了。
那操纵者既能得到活傀儡这样的禁术,又于易卦一道有所涉猎,且能看出剑宗嫡系的招数,来路岂能简单。
这样的人在仙门,要么是隐姓埋名窥世已久的高手,要么就是为高权重的宗主真师一类。
前者难辨,后者却好说,徐文引作为凤麟宗宗主,又在道盟任职,接触的人都是各大宗门里的人中龙凤,若按照这黑斗笠平日的言行风格,一一排查下来,也未必会没有收获。
只是可惜,他还没能找出更多线索,人就走了。
宋迎道:“关于活傀儡术,你知道多少?”
他生前对禁术毫无涉猎,只听说过一些皮毛,谢还既然修魔,说不定知道的比他多一些。
“小师弟,活傀儡术这种邪路子是邪修的看家本领,我一个魔修哪知道这些。”
“邪修?这么说,那操控者是个邪修?”
“嗯。”
“可是邪修不是早就被赶到海外几百年了么,大陆上竟还有。”
“天真。邪修天生邪骨,心术不正,易起邪心。但厉害就厉害在,邪修除了修炼法门不同,其他地方和道修毫无差异。他们只要伪装伪装,压制一下邪性,从海外回来不是难事。”
他说着手中凝聚起一道灵力,“天下修士都是靠灵力修炼,魔修的灵元一看就能看出,黑的紫的蓝的,就那几个颜色,道修则偏金色白色银色,邪修和道修的一样,所以单看他们出招,是看不出的。所以当初清剿邪修,也未必清干净了。”
说到这里,宋迎忍不住道:“你当初为什么堕魔?”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只不过前世的时候他发现谢还成魔时为时已晚,他说什么谢还都不听,也没来得及问。
“你想知道?”
“嗯。”
“好啊。”谢还踢了鞋子躺到床上,“把我伺候舒服了就告诉你。”
伺候你个鬼。
宋迎:“没洗脚,滚下去。”
“那你帮我打盆水。”
“帮你打盆屎。”
“什么?小师弟,小徒儿,你怎么能说脏话呢,你师祖宋长留知道吗,他可从不说脏话,叫他知道,一定要抽你手心,罚你思过。”
宋迎:“谁是你徒弟,你下去。”
“不。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
宋迎纸他说的是去望月台睡在马车里的事,道:“那不一样。”
“那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成魔了?”
“想。但是要你情愿告诉我,谈条件就算了。”
“那我我心甘情愿告诉你,你收留我一晚。”
宋迎把被子往自己这里扯了扯:“那你先去洗脚。”
谢还笑道:“你真是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谁。”
“宋长留那老古板。”
宋迎忍不住翻他白眼:“他哪里古板,他明明风流倜傥,才智过人。”
谢朝辞哈哈大笑:“风流倜傥是有,才智过人?像你这样吗?”
“就是像我这样,怎么?我觉得我比你聪明多了。”
你只会耍流氓。
“行行行,你聪明绝顶,我洗脚去了,你把灯点上。”
“干什么,你又不是看不清。”
“干什么?是谁说夫妻俩还剪灯夜话来着,我当然是想和小师弟夜话长谈一番了。”
“……”
宋迎蒙头倒下:“谁跟你……你自己点。”
他蒙着头,只从被里露出眼睛,面朝墙壁。须臾,烛光亮起,在墙上投下昏暗影子。
院子里传来谢还打水洗脚的声音,不知怎么,一想到他要和谢朝辞在这样风清月明的晚上、同床共枕一起谈话,宋迎觉得两颊烫烫的。
好像真有那么一点……过日子的味道。
噫,他在想什么!
谢还可是他徒弟!就算这辈子不是了,他依旧把他当徒弟看的,什么过日子,胡闹!
“该打。”宋迎悄悄给了自己一个小小的耳光。
“干什么呢缩在被子里,怕我吃了你?”
身后床一沉,是谢朝辞躺了上来。
宋迎闷声闷气道:“你别熄灯了,有什么话,就、就这么说吧。”
谢还翻了个身。
宋迎在墙上看到他投下的影子,侧身支着头,望着自己。
宋迎道:“你看我做什么。”
那影子一动不动,也不说话,过了片刻,忽然伸手将床头桌子上的烛台拿了过来。
“来,熄灯吧。”谢还道。
“你自己吹,又不是不会。”
谢还置若罔闻,催促道:“快点小师弟。”
“你真烦!”宋迎回头把那烛火一口气吹灭了,袅袅青烟在月色里散开来。
窗外一轮缺月,蟋蟀的鸣声不绝于耳。
谢还把灯台放回,躺好了,道:“今晚空气不错。”
宋迎漫不经心道:“哦。”
“现在来跟你说说,我为什么入魔。”
宋迎不说话,静等他开口。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声音,他忍不住道:“要说就快说,还要我给你鼓掌打赏吗。”
“可以。”
“快说。”
“其实现在想想挺幼稚的,有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怀疑那时候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谢还翻了个身,“说出来你恐怕不信,我入魔是因为嫉妒,再加上讨厌自己。”
嫉妒这个原因宋迎十分清楚,前世他的义女唐丫,因为不学剑只是跟着他生活,所以宋迎对她不似谢还那般严厉,当女儿一样养着,外界也鲜少知道他还有这么个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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