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天猛然砸在石壁上，喷出一大口鲜血，随后掉落在地，身体微微抽搐了几下，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亲眼看到这一幕，叶慕沉不由自主地浑身发抖，双眸呆然地望着那人，大脑一片空白。
要知道唐子天和罗粉蝶虽然不属于修仙界的顶尖人物，也属于天骄一类，实力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被拳脚之力灭杀……
对方的强，已经不在修仙的领域内了。这种级别的强者，叶慕沉能想到的只有两人。
一个是奉天命监督人间的神使，另一个是远在皇城的天尊。
此人莫非是其中的一位？
叶慕沉无法断定，只觉心焦气躁，忐忑难安，明白此时已是命悬一线。若是不能度过这个难关，他与陆子曳必定双双殒命于此。
正当万分焦急，忽觉暗中有视线投来。叶慕沉和陆子曳搭档多年的经验就在此刻发挥出了作用。他不必对上那视线，也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也许是被逼入绝境，人的直觉便异常敏锐。叶慕沉暗中向后退开几步，果真踩到了地面上凹凸不平的一处。
叶慕沉顿时大喜，知道陆子曳当做藏身之处的洞穴定然另有玄机。他仿佛在无边黑暗中瞥见了一丝希望，精神陡然为之一振。眼见那强者就要转过身来对付自己，叶慕沉毫不犹豫用力一踏！
瞬时，那处突起凹陷下去，伴随一整轰隆震响，无数猩红长矛冲破泥土，朝男子直插而去！
这一袭击太过出乎意料，连那强者都没时间防备。只听噗呲几声，利刃捅破肉身。那人被插成了刺猬，浑身上下多出了无数血窟窿，汩汩地淌血，他的脑袋也毫无生气地垂落，似已气绝身亡。
竟然这么简单？
叶慕沉有些不可置信。
然而仅仅维持了一个呼吸间的寂静，那男子便骤然爆出灵力，那些猩红长矛在巨大的震波下节节断裂，化作粉末。
叶慕沉大脑嗡然作响，想也不想就散出浑身灵力，猛地朝洞外飞逃。但没等他跨出洞口，便有一股大力卷着他倒退回来。
叶慕沉被拽回，摔在地上，可竟然一点不痛。
他怔了怔，还没作反应，抬头已见那强者蹲在了自己面前，他清俊的面庞沾染了血迹，浑身满是创伤，目光笔直地凝望过来，既不冰冷，也不残酷，叶慕沉被看得出了神，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只觉得被这视线注视着，方才的颤栗与紧张都慢慢褪去，心中宁静平和，有一股温暖的情绪在流动。
“前辈，你想杀我吗？”那人忽然轻轻开口，声音飘忽不定，好似夹杂在微风中拂送而来的。
叶慕沉愣了愣，一时间说不出话。
对方见他不语，目光逐渐黯淡下去，“你想杀我，我不论如何都躲不开的。但你告诉我，为什么？”
叶慕沉被他温柔的嗓音迷昏了大脑，脑里心里都是一片混乱的，半张着嘴呐呐的吐不出字。正魂不附体，忽觉面颊一热，有滚烫的鲜血飞溅上来。叶慕沉神色呆然，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捅穿对方胸膛的那支长.枪上，随后一动不动地愣住了。
“你分心了。”陆子曳的声音从对面响起。叶慕沉这才缓缓回神，明白自己和陆子曳的计谋成功了。
“分心吗……”那人胸口被刺，却是轻声笑了，他半低着头，目光已经离开了叶慕沉的面庞，“说得对，这次是你赢了……”
他说得很轻很慢，就好像即将走向生命的终焉，已无多余气力。
“但是……”说话间，那人忽然抬头，右手向洞顶丢出一记攻击，“还没结束！”
霎时间，整个石洞剧烈摇晃起来，无数碎石掉落，随时要崩塌。陆子曳抢在崩塌前一瞬，在叶慕沉耳畔低声道：“皇都第五十四区，城郊十里外，红色灵树。”
叶慕沉心中一跳，还没问清这句话的意义，就被陆子曳封入球形护罩内，用力向外重重推出！
洞穴崩塌的最后一刻，那男子仍保持着半跪在地的姿势，目光笔直地盯向他。叶慕沉呆呆地回望他，他那弥漫死气的黯淡双眸就此停留在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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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和陆子曳的往事
即便是逆天强者，受了伤仍会流血，被捅穿心脏仍会死亡。
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刚才那就是最后一击了啊，”陆子曳慢慢走到陆小七的身旁，缓缓蹲下身来，与他保持平视，“为了糊弄玄虚让我放走他，你也够煞费苦心了。”
语罢，陆子曳伸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推，陆小七便如石塑般，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原来陆小七方才打出最后一击，早已气绝身亡。他不过是装出要与陆子曳拼个鱼死网破的架势，以诱骗陆子曳送叶慕沉出洞。
他看出陆子曳活捉叶慕沉，并一路保护，足以见得对方不希望叶慕沉出事。然而与自己这样一个强者殊死搏斗，难免会伤及叶慕沉的性命。在狱中对战时，陆子曳便命令罗粉蝶暗中营救叶慕沉离开，陆小七咬准了陆子曳这次也会采取同样对策，这才用最后的灵力施展了最后的诡计，借陆子曳之手帮叶慕沉逃出生天。
只可惜他千算万算，却没料到他以生命为代价做出的举动，反倒顺了陆子曳的意……
“你做得很好。”于陆子曳脑内响起了低沉的男声，“不过利用叶慕沉偷袭，此事过于铤而走险，若是他们反目……”
“不必担心，”陆子曳道，“若是我什么都不做，才会引起他的怀疑。他这个人，不论叶慕沉对他做什么，都会像狗似的跟过来的，您且放心好了。”
陆子曳的目的已然达到，却并不着急回去复命，只望着陆小七的尸体微微一笑，心道：若非你将后背交托与他，这偷袭也不一定能成功。他要知道你方才已死，恐怕心里不会好受吧。
想罢，陆子曳迅速双手聚集红电，向空中打出攻击，营造出两人死斗的假象。
远处的叶慕沉正焦急地遥望梵山，这灵球护罩无视他的心意自行远离，其速甚快，转眼已隔得老远，他看不清内里的情况，只知道那里的天已经变了……
乌云笼罩，其中更电闪雷鸣，响彻天地。仔细看去，隐约可以看见红色的电花在半空闪烁。叶慕沉虽相隔甚远，仍能感受到，周遭的气流在每次电花闪烁，都砰然向外扩散，推动着他的灵球都速度快了点……
可以想象，如果位于那梵山中心，将会个什么感觉……寻常修士怕是连尸骨都在这灵波冲压下，化为飞灰了。
这一次才是真正动真格吗……叶慕沉心有余悸地收回视线。
他害那强者受了重伤，又发现对方于自己并无恶意，心里不免有些愧疚。而现在看见对方似无大碍，甚至与陆子曳打得不分上下，这愧疚便慢慢淡了。
那白衣强者究竟是何人？若是有缘，再次相逢许能一清二楚，无缘……那就罢了。
至于陆子曳……
他的实力虽在那人之下，但对方已受重伤，若拼死一战未必会占下风。
若是他就这样死了，那么当年弑主的真相便永远石沉大海了……叶慕沉再度遥望梵山，神色复杂，最终仍是收回视线，于灵球内盘膝坐下，闭目养神。
这一趟飞行足足花了半个月，即便是灵球速度极快，也不敌皇都路程遥远。好在叶慕沉的储物袋里存放了些干粮，不然他真要担心自己会被活活饿死。
皇都这个概念，在叶慕沉那个时代是没有的。四界就像四个不同的国度，各居一地，不存在统一的领导者，也没有所谓的皇族。
每个界，都是凡人与修仙者散乱杂居。存在可以遮天蔽日的名门大派，却没有由谁来领导谁一说。
叶慕沉首次听到皇都这个名词，是在从日月山庄赶回尚溪派的路途中，当时沿途众人，纷纷在讨论帝王近日抄家的事。听说是抄了皇都内赫赫有名的仙族世家，缴获的法宝灵币数不胜数，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当时叶慕沉忙着赶路，只是稍微留意了一下。现在想来，这皇家必定是在四界统一的今天，依旧在想方设法排除异己，巩固政权。
灵球一路飘远，叶慕沉也趁此机会，好好看了下这天地万千。
即便早已清楚，但亲眼看见曾经血尸界的领地改头换面，变成了农家乡间，还是唏嘘不已。一路前行，一路感叹。矗立山间的名门家族消失不见，果林变成了花园，沧海化作了桑田。记忆中的一切全然换了样，明明是故地重游，却有一种异邦人初来的陌生感。
自己真的死了许多年月了……
叶慕沉即便再冷漠无情，也不由心头发酸，他想起了师父，想起了杨姐姐，想起了家门口那几棵精心栽种的灵树……甚至想起了陆子曳。
灵界青蓝的花朵似在眼前摇曳，叶慕沉的思绪不知不觉中飘回了往日。
“不可能。”
“我会让不可能变成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