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在路上走着,平地摔了一跤,脑门一抬都有不期而遇的惊喜。
好运交了三天,青年在这个时间里心情跌宕,从喜悦到平淡再到恐惧——只因为好运带来的不仅有好运,还有他人的嫉妒和红眼。
“砸!给我砸!!”
“你从什么地方偷来的粮食……快!快如实交代!”
“我要吃饭!我饿了一周了……快给我吃的,要更多,更多!!”
“米呢,饭呢,你把吃的藏哪儿去了?”
“怎么可能有平白无故的好运,你和谁做的交易?你哪里来的钱!”
“你有东西吃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分享,恶心,白眼狼!亏我们先前对你那么好……”
……
紧接着的一周,青年经历了被抢夺食物、遮风避雨之栖身处被暴躁的人砸的稀巴烂的经历。无助过迷茫过,甚至不解为什么自己好心和他们一起分粮食,却被他们嫌弃太少,质疑他偏心。
无论是天降鸿运,还是泰极否来的最终结局,都是青年普通而平凡的一生中的头一遭。
若是要问他,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会选择继续饿着肚子工作,还是拥有很多粮食却被人不断欺压——他大概也选不出来。
普通的一日,青年两手搭在膝盖上,后背靠着身后的土坯屋,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眼睛被打得肿胀渗血。更不用提身上,擦伤打伤……遍体鳞伤,掀开袖子一看,简直惨不忍睹。
青年疼的连回头的力气也没了,只看着眼前的空地,喃喃道:“这就是好运带给我的东西吗……”
他眼前是两家曾经和他关系极好的亲戚……可谁能想到,在他家四处扫荡得最毫不留情的人却是他们。
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自己身后的屋里已经被再一次洗劫一空——果蔬、米、面,不管藏的多好,他们也会千方百计找到,就算是翻箱倒柜,也一点不会给他留下。
青年都快忘了,这明明是自己的家,却总有别人鸠占鹊巢。
最令他无法接受的是,这都是饥荒前还和蔼的乡亲做的。
其实在有一个恶人带头前,大家都乐意战战兢兢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亲善,哪怕内心窥伺垂涎他的粮食,也还是强颜欢笑拿自己屋里的东西来换——青年手里有余粮,自然也能帮则帮。
但只要有了一个“恶人”带头,所有人仿佛都有了可以理直气壮的借口。你一言我一句,仿佛人多势众就是绝对的正确。
青年当初也没想到,他的好心换来这样的结果。
他在屋外从清晨坐到黄昏,都还没有从疼痛,与比疼痛更让人难受的心理折磨中挣脱开来。屋外路过的人拖着步子顶着烈日走着,拖家带口地呻吟着,路过了一个接一个,青年的目光送走了一批又一批,没有一个人问他怎么了。
好心无好报,这样的感觉无疑让人怀疑人生。
天边最后一缕光消失在地平面,夜间忽然降下了大雨。天色暗沉,睁眼就是令人心生烦躁的灰蓝色。青年坐在门外,闭着眼静静听着,感受面颊上飞来的雨滴。
不知过了多久,他脸上没再感受到雨滴,耳边的雨声也好似被什么阻隔了一道似的。青年睁开眼。
眼前站着一个身材微胖,但皮肤白嫩的姑娘。她撑着一把青花伞,站在青年面前,神色间有些担忧,问道:“你没事吧?”
姑娘背后走来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老汉,鬓须斑白。“小姐,怎的了?”
姑娘转身,急急道:“海伯,你看看他怎么了?看起来很是严重……”
老汉没犹豫多久就往前走了几步,踏上青年家的梯步,弯下腰看了看青年,道:“是打伤,并无大碍——对了,小姐,车里的药可以用吗?”
姑娘道:“可以!”
老汉低低应了一声,回过身走进雨里。青年被打肿的眼睛眯成缝,艰难地歪过一点脑袋去看。大雨打在老汉的蓑衣上,又溅起来扬起水沫,蓑草往一个方向顺,末端滴着仿佛连成了线的水。
青年从这个背影看到了自己已逝的老父亲的影子。他心中一颤,轻声道:“你们……为什么?”
姑娘站在他面前微笑,“世道太乱了,我们要互相帮助才可以活得更久些呀,你说对不对?”
青年怔怔道:“对……”
姑娘看着他满脸伤可怜又可笑的模样,从自己的小包里取了一枚糖出来,捏着凑到他嘴边,笑眯眯道:“啊——张嘴。”
青年不知为何咽了口口水,傻呆呆地看着姑娘的脸,嘴唇微启。
姑娘把糖塞进他嘴里,同他讲道:“我原来是个商贾之女,受不得苦……但身体不好,喝药是常事,娘亲就喂我糖,告诉我说——哎,你怎么、怎么哭了?”
顿了片刻,她小心翼翼道:“是不是,我惹到你生气了?”
青年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流眼泪,沉默片刻,他道:“……我没事。”
姑娘拿出手帕揩去他眼角的泪,自己却也笑中带泪,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我明白你。”
青年通过眼睛的一条缝看见她的模样,只觉得好美好美,那笑容比夏日阳光温和,比冬日暖阳热烈,带着坚定,和不屈。
青年心道:“不能灰心……连她一介女子都没有,我如何可以?”
不就,老汉从不远处拿了些药酒过来,帮他揉着按着身上的伤处,低叹一口气,“真不知是谁能下这样的狠手……孩子,辛苦你了。”
青年心头一暖。
老汉道:“不介意的话,可愿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青年对这个慈祥好心的老汉很有好感,于是毫无顾忌地交代了一切。
在他黯然神伤未留意周遭的时候,老汉与姑娘悄悄对视了一眼。
————
青年的伤好不容易养好,却连外出都有些偷偷摸摸。不知出于何种心情,他在外晃晃荡荡,又站在了小树林里。
他一路走一路看,走了好一会儿,才看见那个红衣服的小孩坐在土坎上,听见他的脚步声,侧着脑袋来望。
小孩道:“你来了?”
青年觉得这句问话有些怪,不过却没有多想。他走到小孩身边坐下,从衣兜里掏了一个馒头出来,递给他。
小孩还是和第一次一样的接住,抬头看他。
“你饿不饿?”
小孩摇了摇头。
青年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小心道:“那个……你还是小孩子,腿脚又不好,还是多吃些吧?”
小孩看了看手里的馒头,撇了半截分给他。青年连忙摆手躲过,然而又马上觉得自己这样躲避的动作似乎显得太急切,并不太好,就又抓着他的手把馒头推到他的胸口,说:“你、咳咳咳,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小孩并没有多做理会,直接道:“你有何事要同我说?”
“也、也不是同你说……我只是找个人倾诉一下。”青年小心道,“我……我……你可能不知道,我现在交了好运,运气很好很好,旁人求之不得的……尤其是粮食,在我这里仿佛信手可得。”
小孩点点头,“嗯,这样不好吗?”
青年叹了口气,“我原以为很好,可并不!因为这样的好运,我被很多人针对,我的粮食被抢走,屋子也被打烂了……吃了很多苦……说真的,我很痛苦。”
“痛苦?”
“是啊,太痛苦了……我感觉自己饱受折磨。”青年喃喃道,“其实,我现在更需要一个贤内助,一个能在我失意困难的时候呵护我照顾送的人……”
“是吗?”小孩歪着头看他,“那你能为这个愿望付出多少呢?”
青年一时卡了壳。
小孩微微笑了一下,玉雪可爱的脸上带着一点不符合他年纪的成熟和捉摸不透。“你回吧。”
青年:“啊……”
小孩打断了他的话,两只手挨着,对他双掌合十,笑眯眯道:“祝你好运。”
青年咽了口口水,内心一阵狂喜,连忙也两手合十匆匆回了个礼,道:“多谢!”
————
容貌娇艳如花,性格良善温和的落魄富家少女就此在青年家住下了。
姑娘性格很好,虽然是富人之女,却并不娇气,还愿意为了青年洗手作羹汤,也首次尝试了洗衣、择菜。青年和她日久生情,两情相悦,整个人平时就如泡在蜜罐中似的甜蜜。
有她在,青年顿时觉得哪怕自己受到再多的欺辱打骂都不会再怕了……他知道自己身后有个家,有个美娇娘含笑等着他,会心疼他、关心他——她也会在幽暗的烛火下,温柔为他填茶、剪灯花,全然是一个完美的贤内助、所有男人心中最理想的夫人典型。
这样的日子让他感到幸福非常,也幸运非常。
然而好景总不长。
因为用“贤内助”的条件替换了“好运”,他已经丧失了走在路上时不时就能捡到粮食的能力——家里的粮食日渐减少的同时,也还要承受旁人时不时土匪式的掠夺。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青年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自己现在的情况,适应每一顿饭都要抠抠搜搜地估计着分量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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