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当日救了她一命,素玲从心里感激他,今日一见,又觉得他是个值得尊敬的好人。见他这个样子,心底也觉得十分心疼,可那是他选的,她又能说什么呢。所以她便依他之言,去把云初子埋了。
见她离开了,柳烟尘这才放了心,伸手握住了那颗珠子,走到顾司令面前,不多说一句便给他塞进了嘴里。
“这是什么?”顾司令猝不及防,也没有力气反抗。只觉得那颗珠子一下肚,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就开始慢慢的恢复,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迅速治愈了一般,他猜测的道:“是不是你的内丹?”
柳烟尘点了点头,很是无所谓的笑了:“这可是很多人想要的呢。”
“为什么?”顾司令想挣扎着站起身,却仍是全身无力。
“你全身的都精气被抽走了,马上就要死了。”柳烟尘想要直起身来,可脚下一绊,他就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口中顿时吐出一大口鲜血。
“烟尘。”顾司令直起身扶住他,把他搂在怀里,让他的下巴抵在自己的肩上:“那你会怎么样?”扶住他的肩膀的手指不经意的用力,已经陷进了他的肉里。
“不会怎么样。”柳烟尘笑了笑:“不过是五百年而已。”
“五百年,你再修炼五百年才能恢复?”顾司令感觉肩上的重量正在一点一点的变重。
“也许吧……”柳烟尘忽然笑了笑:“说话是云初子教我的,所以有些词汇我一直不懂。顾钧则,如果我还能做人的话,我一定要弄清楚到底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他支撑不住,慢慢从顾司令的肩膀上滑落下来。
“还能做人是什么意思?”顾司令一手撑着他,一手握起他的一只手贴在自己胸口上:“你受伤了,你不是要吸人的精气吗,吸我的,多少都行,只要你能好起来,你吸啊!”他握着柳烟尘无力的手腕往自己身上打。
“不用了。”柳烟尘努力地睁着眼睛看着他,染血的眼睛却依然清澈透底:“顾钧则,我曾经吸过你得精气,都还给你了。”
“我不需要!你都给我拿回去!”顾司令狠狠的瞪着他,眼前却不知为何渐渐变得模糊。
“顾钧则,好好活着,我不能再保护你了。”柳烟尘笑着,最后仔细的看了一眼顾司令的脸:“再见……”双眼慢慢合上了。
“再什么见!”顾司令看摇着他的身子:“烟尘,柳烟尘你给我睁开眼,我不和你再见,你也别想和我再见!”顾司令感觉手上的重量,柳烟尘的手慢慢滑落到了地上,他害怕的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说:“你睁开眼睛,没关系的,我来教你,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教你一辈子,烟尘……”
话音未落,他便看着怀里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的化为粉末散在空中,他努力的向四处抓着,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完全是徒劳。很快,他便消失不见了,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烟尘!”顾司令喊着,这一下把心里所有的痛苦全部喊了出来,声音回荡在山谷中,一遍一遍的回放着他的悲伤。
“啪嗒”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顾司令睁着泛红的双眼看去,只见那只平淡无奇的戒指静静的躺在他的身边,他慌忙捡起来,生怕它下一刻就会消失。他颤抖着把它握在手里,紧紧地捂在胸口。
玄尘道长回来了,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他想走过来开导一下顾司令,却又不知如何开口。顾司令看到他的衣服下摆,这才慢慢抬起头来,一双泛红的眼睛早就没了平日的狠厉,只剩下了麻木的茫然。
“他真的就这么不在了?”他不甘心的问:“他可是修炼了八百年的妖。”
“即使千年,没有了内丹,一切便也烟消云散了。”
顾司令听了,没有再开口,只是低下头仔细看着那枚戒指,细细摩擦着。
玄尘道长看到那戒指,忽然释然的一笑,道:“这螣戒是用他头上的鳞片制成的,他已消散,可螣戒仍在,这倒也不无转机。”说完,他看着顾司令抬起头,看着他有些木然的眼神,便道:“如果有机缘,你们可能还会相见。”玄尘道长说完便离开了,走远几步之后,便听他缓缓道:“有了他的内丹,你这一生会活的很长,不要辜负他给你的命。”说罢,身影便逐渐消失在了山谷深处。
山谷里的阴霾慢慢散去了,久违的阳光照射进来,驱散这里的一切阴暗,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可放眼看去,这里只剩下了顾司令一人,孤零零的坐在这里,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他最好的兄弟在前不久死了,他只不过是今天才知道。
而那个柳烟尘的男人,他真的遇到过吗?虽然这一切似乎有那么一点如梦似幻的味道,可他知道,柳烟尘真真切切的存在过,而以后他也一直存在着,只要他还活着。
他把那枚螣戒认真的戴在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像是进行了一场一个人的婚礼。他用那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把螣戒贴在心脏上。
柳烟尘就在这里,他给自己的这条命,他会替他守好,好好的活下去。
☆、番外一
顾钧则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端庄大方,颇有些大家闺秀的模样,他不止一次的在想,这么一个难得的好女人当初怎么就让他送给陈赋宗了呢?
素玲端着特地给他做的长寿面,可就迟迟不见他接过去,消磨掉最后的耐心之后,她便把碗在桌子上重重的一顿,瞪了他一眼道:“给你放这儿了,记得吃啊!”说完就走了。
他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坐在桌边的凳子上。他看了看那碗面,从袖子里扯出了一条通体透白,没有一丝瑕疵的小白蛇,把它放在桌子上。才一碰到桌子,它就马上团成了一团,接着睡去了。顾钧则郁闷的那筷子头戳了戳他,对着它道:“醒醒,给我过生日了。”
白蛇被戳的不耐烦,对着他的手指就咬了一口,倒也没用多大力气,顾钧则看着自己手指上的牙印子,无奈的用拿起筷子从碗里挑了一块鸡蛋塞进它的嘴里。白蛇这才舒展了身子,晃了两下,爬到他手上,缠在了他手腕上。
顾钧则不知道蛇是不是都喜欢缠人,但他知道他的柳烟尘实在是太喜欢缠着他了。
他满足的摸了摸白蛇的头,觉得这样的生活真是再好不过了。
当年他在崖下呆坐了很久,直到素玲好心的回来看他,见他还呆坐在那里,心生不忍,这才告诉他玄尘道长其实说过,柳烟尘没了内丹也不会死,只是没了那八百年的修为,恢复了最开始的样子而已。听了她的话,顾钧则就开始拼了命的找,也不知道柳烟尘是不是刻意躲着他,不管他怎么找都找不到。直到找得天都黑了,他也没有力气了,绝望的坐在地上的时候,忽然感觉手边有什么东西在动,仔细一看,竟是一条漂亮的不像话的小白蛇,他大喜过望,傻乎乎的问了它一句:“你是烟尘吗?”
白蛇吐了吐信子,顺着他的手爬上去 ,缠在了他的手腕上。他像是得了什么绝世的宝贝一般,小心的把白蛇藏在怀里,高兴地回去了。
他始终认为柳烟尘和之前是一样的,虽然他是一条蛇,也不能说话,但他就是认为他能听得懂他的话。结果他从那之后就多了一个唠叨的毛病,有时候会不停的对柳烟尘叨念两三个时辰,直到他咬他一口,这才想起来住嘴。
整个司令部里的人都以为他疯了,整天把一条蛇当宝贝。
后来又有别的军阀来攻打阜城县,他败了,逃出去之后也没再想着东山再起,直接就躲进了山里,按照道士的说法找了个灵气充沛的地方过起了田园生活。
没有人跟着他逃,他身边就只剩下了一个柳烟尘。结果过了没多久,素玲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也离开了甄泽观,找到他在他家附近找了个地方住下了,和他成了邻居。顾钧则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说不是为了他,是因为柳烟尘曾经救过她一命,所以她要报恩。
就这样,他们就过起了这样的简单生活。但他唠叨的毛病还是没有改,柳烟尘觉得烦了就咬他,结果他手上到处都是牙印子。可他却对此甘之如饴,还是会乐呵呵的跟他不停地说着什么你怎么还不修成人形,你什么时候修成人形的话。
他虽是一个人,却不觉得孤独,每天种种地,砍砍柴,晒晒太阳,和柳烟尘说说话,日子过得无比惬意,比起之前打打杀杀的日子不知道要好上多少。不过如果有人问他还有没有野心,他当然是有的,可是当他想明白得到了那些短暂的权利之后也不能怎么样之后,他便觉得自己那所谓的野心也该扔到一边了。
这个地方极为闭塞,几乎没有什么人,偶尔有人过来,也会惊讶的好像发现了什么世外桃源一般。不过这个地方确实好,种的什么东西很容易就能长好,人也不容易生病。他们很少听到外面的消息,也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知道后来的军阀几乎都被消灭干净了,能像他这样安享天年的,实在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