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月橘便提着两坛酒回来了,一坛是竹叶青,另一坛则是青杏酒,大概是之前的屋主自己酿的,因为前院还栽着几棵杏树。
“我瞧着还有些果酒,让两个孩子也尝尝。”
酒坛就打开,尘封的酒香扑鼻,薄离给自己和月橘一人倒了一杯竹叶青。言越之和肖稚也喝了两杯青杏酒,肖稚觉得新鲜,言越之却觉得今天的这杏子酒没有之前在乾安镇的苦杏香醇,尽是甜味。
甜到腻了。言越之看了一眼一旁把酒言欢的另外两人心道。
好在没让他腻多久,七岁的小梨书就在门外大声呼喊些什么,将几人从悠闲自在的氛围中拉了出来。
四人没有了饮酒的闲情逸致,赶紧出门查看,梨书瘪着嘴,忍住了哭泣对几人说道:“请仙师去看看我娘吧!”
月橘将梨书抱在怀里,几人快步朝枢锦去了,如果不是情况过于严重,梨榷肯定不会让这么小的孩子过来通风报信,心下担忧,脚步便不由加快了。
“本来……呜呜呜呜……本来梨爹爹给娘熬了……呜呜…熬了…药喝了,娘的气色好了很多,可是今天早上起来,我给娘端了饭菜过去,怎么叫都不醒……呜……”小姑娘抽抽搭搭地说着,看得出来她很想忍住,可毕竟还是个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不慌神。
月橘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地安慰她:“乖孩子,你娘一定会没事的。”虽然她心里也没底,按理说她说的法子是没问题的,怎么会突然加重了呢。
一行人走进关锦躺着的那间屋子后立刻知道了原因,整个屋子鬼气弥漫,比之前浓重了许多,月橘把孩子往肖稚怀里一推:“别让她进屋子。”
薄离皱了皱眉,如此重的鬼气,前些日子来的时候竟没有发现这屋子里藏着鬼物,他想也不想,问月橘:“什么样的鬼才能在这几日时间内就将这里弄成这样?”
“怨鬼,生前有执念,怨念极重的鬼。”
“可前些日子他又藏身在哪里呢?为何我们连一丝痕迹都没发现。”薄离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月橘夜觉得有些怪异。
两人都想得入神,一时间竟没有发现言越之也在屋子里晃荡,直到晃荡到了薄离面前。
薄离:“你怎么进来了,这里……”
“我修魔,师尊。”
一句话将薄离堵得无话可说,他还能说什么呢,言越之是主角,拥有魔族血液,还会怕这等邪异之物吗?显然不会。
三人在屋内查看了半晌,薄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梨榷人呢?他们在这找了半天的鬼影子,却将梨榷忘了个一干二净。
薄离想到这,便问门外的梨书:“梨书?你爹爹呢?”
小梨书一听里面有人唤她,就想挣开肖稚进去屋子,却被肖稚搂得紧紧的,她只好作罢,怯怯答道:“我走的时候梨爹爹还在屋里照顾我娘,他不在里面吗?”她说着都快要哭了,薄离见状赶紧安慰道:“你爹在跟我们玩躲猫猫呢,别担心哈。”他从没哄过小孩,从他嘴里说出这话有点奇怪,月橘和言越之都盯着他看。
“怎……”薄离想问怎么了,抬眼一看却看见言越之身后的镜子变异突生,从里面伸出了一只巨大的黑色爪子,他顾不得那么多,往前一扑,一把把言越之挡在身后。
他已经尽力避免被那鬼爪伤到,因为他真的很怕痛,可是那黑爪仍然将他的手臂划了一道口子,那一道口子还徐徐冒着黑气,薄离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变故来得实在太突然了,谁也没想到那恶鬼会藏身在镜子里,言越之看到薄离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的手臂,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可当下他没有时间去查看薄离的伤口,因为那鬼爪长了眼睛似的不停攻击已经受伤的薄离,薄离当然没有那么好欺负,没有受伤的手握着闲切一剑砍断了黑爪。那东西大概也是感觉到疼了,急匆匆地想缩回去,却没想到被言越之一把扯住,一把从镜子里拉了出来,连带着被言越之扯出来的还有梨榷。
月橘连忙上前扶住梨榷,他已经奄奄一息了,和床上躺着的关锦相差无几。
梨榷稍微睁开眼睛,看到是月橘,便轻声道:“关…关锦……”
“你……还是先顾顾自己吧!”月橘将他扶上了床,想让他也躺会儿,可梨榷不愿意,坚持要在椅子上休息。
月橘觉得奇怪,心道:这两人不是夫妻吗?怎么这么扭捏。
梨榷已经只剩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薄离赶紧上前点了他几个穴道,暂时封住在他体内肆虐的贵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用的!他们已经活不成了!”那只怨鬼在屋子里乱蹿,言越之则提刀将他们四人挡在身后,薄离见状,上前和言越之并排而立,将两个病秧子和照顾病秧子的月橘都挡在身后。
师徒二人的默契自然不容多说,薄离撑起一道火墙将三人护在里面,随后便和言越之一同收拾那怨鬼。
言越之则祭出芒刃,不断追杀着屋里四处乱蹿的鬼物,那怨鬼大抵也知道芒刃的威力,此刻在屋内吱哇乱叫。
第57章 长涉(八)
怨鬼被言越之的剑追的四处逃窜,嘴上还不忘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梨榷和关锦要活下来极难。薄离懂了,只要梨榷和关锦活不了,那这怨鬼就开心。
“肖稚!”薄离朝门外喊了一声肖稚,他想让肖稚去请阑干之境的境主封书阑过来看看,说不定这两人还能活命。
“你回清衍宗叫封书阑来一趟,快去,把梨书也带回去吧,就先让她在清衍宗待着。”薄离甚至没等肖稚回答,就已经将话说完了,肖稚应了一声便回清衍宗喊人去了。
“哈哈哈哈哈,大罗神仙来也救不活啦!”那鬼欢快的声音让薄离觉得心烦,他不耐地啧了一声,一团火灵就朝着那鬼去了,怨鬼现在已是强弩之末,躲得过火灵,躲不过言越之的剑,言越之趁他难为之际,手指微动,无数藤蔓将那怨鬼捆了个结结实实。
怨鬼挣扎了一会儿,却无法将绑住他的藤蔓挣开,知道是徒劳过后,他便不再反抗,任由言越之捆着,他那张苍白脸上现出颓败之色,在看到梨榷和关锦二人危在旦夕的时候,又有狂喜之色,几乎癫狂的欣喜。
肖稚动作很快,而领来的人却不是封书阑,而是傅安生。肖稚担心薄离说什么,解释道:“封师叔不在阑干之境,我看傅安生在,也算他半个徒弟,就把他带来了。”
当时的小雀斑已经长大了,脸上的斑点也因为修仙清心而淡化了,看着有几分翩翩公子的味道,大概是受了封书阑的影响。
薄离点点头,忽略了被绑在地上的怨鬼,让傅安生给床上和椅子上的两位看看。傅安生先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礼,随后才去看床上的人,他并未如同普通大夫那样号脉,仅是看了一眼便说:“可以活命。”
屋里的人听到这句话都松了一口气,可屋里的鬼却笃定地说:“不可能!”
傅安生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走到他身边,将一根很长的针从那鬼的头顶扎了下去,一丝白色烟雾顺着针飘了出来,傅安生一把将那烟雾抓在手中。又快步走到床前,在关锦的头顶插入了一根略细的针,将那其中一缕白烟顺着那根针灌了进去,随后关锦张嘴吐出了一丝黑气,不用说,那必定是鬼气,关锦的脸色顿时好了许多。
“这不可能!”怨鬼见自己计划落空,不甘地想要挣脱束缚,言越之不得不用灵力将其加固,防止他逃出。
傅安生用同样的方法救治了梨榷,那怨鬼脸上越现狠色,仿佛恨不得将他们啖肉饮血,最终见挣脱不得,逐渐消沉了下去:“为什么总是这样!”
“雯雯,别…咳咳……别再错下去了。”已经清醒些许的梨榷突然出声说道,这让几人都未曾预料到。
“你认识他?”肖稚似乎有些意外,便立即问出了声。
“她……是我的妹妹。”梨榷极为虚弱地回答着肖稚的问题,众人皆大惊:“妹妹??”
他们一直以为这个怨鬼是个男鬼,因为他的声音听起来是男声,可没料到这怨鬼竟是一个女鬼。
“什么妹妹!我那么喜欢你,为了救你甚至不惜耗掉几百年修为,把精元给了你,还因此丧命!我不信你都不知道!你说过你喜欢英气一些的女子,我便收起罗裳,而你却……为了一个人类女子……”那怨鬼伤心极了,面上扭曲,眼睛里虽流不出眼泪,看着却悲伤万分。
薄离等人自然想不到还有这样一层关系,一时间都不知道作何反应,都看着梨榷等他说些什么。梨榷脸上却无甚表情,像是根本没听到雯雯说的话一样,冷静答道:“我从来都只当你是妹妹,我对关锦也无关男女之情,只是报恩而已。”
“你……你胡说!你要报恩,为什么不先报了我的恩,我为你做了那么多……”
“你别说了 ,我没有要求你为我做任何事,当初我本就不愿意你牺牲精元来救我,是你执意……非让我活下来,你知道的,我当时并无想活的心。”
雯雯听了梨榷这番话,眼里似乎有一瞬怔愣,茫然无措地看着梨榷,梨榷继续说道:“如果你要我还,那我这条命你拿去便是,左右这条命都是你的,只是……别再伤害关锦和梨书。”梨榷说完便别开了眼,不再去看被绑着的雯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