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离开以后,也没人愿意偷懒,都开始练习。少时,却听见有人一声惊呼,众人便都清醒过来,往那人手指的方向一看。
只见言越之周身竟隐隐有黑气浮动,肖稚最先反应过来,他不知该不该唤醒言越之,看着情况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这样的黑气,只有魔修或者鬼修身上才会出现,不是什么好信号。肖稚眉头一皱,直接抬手将还在修清心的言越之戳醒了。
好在他并没有入定太过,尚能唤醒,醒来时还迷迷糊糊的,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却都不对劲起来。
“折荷境主肯定不会不知道吧……”
“明知道这言越之不……还把他收为徒弟,折荷境主该不会……”
“没想到折荷境主竟好色到置清衍宗于不顾的地步,唉。”
窃窃私语的声音自然也不会逃过肖言二人的耳朵,只是言越之还十分迷茫,而肖稚一向温和的脸上已有怒色。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烈星云先说话了:“啧啧啧,你们这些人除了背后说人坏话还能做什么?没定数的事被你们说得跟真的似的,如果不是我见过折荷境主,光听你们这么一说,好像你们亲眼看见折荷境主和他这两位徒弟在床上被翻红浪好几番了。哼,要我说,只有你们这些心思龌磋的人才是这个世界的不幸。”
“退一万步讲,你们想被折荷境主那什么人家也看不上你们,是吧?”
其他人听他这一番话都面红耳赤,直白的表达方式让这些人在一瞬间知道了鲜廉寡耻,都各自不好意思起来了。
肖稚有些哭笑不得,虽说这人是在帮他们说话,这话听起来怎么就有些奇怪?
“诸位,我和言师弟只是折荷境主的徒弟而已,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关系,请不要以讹传讹,平白污了师尊的名声。”
众人见他这般义正严辞,脸上也有些挂不住,都低着头没说话,他们哪能不知道这些话不是什么好话,甚至都不知道这些话的真假,就这样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来了,无非是眼红别人,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地造谣生事。
傅安声也想说什么,却被言越之拦着了,言越之知道这件事是因为自己身上出了某些问题,刚刚修清心的时候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可是肖稚叫醒了他。
这件事就这样被揭过了,言越之不敢再入定,只是闭着眼睛,没有再像刚才那样投入其中。晚课结束后,言越之本以为肖稚会跟他说些什么,可肖稚只是让他早些睡。
夜里。
肖稚踌躇片刻,还是敲响了薄离的门,薄离侧身让他进去。肖稚将晚课时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自然略去了那些人的话。
薄离知道是言越之体内的另一半血脉已经开始觉醒了,他还在犹豫是劝言越之像原著中那样随心而动,还是抑制他的魔族血液来让他平安无舆地度过他的少年时期。
他想了一夜,坐在院子里那棵已经掉光了叶子的银杏下面,风吹得很肆意,他最终决定还是让言越之跟随他自己的本心。如果他愿意抑制魔族血液那就帮他暂时摆脱这种状态,如果他想要留着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念想,那薄离也不会阻拦他,总之薄离暂时还可以保护他这两个徒弟,不想让他们在这个年纪经历太多残酷的现实。
第二日。
薄离一大早就去了言越之的住处,在他去上早课之前截住了他。
“师尊。”
“嗯。”薄离将这两个选择对言越之解释了一下,他蹙眉想着,仿佛在掂量这两个选择哪一个比较符合他自己的心境。
“师尊,魔修一定为恶吗?”
薄离摇了摇头,解释道:“世上最难解的是人心,善恶与修何道无关。”
言越之听了薄离的话,已经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他心里知道,即使师尊帮他隐藏魔族血液,那终归是缓兵之计,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早早了解魔修的情况,日后也不至于面临某些问题时一概不知。
薄离自然是支持他的,把自己随身带着的那张小小的白纸交到言越之手中,对他说道:“这是三阅纸,当你的魔族血液超出你的控制时,我便会收到它传递的信息,仅仅能够生效三次,希望你……”
薄离话还没说完,言越之郑重对他点头道:“多谢师尊,我一定潜心修炼,不被魔族血液中恶的部分支配。”薄离听罢甚为欣慰,言越之这句话和原著中的一样,这让他又稍微感觉到自己在控制剧情。
言越之转身要走之时,被薄离叫住,“你知道如何修魔?”
“回师尊,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引导我。”
“嗯,我这有一本《天堕时乱法》,与我之前给你的《天流时心剑》是配套功法,相辅相成,相生相克,你可拿去参考一二,切记谨慎行事,有事用那张纸叫我。”
言越之一愣,他没有想到早在当初薄离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底细,他苦笑一下,堂堂折荷境主,有什么事能瞒过他吗,他倒是比言越之自己还清楚了,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收下自己为徒。言越之想到这儿,猛然回过神来,这位师尊对自己并无丝毫恶意,全心为自己着想,刚才那种念头是从何而来?
言越之摇了摇头,看来自己的修道之心不够坚定,如此轻易就差点被控制了思想。
第35章 清衍(三十五)
时间就像光,在你眼前一一铺排,而你只能看到他划过,却触不到。白驹过隙,凡人的七年尚且一晃而过,更何况是修仙者的七年,只是他们漫长而没有尽头的岁月里短短一瞬罢了。
思贤楼里很热闹,今天的早课已经结束,言越之依旧沉沉无言地坐在座位上,他们习课的地方已经由一楼变成了三楼。言越之倚着三楼的栏杆朝下看,傅安声已经走到了门口,像是觉察了他的目光,回过头对他一笑。
“我去五师父那里啦!”傅安声虽然是安渊的徒弟,可不知怎么,被封书阑发现了他学医的才能,如今他在两位境主门下修习不同的本事,本来有些辛苦的,可他自己却甘之如饴。
肖稚在三楼的楼梯口等他,他便抄起那本书就朝着肖稚去了。
“今天师尊要检验的功法和剑法练得怎么样了?”肖稚已经二十四岁,他的声音越发清润温柔,样貌没什么大的变化,看来却成熟了许多。
“还行。”言越之撇撇嘴,走在肖稚身旁,他这几年也挺不容易,不仅要练习剑法,还要修魔,辛苦倒也说不上,只是薄离对他的要求越来越严格,他又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所以修炼起来往往不分昼夜。
此时的薄离正在荷塘中心停驻着的船上斜躺着,手一伸就能摘下莲蓬来,时不时地剥了往嘴里塞一颗,实在是悠闲快活得很,托了七年前那次事件的福,他到现在还没能在修为上有所突破,檀秋为他也已经寻了七年的千桡莲了,都没什么收获,他自己也乐得清闲,完全没有什么危机意识。除了每天必要的修行,他中间也闭关过,还是在檀秋的帮助下闭关的,完全没有任何进展,时间一长,他也就不着急了。
听见脚步声朝这边来了,他摘下两颗莲子往外一弹,肖稚和言越之早已经习惯这些无聊伎俩,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截了下来。
“师尊。”两人恭恭敬敬地朝薄离躬身行礼,薄离点头应声:“开始吧。”
肖稚一向在先受检的,他抽剑舞了一套《惊雷》,如今他的惊雷已经不像当年那般只是表面功夫了,每一招式都十分凌厉,薄离看得尽兴,也抽出原主那把剑——闲切和他对峙起来。以前的检验只是看着他们练剑,现在却是下去和他们过招,能在他的手下坚持五招就算通过。不过瞬息之间,两人的战地从池塘边转到了池塘中心,他们在水面打得有来有回,踩着水面荡开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时不时还激起水花。
五招过后,薄离又收手回到了那小舟之上。
“不错。”
肖稚一向表现很好,他自然也不吝赞美,虽说这表扬听起来不冷不热,可肖稚好像十分受用。
言越之手中还是那把破旧的铁剑,他的剑法一般不是重点检查对象,可今天薄离却难得地一视同仁拿起剑就要和言越之过招,言越之也不慌,从容应对着,可他手中的剑用来舞剑还行,可是一对战,三招都没过,就已经被薄离震得粉碎。
薄离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对一旁木桩似的言越之说道:“去换一把。”言越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将自己修魔的本事又展示了一番,这才去准备去柳三纹那处换把新剑。
“等等,我和你一同去吧。”言越之十分意外,紧接着又听得薄离说道:“挑把结实的,柳三纹肯定净诓你。”
薄离一般不会和言越之多说什么,就算是表扬和夸奖也很少,因为他实在有些担心和言越之太过亲近之后会产生和原著一样的后果——他不愿意去爱一个人,同样,也不想被别人喜欢。他不知道原著的影响到底有多大,所以只能自己来规避这些东西。
尽量少接触言越之,不让他对自己产生依赖,言越之也确实很自律,仿佛感受到了薄离对他的微妙的距离感,所以他也从不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