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王不许你离开晋地,他连叶周都不允许你离开,荀氏便是那把看住你的锁。”
“对,但我想离开,离开总要付出些代价,比如与荀氏彻底闹开,如不做得过分些,我离开后殷王还是会将我抓回叶周。”
晋赎在旁听着,他完全能理解殷王,毕竟他可能就是殷王。叶周虽是晋家的所在,但晋地最强的地方却不是叶周,安邑、离石、原阳等地皆比叶周要强,对晋家也更是效忠。叶周不一样,殷王将晋仇放置在叶周东北角,图的应该就是东北角人对晋的不忠。
如晋仇一辈子被困在叶周,那他必将庸庸碌碌,万不可能有翻身,危害殷王的一天。
晋赎的眉不由得越皱越紧了。他想让晋仇开心,晋仇一直被困在叶周当然不可能开心,可要告诉他,晋仇会离开叶周,离开晋地,他心中实在是不安心,总觉得会出大事。
“我六百多岁了,修为一直停留在四重天,如不突破五重天,那么再过些年我就会死。最多活到一千岁,但依以往经历,四重天的人能活到八百岁就实属不易。我不知自己能活多久,可能会到八百岁,也可能到七百岁,或者不到七百岁。”,晋仇继续说着,他声音很悠远,像是已预料到了未来。
此刻无太多悲伤,只是茫然地说着这件事。
他的手甚至没停,依然帮晋赎剥着栗子,只是那卷书已放下。
晋仇双手剥着栗子,动作却未变快。
晋赎看着那些被剥着皮的栗子,它们有些被去除外壳后,仍留着表面那些褐色的外衣。晋仇遇到这种情况也不急,只是将栗子的外衣慢慢剥掉,最终露出整个金黄色的外壳。
“我帮你提升修为,十年内,定让你突破五重天。”,晋赎不敢夸大,他知修仙是件凭时运的事,或靠自己悟性、资质,或有甚者借助外力。想一步登天也非不可,如练吸人法力的邪功,就他所知,殷地便有此功法,让晋仇十日之内提升为五重天都不成问题。
但练得太急,容易损伤人的根基。损伤后能上五重天,却上不了六重天了。
晋赎不想晋仇出问题,实际他早已在想能帮晋仇尽快提升法力又能固及根本的法子,只是还未实施。
十年只是最晚的界限,他与晋仇生活得很快乐,是不舍得让晋仇早死的。
晋仇听了他这话,却是匪夷所思地看了看他,“以你的修为,看不出我被种了阻根果,无法突破吗?”
“阻根果?”,晋赎不知道这是什么,可是他听出事情不简单了。
“阻根果会阻止修士进阶,我十年前被殷王逼迫吃下,那时我是四重天境界,便将永远停留在四重天。”,阻根,阻根,根脉都被阻住,能维持四重天境界便已不易,哪能再妄想突破。
晋赎没想到是这种东西,他在晋仇体内什么都未看出来,看来此果倒是极威猛了。
他原以为晋仇迟迟不过五阶是修行不足的原因,但现在,事情变得棘手了。
晋仇手中的动作停了。
“我十年前便可进阶,可我贪图于修行的快乐,而五重天以上,修士对法力的欲望会越来越高,责任也会更重,我便迟迟未进阶,后来却是不能了。”,晋仇对修仙一道的领悟从来不低,又不是根骨差的,晋家的修仙资源又着实不菲,哪至于突破不了五重。
秋风吹起层层落叶,夏日早已过去了,安逸的生活本就极为难得。
晋赎想起黄无害与申无伤了,他应该问问他们阻根果可否有解,可他光看晋仇的表情便知事情不简单,晋仇很少露出愁苦的表情,可现如今的晋仇看上去不再那么风淡云轻了。
“殷地可否有解药。”他问。
晋仇抬头,“殷王曾对我说:阻根果无解,他应该不会骗人。”
以殷王的骄傲是不会拿这种事骗人的。
可晋赎呢,晋赎有些烦躁,这种烦躁与他看见晋仇被人欺辱时不大相同,只是更为恼怒夹杂些许悲愤。
“他不像世人所说的那样伟岸,真正骄傲的人是不屑于用这种手段的。”
晋仇看着面露凶狠的晋赎,“你会对仇人做这种事否?”
“不会,但我会带你离开晋地,我们去他地看看,总有转机的。”
会有转机吗?不知,晋赎仿佛已看到晋仇容颜老去,皮肤松弛,宛如古松般的样子。他抿紧着嘴唇,对殷王无有端地生出一股杀意,哪怕那可能是他自己。
☆、家在何处(九)
燮宫之高,高九十九丈。
其位于晋家中央,沃山之巅。
叶周之地,西侧灵气最旺,灵山最多,沃山于诸山中非最高,但众山夹卫,灵气之旺自是不言而喻。
其中灵气又以中央燮宫为根本,总体呈发散状,如此往复不绝,汇成整个晋家的基脉。
“我父如要钻研反书,只可能放在燮宫。”,晋仇站在燮宫下,仰头看着燮宫之顶,可惜燮宫太高,他怎么望也望不见。
晋赎瞧他望燮宫的样子,就知道晋仇以前从未做过这种动作,想必以晋家家规之严,燮宫这种往日恢弘,人来人往的地方是不允许抬头观看的。
“晋侯载昌真的反了殷?”,他问。
晋仇与他平视,“殷王是那么说的,他们搜出了很多证据,证明我父亲的确是在钻研能克制殷王的秘法。但在殷王颁发此令前,我是不知一切的。”
“听闻晋侯素以忠君守德为准则,十年前,天下所有修士都相信晋侯是最忠于殷王的,他平日也告诉你要效忠殷王吗?”
“对,他从我幼时起便告诉我要效忠,他说历代殷王都是天下最优秀的修士,最明智的君王。哪怕殷王阏商晚年疑神疑鬼,施行苛政。他仍言说无人可与殷王媲美。”,晋仇貌似想起当年的情景了,眼神之中不无那种崇敬感,让人感觉他是真的效忠于殷王。
他在那里说,“之前天下都是刻板的,人们互相称谓无不用敬语。‘你’‘我’这种是极为猖狂的称谓,除极端狂妄之士,天下无人敢用。大家被无形的束缚着。可殷王下令,允许大家将其用于日常称谓中,认为这能开拓修士的思想,从而让修仙界被注入新的,活的力量。”
晋赎点头,“晋侯不是一向刻板吗,他也会赞成这种事?”,晋侯载昌哪怕在名声最好时,也总是和刻板顽固等话语一同被人提起。
晋仇知道,所以并不为晋赎的话感到有什么不妥,或许他也想知道自己父亲谋反的原因,哪怕他早已有头绪。
“我父常说:宁舍项上头,毋弃君子求。他的确追求君子的生活,不大赞同殷王提倡的洒脱开放。但有一点是相同的,我父忠君,殷王赞扬忠君,他就是天下的君主,我父怎么可能不忠于他。”
“除非有种可能,你父不光忠君,更忠于天。他发现殷王不够尊天,忠君的思想便动摇了。”,晋赎开口,说得极为惊世骇俗。
但他可能是对的,如果晋仇说得一切都对,如果晋侯载昌真的足够忠君,那么唯一能促成十年前那场事的,便只有晋侯发现,离天最近的殷王在怀疑天。
这是最有可能的事,如果晋赎是殷王的话。
晋仇不再言语了,他走进燮宫,那里空荡荡,什么都不剩,却偏偏有九十九丈高。人走在其中,一个轻轻的脚步都可能引来无尽的回响。
燮宫繁盛时可能与现在也并无异同,它那绵长回旋的云梯古朴自然,连一丝雕饰都无。所有的色调又极暗,像极了晋地给人的古板印象。
晋仇明明只是平白的走,看起来未用丝毫的法力。可一炷香的时间内,他就从第一层登上了第九十九层。
晋赎紧跟其后,他发现燮宫的确没什么可看的,这里只是完完全全被用来装东西,而不具备丝毫美感。当它所收藏的东西都被摧毁搬空后,它就空得连鬼屋都不如了。
晋仇走在第九十九层上,他步调很闲适。登上最后一层也不曾忙于寻物,反倒是走到了窗边,把窗打开,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晋赎皱眉,他知道晋仇不是乐于欣赏景色的人。
就在他要开口询问时,晋仇过来拉住了他的手。
“带你去处地方。”,他道。
晋赎随他拉着,他们又走到了窗边,晋仇身体微微前倾,跳了下去。晋赎的脚步被拽的有些趔趄。
下一刻,他们耳边风声啸腾,刮起层层衣摆,晋赎的发丝飘散开来。
惹得晋仇多看了几眼。
他在风势最大时,夹着风道了句:“今日给你束得冠不够牢。”
的确是不牢,晋赎站在地上的时候想。
晋仇与晋赎的确落到了地上,当风势最大时也就是风停的时候,他们不在原地了,而是来到了新的一片天地。
晋赎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头发,却丝毫未整好,他生来便很少自己弄头发,加之发丝又长及膝下,实在是不得打理。
晋赎神情微露不悦,晋仇上前,给他梳理了起来。
“我听父亲道:燮宫的第九十九层窗,窗外有万千世界。可我几百年来从未望见什么。直到近几年,我想其中是不是藏着一些东西。比如,一些隐秘的,不可见人的东西。如果我父真的藏了荀氏所说的密宝,那只能在此处。可我一个人还是不敢跳的,你在便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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