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放心,儿臣定会肃清朝纲,将里头的蛀虫一个一个挖去。”太子龙悠正色答道。
对这个太子皇帝自然是放心的,有些事急不来,可若现在还不开始,兴许他就看不到天下晏海清河的那天了。
沉静片刻,龙悠又说了另一件事,“启奏父皇,儿臣觉得,三皇弟这些年学了一身本事,该放出去历练历练了。”
龙悠来时皇帝已经批完了折子,此刻说起的就是平常百姓的家常,皇帝从御书房龙椅上走下来,站在龙悠身前道:“老三闲着没事,闹得你心烦了?”
对于这一点,龙悠也不避讳,“是,三皇弟太闲了。”
皇帝想了想道:“老二去了东南那边,水师建的有模有样,老三这性子,兵权是不能沾了,罢了,等岁末过去,父皇就给你把老三派去西南,也好磨磨他的性子。”
“多谢父皇。”老三要走,龙悠心底简直是说不出的畅快,这些年老三时不时的给他使绊子,若这人不是自己弟弟,早给发配到临沧,离安阳要多远要多远了。
只可惜,世事无常,本想着八个月之后过个年三皇子外派,朝中便能大展拳脚的龙悠,一夜之间就遇上了宫变。
那日正是腊八,除了远在东南的二皇子,其他几位皇子和宗室贵族都进了宫宴饮喝腊八粥。
各官员朝皇帝敬了第一轮的酒,等到龙悠时,手中的杯盏一落,宫廷里顷刻间就变成了腥风血雨的地狱。原本守在宴会地点御花园外的侍卫一个个脱去盔甲,亮出宝剑砍向在场的人。
“护驾,护驾。”徐公公和几名小太监围着皇帝慢慢退,可这周围都是刀光剑影。
龙悠捡起地上的剑,抵抗起这群侍卫。这些侍卫都是熟面孔,还有许多是皇家放到明面上来的暗卫,不知为何突然对他们刀剑相向。一时之间场面混乱,宫人四处逃窜,可没走两步就血洒当场,会些拳脚的就和侍卫打斗起来。
龙悠一步一步杀到皇帝身边,让年已十六岁的四皇子护送他的父皇离开。他是易朝的太子,必须稳住这个局面,否则,明日的安阳将会人心惶惶。
这些侍卫没了心智,见到穿着锦衣华服的人就砍,在这里的多数官员都身居要位,龙悠救下了刑部尚书,让他拿着太子的玉佩去找布防营的人来救援。
这些遭了变故的侍卫在他的剑芒划过时倒下,再变成一滩滩血水,紧急之中,他听到了哭声,是他的皇弟。宫中大乱,宫人们都慌了,也没人把七八岁的两个皇子抱下去,龙悠找到他们时,他最小的六皇弟已经死了,五皇弟看到他就抱着他哭。
后来,那个平日里和他作对的三皇弟来了,让人送走了五皇弟,他自己留下来和他一起厮杀。
彼时,在安阳绵延的官道上,正有一人骑着一匹快马,连夜往安阳城奔来。借着弯月的光辉,那人眉目分明,薄唇轻抿,时而张开催着座下的马,一身青衣染着银光。
锦榭是岁末回安阳述职的,因在路上耽搁了几天,回安阳又要践行离开安阳前与岑晏华的邀约,是以在初八夜里,锦榭选择抛下锦鲤和一众随从,只身奔回安阳。
快马加鞭,等到了安阳城外是,差不多就是卯时初,现下是冬日,稍等一会安阳便会开城门,一路上,锦榭是这样计算的。
到卯时初时,他如自己算计般到了安阳城,可他没料想到的是,城门上没有守卫,城门也是开了一半,城门外偌大的平地上,呆坐着浅黄锦衣华服上染上血污的人。
那人是。。。尽管只不真切的看过那人两回,锦榭也记得他的模样,翻身下马,锦榭走了过去,“太子殿下。”
在太子身前,是一滩四散开来的血迹,太子怀里还抱着一个面目毁去一半的人,额上的血,脑后的血,不难看出,这个人是从城墙上坠下来的。
锦榭走到龙悠身边蹲下,询问道:“太子殿下,发生了何事?”
见龙悠好像听不见他的话,锦榭一连喊了好几遍太子殿下,龙悠才讷讷的偏过头,双目无光的哽咽了一句:“这是小四啊。我又失去了一个弟弟。”说完,就倒在了锦榭的怀里。
“太子殿下!”不疑其他,看着天色逐渐灰蒙,锦榭将人背起,趁着夜色将龙悠背进安阳城,回到离开安阳前买下的那处宅子里。
因为锦榭不住安阳,这宅子买在这里就是空置的,也没有仆人,只是锦鲤心细,离开之前置办了一些生活用品屯着,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院中有井,因这处宅子在尾巷,受了多出阻挡,到了冬日井里也未结冰,锦榭打了水去烧,找到干净的帕子端了热水为龙悠整理仪容。
待闻到龙悠身上那股奇异的血腥味时,忍不住皱眉,最后到衣柜里取了一套还未穿过的干净亵衣亵裤,为龙悠换上。
弄完了这些,天色边已经有了亮光,锦榭为龙悠盖好被子,赶了几天的路,他也去烧了些热水沐浴一番,再回到房里时,龙悠还没醒。
没醒,也睡得不安稳。
“阿然...小四...”梦中呓语间,龙悠额上又冒出了汗,锦榭看了又看,终是没忍心,拿起放在床前的帕子为龙悠擦汗,帕子描过龙悠的轮廓,一直不安的人好像平静了不少。帕子挪开时,龙悠无意识的抓住锦榭的手腕。
“...”锦榭一挣,没有挣开,左手把帕子拿开,再一挣,非但没有挣开,还被握的越紧,锦榭扶额一叹:“若我是位女子,如今衣不解带的照顾你,说不定明日会成一段佳话,可是太子殿下,锦榭是男子,这种睡梦呓语抓人手的事情,你是不是应该换个对象?”
梦里的人自然是听不到的,锦榭没辙,毕竟是太子,强行挣脱若是伤到这未来储君哪里,他锦榭不是要被再惦记一次?届时若是贬官去了西南,那才是天地不灵了。
“哎...”锦榭把手放在床边,任由龙悠握着,“安阳这是发生了何事?街上门户禁闭,城门无人看守,而太子...”
锦榭再次扶额,如今这状况,便是他有心,也没法出去查探究竟,只能等天完全亮了,这位正主醒了才行。
☆、第四十九章
等到日上三竿,锦榭终于累的趴在床边睡着的时候,太子殿下终于醒了。
龙悠惯不与人触碰,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抽回了手,也就是这个动作,把入眠不久的锦榭弄醒,本着好脾气的锦公子很快就反应过来此时的处境,那点被人扰眠的小烦躁马上隐去,将买在臂弯的脸露出来时,眼底已经一片清明。
“太子殿下,你醒了。”声音带了点没睡醒的慵懒,龙悠看着周身的环境好一会,才木然的看向床边的锦榭。
“怎么是你?”显然是没想到本该在临安的锦榭出现在这里,不,或许也不是本该,毕竟岁末,巡抚都需要回安阳述职。
“我也很好奇,为何太子殿下会深夜出现在安阳城外,还...”许是刚醒脑子还不太灵光,锦榭说到这里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昨夜的记忆慢慢回笼,龙悠悲戚的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抓着床上的被子。
没了,都没了。
宫门关上的那一刻,龙悠以为那就是昨晚发生的最糟糕的事了,宫中突变,他与三皇弟并肩浴血数个时辰,从皇宫里杀出来,一路激战,一路洽谈,过去几年的针锋相对全都消除,他都没有去数,兄弟之间已经多久没有这样了。
可到了宫门口,那个侍卫追上来时,三皇弟将他推了出来,以自身血肉之躯抵挡那群中了蛊毒疯魔般的侍卫,为他重整安阳争取时间。
当他拼着不知哪来的力气奔走到城门时,护送他父皇离开的四皇弟从城墙上坠落,就落在他的面前。
小四说:“太...太子皇兄,小四...小四无能,父皇他...被...被嘉...嘉妃娘娘带走了。”
嘉妃啊,死在御花园的小六的母妃,后宫中,唯一的西南人。
后来,龙悠没再说过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眼放空看着头顶。
锦榭不明如今安阳的形势,也不放心让龙悠一个人待在府里,幸好昨晚来时身上带了些干粮,龙悠没心情吃,是他锦榭,不至于饿死。不过这种毫无头绪的情况没有持续太久,午后,被锦榭丢下的锦鲤和几个随从到了安阳锦府。
门被推开时,锦榭就知道是锦鲤到了,隔着门和院子依稀能听到锦鲤在警告随从,“不管今日你们在安阳城内听到了什么,一概不许议论,若是招了祸患,你们死了就死了,可别牵连了大人。”
就吩咐了一句,随从们就井然有序的去收放东西了,锦鲤转身朝锦榭卧房这边来。脚步慌忙程度,应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人还在门外,锦鲤的声音已经响起:“大人,大事不好了,如今安阳城人人都在传,太子殿下昨夜发动了宫变,血洗了皇宫。”
“...”锦榭还没做出反应,床上的龙悠已经坐起身来,满脸怒容的盯着锦鲤,“你说什么!”
!!!
他家大人房间的床上有人已经很稀奇了,是男人就更稀奇了,而当锦鲤认出床上穿着他家大人衣物的人是太子时,莫名腿软的跪了下去,“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