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是忽然从临安到安阳来科考的,此前从未听过此人,却一举成为金科状元,可想而知此人的本事。按方才陛下对二三甲的态度,给锦状元安排的差事必然不低于三品,可眼下朝中三品以上的官职并没有缺,从三品倒是有个光禄寺卿的缺儿,可陛下既然能给榜眼正四品的官职,必然不会委屈状元郎做个从三品。
若要给锦状元腾位置,必然会有人遭殃。也很明显,这遭殃的,二品以上的官员可能性大些,一时之间,满朝都颤颤巍巍,在朝为官,都是官官相护,如今要动上面的大头,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呢。
徐公公从旁边侍从手中取出一份明黄色的圣旨,正声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满朝抖了抖。是福是祸,来了!
“今新科状元锦榭,才思敏捷,端重循良,兹以覃恩特受尔临安巡抚一职,望锦卿不负朕望,效前正之志,巡行临安,抚军定民,钦此。”
巡抚,从二品官职,满朝毫无异议,更甚的,是满朝文官都松了口气,虽然是二品,可不是留皇都的二品啊,他们都安全了。
可是不对啊,圣上既然看重锦状元,又怎么把人外放到临安那边去了,要知道外放的正二品官员,以后就算回到皇都任职,那也是相当于从头再来,毫无根基的啊,这这这,果然是君心难测啊。
锦榭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官职,不过也好,是在临安。
“臣,谢主隆恩。”锦榭上前三步,郑重谢恩。对于这个明升实贬的官职,他并没有什么想法或者不满。
百官首位,半阶之上,一道浅黄色身影负手而立,嘴角微勾,眼里有些许不屑,锦榭的官职,就是他太子龙悠的手笔。外放到家乡的从二品巡抚,锦榭,你可还满意?真想看看你回乡之时,整个临安都传言新科状元遭贬的情景啊。
察觉到一抹锐利的目光,锦榭起身时微微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半阶之上那抹浅黄。
是他!
锦榭记忆不错,虽是两眼一瞥,也记得那人就是昨日有心为他捡扇子的人,原来,他是太子么。脑海里有个大胆的猜测渐渐成型,所以,他这个新科状元是因为不小心招惹了太子而被外放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插播鸾陈第一世,锦榭。
太子龙悠之名,出自屈原《大招》,螭龙并流,上下悠悠只。
锦榭说的那句诗出自孟浩然的《登安阳城楼》
偷偷说一声,太子和仙凡系列重要角色的名字出处都和屈原作品有关,偶尔出场的小人物名字出处则来自我身边朋友。
五五开黑节后的我忽然想写一篇王者的电竞文了,我我我...
☆、第四十四章
新科三甲都封了官,满朝也没什么事,索性早早散朝,锦榭独来独往惯了,如今更不用在安阳为官,一个人轻快的走在前面,见到别的官员也只是点头示意。
“锦大人。”身后似乎有人喊了一身,锦榭没听细致,也没停,继续走。
“锦兄留步。”
回锦榭倒是听真切了,停下来转过身,同样一身红袍的金科二甲,受封大理寺少卿的岑晏华岑大人。
“岑大人。”非是锦榭故意不理人,实在是刚做了官,还没听习惯那一声锦大人。
“锦兄脚程太快,岑某一通好追啊。”岑晏华快步走到锦榭面前,皇宫内禁止大臣疾行,若不是锦榭及时听清了岑晏华的声音,这会岑晏华怕是要因小跑追人而被侍卫架出宫去了。
岑晏华是读书人,走得急了额上冒出了细汗,锦榭笑着从袖中取出自己的方帕递过去,“岑大人擦擦吧。”
岑晏华也不客气,对锦榭笑了笑,拿过帕子擦了起来。
“岑大人找锦榭何事?”
岑晏华抹去额上的细汗,将帕子拿在手中,这用过的帕子也不好直接还了,只得打算自己洗完后再还了。
“没,也没什么大事,就想找锦兄说说话,不知锦兄可愿赏脸?”
金科三甲,只有一位是皇城中人,岑晏华这个榜眼与他一样不是安阳人,与他不同的是,他锦榭名不见经传,而岑晏华是湘南有名的才子。两人也只有有进考场那日交换了称呼了,不说算深交,连泛泛之交算起来都还勉强着。不过,岑晏华这个人不错,心思细腻,品行端正,人家有心结交,锦榭自然不会拒绝。
锦榭轻笑,扬了扬手道: “岑兄严重了,请。”
岑晏华也和着笑,“锦兄请。”几句话间称呼的转变,可见彼此诚意。
太子龙悠走在后面,冷眼看着前面相谈甚欢渐行渐远的两人。
“太子殿下。”身后有人追了过来,穿着一身绣着锦鸡纹样的朝服,走到太子面前先正了正官冠,俯身道:“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龙悠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追上来的刑部侍郎,继续走着,“救命?本太子可没救你的命,别谢错了人。”
内宫传来消息,陛下本有意罢黜一位侍郎给新科状元腾位置,而六部里面最有可能罢黜的就是他这个刑部侍郎,谁知今日会是这样一番光景?
能混到二品侍郎的都是人精,若不是太子殿下说清,他不会这么安然无虞。正因为是人精,刑部侍郎立马明白了太子殿下的态度,“是下官意会错了,多谢殿下指正。”
龙悠没训他什么,只道:“既然得了机会留在朝中,就把尾巴给本太子夹紧了,好运可不会每次都给你。”
“是是是。”刑部侍郎连忙点头哈腰的应和着。
只是和刑部侍郎说了几句话,那个金科状元已经没了踪影,没再招呼其他的人,太子殿下自行离去了。
离了束缚诸多的皇宫,岑晏华觉得周身畅快许多,脸上分明的眉眼也柔和了许多,“锦兄,这方帕我洗好后再还你。”
锦榭笑笑,想说无事,扔了就好,又想起这算是自己的贴身之物,道:“好,劳烦岑兄了。”
“锦兄如此客气,倒让晏华不好意思了。”
锦榭无奈一笑,抬眼看到街头的茶楼,询问岑晏华:“岑兄与我上茶楼坐坐?”
岑晏华正有此意,随着锦榭去了茶楼,要了个雅间点了些茶水。小二手脚很快,上了茶水给两位身穿大红色官服的青年才俊。
“二位慢用。”小二恭恭敬敬的给二位施礼,连离开之前门都关的轻手轻脚。
四下没了人,岑晏华喝了一口茶水,琢磨了片刻,下定决心道:“锦兄心怀治世之大才,可惜圣意难测,将锦兄调往了外地,反倒让我与方兄留在了安阳,我这心里着实有些不安,让锦兄见笑了。”
岑晏华口中的方兄,正是今年科考的探花郎方承云,当朝户部尚书的儿子。
岑晏华此人品行好,心里想什么面上不显,可一说起话来,很容易让人猜到他的意图,圣上就是看中了他耿直端正的品行,封了他榜眼之名,并把人派到了大理寺去。
锦榭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岑晏华找他的来意哪里是心中不安,分明就是存着善意前来安慰他的。毕竟榜眼探花都留在皇城,就把状元郎外派,换个心气高点的就受不了了。
“岑兄啊,你能得如今这地位,都是自己一点一点攒来的,大理寺少卿岑兄当之无愧,至于我,圣上的定夺我并无异议,能回我自小生长的临安,锦榭甘之如饴啊。”
岑晏华也觉得是自己狭隘了,这位新科状元分明就是个心思通透的人,“锦兄心胸,是晏华瞻仰之处啊,若是换成晏华经历锦兄这场变故,怕是免不得丧气许久了。”
没有发生的假设都是空谈,锦榭不做评判,只道:“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也有个人的机缘,岑兄不必妄自菲薄。”
“并非晏华自贬,锦兄旷达的胸襟,确实是我与方兄所不能及。”
锦兄得体的笑笑,转移了话题和岑晏华品起茶来。
被岑晏华两次三番提起的方兄方承云,此刻正跪在方家的宗祠里,站在身前的,是他的父亲方尚书。
“为父真是白教你了,科考前信誓旦旦的说,此番必中前二甲,结果呢?”
“湘南著名才子岑晏华你考不过就算了,竟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锦榭得了头名,为父此前还为你奔走以期让你能进翰林院,到最后,落了个国子监祭酒的官位。”
“祭酒祭酒,说好听是从四品安阳的大官,说不好听点就是教书先生,真是枉费我多年心血。”
方尚书谴退了一众下人,在祠堂里指着鼻子教训儿子,方承云跪直着身子听训,末了沉声道一句:“是,承云受教,有负父亲厚望,承云有罪。”
“哼”方尚书甩袖转身,“既然知道自己错了,今日就好好跪着吧。”
“承云遵命。”
宗祠的门重重合上,方承云跪在冰凉的地板上,袖中的手猛的攥紧,闭着眼睛努力不暴露他此刻真实的情绪。
锦榭!凭什么!
败给岑晏华,方承云心服口服,他曾经去过湘南,看过岑晏华读书的用功以及他写过的文章,字里行间的意境是他这个久居皇城安阳的官家子弟达不到的,科考会场上,他就想到了这次成绩岑晏华会在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