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走的时候,消除了所有人对他的记忆,只保留了他宣琰的,这样为的,就是让他永远不要忘记,苏念的命,是一个神用自己的命换来的,他永远欠着黎芳顾。
宣瓈在黎芳顾怀着待的腻歪了,小眼睛一转看向自己父皇,抬手就想招宣琰抱他。
只是宣琰在想别的事情,没有注意到,小娃娃不高兴,瘪着嘴就要哭出来,黎芳顾急忙喊了一声“临昭”,将宣瓈塞到宣琰的手里。
黎芳顾声音不大,却让两人都是一愣,宣瓈如愿以偿被父皇抱在怀里,自然是把两只眼睛里面的金豆豆给憋了回去,扒着宣琰的衣襟拧巴着。
胸前被小家伙拽着,宣琰回过神来,冁然而笑道:“芳顾,我很开心,我已经快记不清是多少年了...你总是生硬的喊我陛下,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的。”
黎芳顾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第三十六章
时光易逝,转眼荏苒。
小太子爬爬滚滚间,已经到了三岁启蒙的时候。黎芳顾每日都会进宫,到南书房里教导三岁的宣瓈。小太子平日里十分好动,对什么都喜欢刨根问底,偏偏一到黎芳顾来,就老老实实的坐在铺了好几层棉花垫子的凳子上,等着黎芳顾教他识字。
到如今,宣瓈跟着黎芳顾识字已经有两年,小人儿手上有些劲,握笔写字不成问题。黎芳顾拿着笔在书案的宣纸上写上十六个大字,待墨迹微干,送开镇纸将字悬挂着。
小太子一副求学若渴的模样看着他,黎芳顾一笑,念道:“知过必改,得能莫忘。罔谈彼短,靡恃己长。”
宣瓈睁大一双清明的眼,认真的念:“知,过,必改,得,能,莫,忘。忘...万...?”前面的字还好,宣瓈聪慧见得多,一个一个吐字清晰念起来也不费劲,后面这句就不在他所熟知的范围了。
黎芳顾指着第九个字,又念了一遍:“是罔,罔谈彼短,靡恃己长。”
宣瓈认真的点头,跟着念了一遍:“罔谈彼短,靡恃己长。”
黎芳顾微微颔首,指着前面八个字问坐在下方的宣瓈:“太子可知这八个字的含义?”
宣瓈小脑袋瓜子里转了几圈,自信的道:“知道自己犯过的错,一定要及时改正,得...得?”宣瓈努了努嘴,碰到自己不会的地方迟疑了一会也不胡乱说,从凳子上起身,作礼一拜,道:“晏清不明白,请太傅赐教。”
黎芳顾摆摆手,让宣瓈坐下,讲起了这句话的含义:“知过必改,瓈儿说的很对,这得,是适合之意,这句话说的是,适合自己做的事,不要随意放弃。”
宣瓈听得细致,出现了疑惑的地方当下就开口问:“晏清请教太傅,何为适合自己做的事?”
“即为,在合适的时候,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所谓力所能及,就是你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不会因不知结果而困惑,不会因太过艰难而放弃,不会让你觉得累,就只是一件让你觉得很乐意的事。”
宣瓈端坐在凳子上,两手交叠,左手在其上,平平的往前推,低头一礼:“谢太傅赐教,那后面两句呢?”
黎芳顾继续道:“罔谈彼短,靡恃己长,说的是,为人者,不可严苛谈论他人的短处,亦不可倚仗自己有所长而不思进取。”
这般讲解,黎芳顾完全不用担心宣瓈听不懂,这孩子天生与旁的孩子不同,灵智开的早且十分聪慧。
宣瓈也如黎芳顾所想,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握起笔用心在纸上写着这十六个大字。虽写不到神形具备的地步,但一笔一划写清楚还是做到了。
黎芳顾满意的看着,叮嘱宣瓈再写一遍。
宣瓈写完一遍又问:“太傅,晏清想问,既然太子以后是要继承皇位的,那晏清现在所学所做,可算是合适的事?”
“噢?太子为何这么问?”
小太子拧着眉有些促狭,不安得道:“回太傅,父皇说,皇,是天下之主,可是天下太大了,晏清以后要守护这个天下,担心自己做不好。”
黎芳顾放下太傅的身份,走到宣瓈身旁蹲下,端详着小孩儿:“瓈儿想做皇帝吗?”
小太子点点头,道:“我想像父皇一样,用自己拥有的权利,让路边的老婆婆也能有东西吃,有房子住,让那些小弟弟能快快乐乐的长大,能像瓈儿一样读书识字,练武强身,将来和瓈儿一样,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亲人。”
黎芳顾闻之一笑,不久前帝后微服出访,带上了这个小太子,想来是民间百姓的生活让小孩儿生了悲悯之心。
“瓈儿别怕,你还有十七年的时间,还有很久很久,这些时间足够你学会如何做好一个皇帝。”黎芳顾抬手摸了摸宣瓈的头。
小孩儿被安慰有了点底气,但内心的不安还没有完全散去,宣瓈抿了抿唇继续追问:“那太傅会和父皇母后一直陪着瓈儿,看着瓈儿成为一位合格的帝王吗?”
黎芳顾不知这孩子因为什么才会这么问,想想自己能做到的,安了宣瓈的心,“瓈儿放心,太傅会看着你登上你父皇的位置的。”
小太子得到了保证,这才舒展眉头乖乖的等黎芳顾教授别的内容。
一上午,宣瓈学的很开心,黎芳顾也很有耐心给他解惑,到中午的时候,黎芳顾带着宣瓈到凤仪宫的偏殿用膳。
宣瓈吃的很慢,一张脸越来越苦,黎芳顾见了问他:“瓈儿怎么了?”
得到了关心,宣瓈放下了勺子趴在饭桌上,整个人更无精打采了,嗫嚅着问:“义父,父皇母后什么时候回来啊?”
黎芳顾哑然一笑,走过去将宣瓈抱在怀里,亲自给他喂饭,轻声哄着他:“瓈儿乖,先吃饭,一会睡个午觉,父皇母后就回来了。”
在人前,他是宣瓈的太傅,宣瓈是他要教导的太子,在私下里,他是宣瓈的义父,宣瓈只是瓈儿。
有人哄宣瓈也没那么像霜打的茄子了,张口嚼着黎芳顾喂过来的饭菜,乖巧的给黎芳顾也喂上一口,两人吃的愉快,刚才想父皇母后那点小情绪一下子就飘走了。
今日帝后二人外出悬济寺进香,小太子带去怕引人瞩目就交给了黎芳顾带着,好在太子真的是万分乖巧,被黎芳顾带着也不闹。
用过午膳,黎芳顾带着宣瓈在凤仪宫后院回廊上走走,宣瓈虽然乖巧异常懂事,可到底也是孩子,黎芳顾着人拿了些民间孩子玩的新奇玩意给宣瓈,宣瓈拿着那些摇了一阵,将玩意儿一个个拆成片儿,又自己摸索着组合起来,拿给黎芳顾看,玩的开心极了。
瞧着日头盛了,黎芳顾着人将东西受了,抱着眼皮耷拉着已经玩累的小太子回寝殿午休。
小孩儿先前还恹恹的趴在黎芳顾肩头,这会一沾床眼皮也不动了,安安稳稳的睡过去,黎芳顾坐在床边守着,觉得累了也靠着小憩了一会。
凤仪宫的小宫女见了,去旁边拿了件大氅想给黎芳顾盖上,不料被一直没有现身的黎夜给拦住。
“王爷与太子在内休息,不可打扰。”
语气冷硬,小宫女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支支吾吾的道:“黎...黎侍卫,奴...奴婢只是担心王...王爷的身体,给王爷送...送个大氅。”
黎夜身形站定,没有要让开的意思,相持须臾,黎夜道:“大氅给我,你下去吧。”
小宫女立马将手里的大氅递给了黎夜,然后夺路而逃。
“...”黎夜拿起大氅,到内殿给黎芳顾披上。
黎芳顾没有骗宣瓈,等他午睡睡醒,宣琰和苏念已经回宫。
小孩儿睁开惺忪的双眼就看到床边的母后,高兴的立马清醒,欢喜的扑到苏念怀里。
黎芳顾则与宣琰走在凤仪宫外的小径上。
“瓈儿今日可有闹你?”宣琰同黎芳顾寒暄着。
黎芳顾笑着摇头:“没有,太子很乖巧,而且聪慧异常。”
从瓈儿出生到现在,又是一个五年过去,这五年里,除了因为瓈儿,黎芳顾没再笑过。
宣琰想想也是,不再多问这个,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平安符,递向黎芳顾,道:“我知你不信这个,但念儿一片心意,我们也是真心希望你平凡顺遂。”
“黎芳顾没有迟疑,从宣琰手中接过悬济寺的平安符,“谢陛下。”
软软的符拿在手中,黎芳顾总有一种,曾经他也为人求过的错觉。
宣琰带着黎芳顾来到凤仪宫附近的一座宫殿,这里原本是一座小宫殿,因离凤仪宫近,宣琰命人将这处不大的宫殿与后面那座打通,连着一起重新修葺一番,当做日后宣瓈的太子宫。
至于新宫殿想名字,宣琰也已经题好,取作“崇清宫”。
宣琰带着黎芳顾走进去,里面正候着一个人。
那人低眉顺眼,看起来十分安静,看到宣琰来了急忙跪下行礼:“见过两位贵人。”
宣琰带着黎芳顾坐下,并没有叫起,等下人上了茶,黎芳顾喝上一口后,宣琰才挥挥手道:“起来吧。”
这人眉眼清丽却不妖媚,举手投足更是得体,最重要的是,他穿着一身青衣,黎芳顾看着他隐约有些熟悉之感,却始终想不起来。
一如他在黎王府对着那副画时,觉得自己应该是知道这幅画出自谁手,可偏偏就是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