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表情,给人一种天底下发生的所有惨案都是其造成的错觉,世人所蒙受之冤罪都应由他们几个伸张。
所以,他们总是表现给人们谦卑、温和的一面。
尤其是圣理之门远征队的兵长面前,他们更是温润得如同涓涓细流,从气息上完全判断不出四名骑士的强大。
帕西如果只有一种缺点,那就是他与这四名手下有本质上的不同。
他为人较欢脱,性格不像四名手下那样非黑即白,且略微刚愎自用,这可能跟他豪华的成长历程有很大关系。
他没受过什么挫折,而他这四名手下都是由黑暗中披荆斩棘而来,血染罩袍,所以气质上则形成很鲜明的对比。
帕西把锯镰威严地拄在地上,使士兵们得以见证,圣光辉耀如一轮残月游弋在他脚下,而他则是登鼎天上的杰出之人。
“科尔曼,你去主持迦托奥联合王国军的大局。”帕西庄严地说道,他面前一位皮肤黝黑的圣骑士向前半跪接纳命令。
名为科尔曼的圣骑士属于黑色人种,如果他脱掉这紫罗兰怨火圣盔,会露出一个锃亮反光的光秃秃脑壳,人非一般的强壮。
“遵命,兵长阁下。”他谦卑地起身,而后以宽阔大于两人的臂膀,遮住抬头仰望科尔曼的那名士兵队长。
“请带路,士兵队长阁下。”科尔曼挤出一个疲惫且温和的笑容,眼皮沉沉地抬起,充满了刻意公式化的礼节。
但士兵队长一定不会对他的小表情有任何意见,他愣了一下之后,喜悦瞬间占据了整张脸,与他挥动不断的手上。
“大家!我们再也不是陷入迷途之人了!有科尔曼大人带领我们!必然能在李奥瑞克地宫斩获极高荣誉!”
“唔啊!”
在人体蜈蚣看来,对岸人类的表现很有趣。
在最初的几天,人类士兵企图使用爆破筒清淤,但他们的愚蠢害了自己。
首先普通的爆破方式对人体蜈蚣没什么用,它们是物竞天择的结果,附着在躯壳上的泥巴厚到劲弩也射不穿。
更别说,在河道淤泥里它们擅长游泳,来去自如的。
爆破筒往往只能招呼烂泥,对人体蜈蚣没起到任何作用。
人类士兵溃败很快,但在数个小时后,又会重复先前已经失败的计划,使用更大当量的□□桶进行覆盖打击。
吃一堑长一智是老话,在这些人类士兵身上却没有体现出来,爆破筒经常被人体蜈蚣用鞭尾抽回对岸。
其结果,就是让对岸那片瘴气林黑烟滚滚,人类士兵呢,则留下无数的尸体。
现在,这些人类士兵又找来了五个人模狗样的圣骑士,居然兴奋得手舞足蹈。
就好像,河道里的妖化生物都被消灭了似的。
人体蜈蚣于是变得很愤怒,锋利的吻,骤然十字状打开。
原本泛青光的毒弹攻击在瞬间受到了火元素的祝福,炎热、腐烂、呛鼻的味道猛烈地冲向对岸。
正分派任务的帕西听到了不一样的风声,他扭动沉重厚实的[天堂之涧护胫],朝抛射而来的燃烧毒弹张开了嘴巴。
而吃过这东西大亏的人类士兵们,立刻忘记了两分钟前发过的愿,抱头鼠窜已不够来形容他们的苟且之态。
值此时机,一道修长飘逸的身影持双剑飞了起来,她肩部附带着两片半透明的羽翼,活像是圣像里的天使。
她的铠甲十分修身,任何一块链片都使用贴合肌肤的长度、弧度来打造。
这种[奉献圣女]的造价极高昂,有的人并不多。
它是工匠们使用进入李奥瑞克地宫之前,暗黑大陆上所能找到的,最为珍稀的矿采[纯源质钛银]打造而成的。
它的硬度其实比钻石还要高,唯一能切动它的东西只有[原子术式],一种需要凝合多人之力的炼金方式。
普通的刀剑磕碰根本留不下一点痕迹,像爆破筒那种东西,只能为奉献圣女的主人带去一阵麻痒的感觉。
圣理之门为这套奉献圣女付出了很多,因为除了纯源质钛银以外,原子术式可能更加可贵,那需要大量纯种恶魔的鲜血……
至于有幸获得这套铠甲的人,她的实力同样毋庸置疑。
没人会怀疑手握两把[岗哨斥候]的女人,就像她的表现一样真实。
柔韧如柳的身体在半空旋转,岗哨斥候并不太长,每一把都到手肘,剑柄处镶嵌的蓝宝石在它们合拢旋转时画出一条星河。
剑刃暴风在女人剑下爆发,奉献圣女的纤细、剑刃暴风的狂烈、以及那孤独的星河、迟疑的妖化怪物人体蜈蚣。
一起承受了隐藏在女人体内浩瀚的圣光能量,球形的风暴在河道上空一瞬显映,而后则骤然收缩。
河道表面缺了个浑圆的残口,而三只喷吐毒弹的妖物已然随着崩飞的臭泥,一并分解在空气中。
天上不停地落下一些东西,大都冒着湿热的烟,“奉献圣女”落到地上,将短剑别在手腕后面。
帕西这才缓缓闭上嘴巴,他之所以惊愕当然不是因为人体蜈蚣朝他吐毒弹,他是没有想到妖物居然敢这么嚣张。
在圣理之门的面前,居然敢明目张胆地袭击帕西大人!
但他手下的骑士是不会让尊贵的兵长,纡尊制裁肮脏的垃圾。
这时,奉献圣女拘谨地踱到帕西面前,遵照女圣徒的礼仪,仅朝他抚胸问安。
后者眯起眼睛微微一笑,将手覆盖在女人肩头,吐露出慈祥的语调:“做得好,伊露娜,不愧是我的仕女。”
女圣徒的肩膀不自然地抖了抖,无论面对多么狂暴的妖物她都没有这么震颤过,唯独这个人,一点重量都能让她神经错乱。
第10章 昨日重现。
暗黑世界里,浑浊是主要色彩,无论是阴翳压抑的低空,还是枯败田地里的简陋稻草人,都蒙着一层铅笔灰。
在这印象派大师用黑白胶卷呈现出的末日风光之中,老百姓生活得十分辛苦,他们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度过每一天。
伊露娜坐在冰凉的板凳上,嗫嚅着干瘪的嘴唇,眼睛被木桌中央三颗煮好的玉米深深吸引,显得魂不附体。
她刚把脏兮兮的小手伸向铝盆,她的妈妈瑟薇就立刻做出凶巴巴的表情,把女儿的手指轻轻拍向一边:“等你爸爸。”
“爸爸呢?”伊露娜满腹委屈地揉了揉她一点都不疼的手,用充满懵懂的黑黝黝眼睛,袒露柔弱般朝她妈妈眨弄。
“你看我也没有用啊,伊露娜,爸爸在外面田野里干农活,我们说好了,要等爸爸回来一起吃,你忘了吗?”
瑟薇把手臂横叠在桌上,充满温情的干黄脸孔撇向女儿那边。
她发现女儿听到这话之后将小脑袋耷拉了下去。
于是,她用勺子为女儿打了一点玉米汤。
将清澈见底的汤推到女儿面前,这个从不为困苦生活感到无助的女人,悄悄捏了捏发酸的鼻子。
她的女儿继承了她和丈夫最好的基因,拥有旺盛坚硬的黑发、不像农家女孩儿的白皙,以及黝黑质朴的眸色。
迦托奥联合王国一直坚信,像拥有这种外貌的人是最容易成为神之选民的,但当时迦托奥联合王国的军队还没收复这边。
这个叫勒里的小镇破败不堪,它曾是迦托奥联合王国邻邦的一个边境小镇,以畜牧业产品较为出名,镇上人人安居乐业。
瑟薇握着盛了清汤的勺子陷入回想,他们在勒里不算是最穷的。
因为,他们还能在镇里仅存的几十口人里,持有自己的农田。
镇子的一部分现在成了食尸鬼的领地,另外这一边由几十口人里最强壮的男人守卫。
他的丈夫,里布尔是生产队的一员。
生产队负责在有限的粮田里耕种,勒里自建的卫戍队就负责看守一道横切了整座小镇的木栅栏。
木栅栏上镶满了白银倒钩,这样做的好处是为了防范食尸鬼中的头人,吸血鬼的。
这种生物很是神秘,它们拥有不亚于人的智能,且能飞翔。
卫戍队的人曾看到过这样的生物,某一位绅士打扮的削瘦男人,手持狩猎棒、头戴高礼帽,穿着紧缚小腿的精致马靴。
那样一个人,出现在邪恶肮脏的食尸鬼中间时,任谁都不会看错。
所以,最近勒里的情势很危急,甚至有人不顾劝阻逃脱了。
瑟薇想到这里,瘪起嘴摇了摇头,想把传闻中出现的恐怖男子的身影遗忘,但视线还是忍不住落到了壁炉上空荡荡的一片。
那儿原来摆着个白银烛台,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但为了防御吸血鬼,她只能忍痛把那烛台贡献了出去。
“记得,你一定不能一个人靠近栅栏那边。”瑟薇手里的勺子画了个圈,最后指向女儿充满了疑惑的眉间。
“为什么呢?妈妈?爸爸经常带我去那里玩,我从来都不会一个人啊。”
女儿无忧无虑的笑脸像一朵腐坏地表下伸出的花。
它干净洁白,与周遭污秽的土壤生长在一起,未受其玷污却因此滋生。
瑟薇突然变得迷茫了,她在听到女儿的发言后,脑子很乱。
现在的勒里镇,是个小到邻里间会被打鼾声彼此打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