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张子枫的身体缓缓倒下。
女孩连忙把男朋友扶起来,男朋友疯狂咳嗽,心有余悸地对女朋友说:“快,快报警,这人是个疯子,他真会杀人!”
女朋友丢下手里的棒球棒,手忙脚乱的去拿手机,颠三倒四地报了警。
“张子枫疯了?”尤铭正在接电话,给他打电话是中学时关系不错的女同学。
女同学:“我觉得他神经一直有问题,上学的时候就那样,有次他组织春游,让所有人都去,你没去,从那以后他就开始针对你,后来咱们班长喜欢你,他暗恋班长,就更针对你了。”
尤铭:“……我都不太记得了。”
女同学:“也算恶有恶报吧,对了,咱们周末有同学会,你去不去?他们通知我了,让我也跟你说一声。”
尤铭正想说话,女同学又说:“反正去了也是一群人坐在那比着炫富,没意思,看你自己。”
尤铭:“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女同学叹口气:“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我先挂了。”
尤铭收起手机,表情有些迷茫,好像所有人都觉得他脾气好。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来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他们的举动在他看来,就好像幼儿园里为了玩具大打出手的孩子一样。
可要是他说出来了,估计别人又会觉得他狂妄自大,所以还是不说比较好。
尤铭站在原地,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张子枫疯了?为什么会疯?受到了惊吓?什么惊吓?
“江予安,你在吗?”尤铭站在镜子前,打开热水,蒸汽让镜面起了水雾。
文字浮现在镜面上“我在”。
不得不说,江予安写得一手好字,江家还有他的毛笔字,字体介于行书和草书之间,狂放豪迈,却又不至于让人看不出他写的是什么。
尤铭不知道江予安在哪儿,所以只能看着镜子问:“张子枫的事,是你干的吗?”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尤铭:“谢谢。”
“我们是夫妻”
尤铭说:“还是要跟你说谢谢,你是个好鬼。”
江予安似乎沉默了。
尤铭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刚刚记起来后半句似乎有点歧义。”
“没事”
就在气氛逐渐尴尬的时候,尤铭忽然说:“他会好起来吗?”
“因人而异”
尤铭点头。
外头传来了江妈妈的声音。
“小铭,你妈妈来看你了。”
尤妈妈来了,尤铭擦干手,走出了浴室。
尤妈妈和尤爸爸都是农民出身,尤爸爸是高中毕业,尤妈妈小学辍学,她比江妈妈年纪小,但是看上去却更老,年轻的时候和丈夫一起打拼,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到了这个年纪,她就算去做美容,去保养,脸上的皱纹和她的肤色都改变不了什么了。
尤妈妈坐在沙发上,她看着尤铭走过来,脸上露出笑容,眼眶中却有泪水在打转,她抓着坐在一旁的江妈妈的手,不停地说谢谢。
“亲家母,这都是我该做的,小铭现在也是我家的孩子,你就不用跟我说谢了。”江妈妈温声细语的安慰她。
尤妈妈用力点头:“小铭从小就乖,无论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回家都是报喜不报忧,都是我和他爸没用,是我们当大人的没用。”
“妈。”尤铭走过去,坐到尤妈妈身边,揽住她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我没有报喜不报忧,我没受过什么委屈。”
尤妈妈:“你看看,他就这样,越这样,我们就越放心不下。”
江妈妈笑道:“当父母的都这样。”
她想起自己的儿子了,那个独来独往,不爱跟人交际的儿子。
江妈妈的眼角也有了泪。
尤妈妈哭够了,才话题一转,一脸凶狠地说:“你奶奶他们又来了,让你爸过继你大堂哥。”
尤铭和江妈妈都被尤母的跳跃性发言吓了一跳。
尤妈妈一反刚才虚弱的样子,怒气冲冲地说:“他们就盼着咱们一家都死了,他们好抢咱们家的钱,我看你爸的样子,又想拿钱把这件事糊弄过去!本来生意就不好!哪儿还有钱给他们?”
“买房的钱找你爸要,娶媳妇的彩礼也找你爸要,去年说你堂弟上大学没车,还让你爸把谈生意才买的奔驰给了你堂弟,这回可好,想逼我们过继你大堂哥!”
尤爸爸和尤妈妈苦出身,都很节俭,十年前买的车都还在开。
好不容易下狠心买了接近两百万的奔驰s级混动,结果尤妈妈一眼没看牢,就被那边忽悠了过去。
尤妈妈咬牙切齿:“上回他们来,我就该拿把菜刀把他们都砍了!”
作者有话要说:说一下哈,尤家只是暴发户,还不是特别富的那种,加上尤家夫妻都很节俭,所以设定上是那种即便买得起豪车都不会买的那种。
第六章
尤妈妈不是没干过拿着菜刀砍人的事,当年尤铭的大伯找尤爸爸要彩礼钱,就被尤妈妈拿着菜刀追了两条街。
为了尤家这点家产,老家的亲戚想了千奇百怪的办法。
过继是最老的,最符合老家传统观念的办法。
尤铭的老家是个小乡村,交通闭塞,重男轻女,守着不知道流传了多少年的规矩。
尤爸爸算是老家飞出的金凤凰,他挣了钱以后,给老家修了路,修了学校,但这些还不够,老家的人恨不得尤爸爸把钱全部拿出来,挨家挨户的分给他们。
无论尤爸爸做了些什么,都得不到他们一句夸赞。
要是哪里不合他们的心意,他们就大骂他没有良心,去了大城市就看不起他们这些乡里人了。
尤铭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回老家,他穿着父母精心给他准备的小西装,小皮鞋,那时候他还期望着老家的堂兄弟们会跟他成为好朋友,他甚至给他们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
但是他去了老家,才发现不是那样的。
堂兄弟们嘲笑他是瘸子——他当时被摔了一跤,脚腕崴了,走路有些一瘸一拐。
然后他们扒了他的小西装,脱了他的小皮鞋,抢走了他带来的玩具,和爸妈给他的零花钱。
他还记得大堂哥对他说:“我妈说了,你活不了几年,等你死了,你家的钱都是我的!”
大堂哥威胁他:“你要是敢跟你爸妈说,我就打你!”
那时候大堂哥长得比同龄人都要壮,尤铭只能仰头看着他。
但尤铭还是对父母说了,结果是尤父尤母带着他当天就离开了老家,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他永远记得大堂哥看他时的目光。
好像他是鸠占鹊巢的杜鹃,大堂哥才是那只被他挤下巢穴的喜鹊。
那是尤铭童年时期感受过的最强烈的恶意。
在大堂哥的带领下,老家的堂兄弟们都不喜欢他,明明是血肉相连的亲人,却还不如陌生人。
尤妈妈咬着牙说:“你爸总是这样,狠不下心!”
尤爸爸是老家那个年代学历最高的人,兄弟们读了小学就没读了,只有他读到了高中。
家里所有人都告诉他,他之所以能读到高中,是因为兄弟们主动放弃了读书的机会,兄弟们牺牲自己成就了他。
所以尤爸爸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兄弟们。
他几乎花了自己半辈子的时间去做补偿。
江妈妈忽然说:“小铭好好的,怎么就说到过继了?”
就算在乡里,过继也是家里没孩子的才过继。
尤妈妈撇着嘴说:“从小铭出生后就这样。”
“他们说小铭身体不好,等他大堂哥过继过来,就能帮老尤做事,还说等以后能照顾小铭。”尤妈妈哼了一声:“放屁!就是图我家的钱,江姐,你不知道,我生小铭的时候大出血,切除了子宫,从那以后,他们就想逼着老陈跟我离婚,再娶一个。”
江妈妈关切地说:“亲家公不是那种人。”
尤妈妈柳眉倒竖:“反正我家的钱都是小铭的,他们想都不要想,要是老尤犯浑,我就杀了他再自杀,谁也别想抢我儿子的东西。”
尤铭连忙说:“妈,钱是很重要,但在我看来没有你和我爸重要,爷爷奶奶已经过来了?需要我回去一趟吗?”
尤妈妈瞪他:“你回去干嘛?你回去了,他们还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
江妈妈连忙换话题:“亲家母,这样,吃过饭你跟我一起走,咱们去美容院做护肤,昨晚护肤再去逛商场,行不行?我看好几家店都上了新包。”
尤妈妈很节省,有钱也不愿意花,还是尤铭在一边说:“妈,你不花钱,到时候钱又进了大伯他们的腰包。”
尤妈妈果然脸色一变:“他们想得美!江姐,我待会儿跟你走。”
其实尤家跟江家的情况很相似,虽然尤家家产不像江家那么丰厚,但是对普通人来说也不少了,江家的独子死了,尤家的独子从小就是个病秧子,在很多人眼里也跟死了差不多。
所以江家有江霖虎视眈眈。
尤家有一堆操心亲戚各怀心思想分一杯羹。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血缘似乎都变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