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带着人去专卖小孩子物品的铺子,因为形象实在不堪入目一路引来不少人回首观看,仇落脸皮很厚不畏惧人言耻笑,反而柔着嗓子问脖子上坐着的小祖宗:“小心肝,想要路边的糖人吗,我买一只给你。”
铢衡听完以后认真的应:“我不叫小心肝,我叫铢衡。你可以叫我衡儿,阿娘都这样唤我。”
“……”仇落愣上一愣,旋即忍俊不禁,“好,衡儿。作为交换,你便唤我夫君吧。”
“好的夫君。”
二殿下双眼泛光,意味深长的应:“嗯……”
“人间真热闹啊……”脑袋顶上传来铢衡羡慕的叹息,冰蓝的眼睛从血色兜帽下窥视凡尘百态,稚嫩的脸庞上升起一丝向往,“阿娘说仙不能私自下凡,否则会收到惩罚。夫君,为什么我们下凡了?”
“衡儿,”仇落眯眼顿了顿,心想两千多年前的事还真不好圆,那时候他还没有出生呢。略略一想他便诌道:“你忘了?阿娘答应你带你下来看看人间,你和我一起走中途睡着了。”
“这样啊……”铢衡若有所思,但是仔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忽然觉得身体怪冷的,便哼哼唧唧将肚皮贴近仇落热乎乎的后脑勺。二殿下被蹭的头皮发麻尾骨窜电,心想还是早些买好衣衫,不然他就真的要变成禽兽了。
店铺里头人来人往,多半是小夫小妻抱着年幼的孩子来挑选衣裳玩具,仇落一凑进去整只魔就是不同于世间的烟火,引得男人少妇频频异目,躲在兜帽下的铢衡收到了众人一样的眼光,自小就薄的脸皮开始耐不住,他小声的贴着仇落的耳朵说:“大家,都是抱着的呐。”
“那是凡人,仙人就要骑着。”
“是吗……”冰蓝的眼珠子四下瞅了瞅,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仇落无声一笑,将铢衡带到买衣衫的地方,然后指着琳琅满目的童衫询问:“有喜欢的么,白色的?”
铢衡眨眼:“我……我要那个。”
仇落凑过去:“那个?”铢衡的手指晃在眼前,仇落顺势望去,只见到形形色色的小衣衫里混着一套墨绿锦袍,领子和袖口滚着一圈狐狸毛边,看起来又绿又老似乎是旧款式了。
不愧是玉照官的审美啊。仇落暗叹一声,招呼伙计将那身绿袍子取下来,二殿下一看觉得衣衫似乎大了些,奈何伙计售出陈货的心情激烈,费劲口舌要让仇落买下,仇落轻咳一声,再问:“你确定,穿不上裤子可是会掉下来的。”
“可以让阿娘改小,阿娘可厉害啦。”
问题是这哪有你的阿娘。二殿下头疼的捂了捂脑袋,可惜他的乾坤袋里没有适合小孩子的衣服,不然还轮得到买这样的旧货?
无言,二殿下接过衣服,然后在伙计热切的眼神里丢了一锭足银,趁小二翻找零钱的时间便领着铢衡将衣衫换上。款式旧了一些,但是穿上身效果不错,裤子果然大了一些,稍稍迈腿就有掉落的风险。仇落看着铢衡拽着松垮垮的裤子哀怨的蹙着浅浅的眉毛,一时又气又好笑,不得已,只好自断一触缠上裤腰。
“好了。”仇落揉了揉铢衡的脑袋,然后将红衫子装回乾坤袋,接着牵人踱出试衣间。伙计将钱找好,目落那粉嫩嫩的小娃娃时还多看了两眼,心想这孩子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一双眼睛像是六月的晴空一样干净。
“夫君,去找阿娘吧。”铢衡抬头,蔚蓝的眼睛对上那双火红的魔眸。
一边的伙计周身一颤,原来,是童养媳吗?
仇落蹲下身子,双手搭在那小小的肩头眯眼微笑:“等一会儿,我带你逛逛这人世,也不枉来一遭。要是立刻回到她们身边,就要回去了。”
小铢衡有些纠结的抿起嘴唇,粉腮微鼓,虽然再三被告诫不能在人间逗留,但是……“好。就、就一会儿,阿娘不会怪我们的。”
相识一场,他还真没有和铢衡好好散过心,在一起不是挨揍就是白眼,铢衡似乎没有想过和他长相厮守相濡以沫的事,心里除了大义便是自尊,他想要陪铢衡一次,这世间欠他一点自私。
虽然知道时日不长,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要待铢衡如平常孩子一般,穿着花里胡哨的衣衫,戴着寄托美好祝愿的长命锁和手镯脚链,被人小心翼翼的拉在手心,天真烂漫的晃动玩具。
他想到自己黑暗无比的童年了。
术法,武功,琴棋书画,成山的功课,还有师尊的铜锏。父爱母爱,皆没有太大的感触,唯一玩耍的好一些的三弟也在某一日被师尊勒令疏远。
铢衡是他唯一的慰藉,那单纯的想要吸引铢衡注意力的心情现在已经完全变了,他可以不要铢衡的回应,但是铢衡不能离开他。他不想要铢衡伤心,可也不愿意见到铢衡回到仙界自寻死路。
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待在他身边呢……
逛楼过程中,二殿下无意听到买客们在谈论什么诡异的事情,说是有几户人家男丁莫名其妙变成婴孩然后被一只背着竹筐的怪物装走,流云宗已经开始调查此事,这年头妖魔肆虐坏事不少。仇落暗暗听了一会儿心上凛然,看来铢衡也是着了这怪东西的道。收集婴孩稚童,置于竹筐半夜掳走,然后将之饲养成小鬼或是吞噬掉……他是听过这样的怪东西存在,命唤夺婴鬼,是冥界之物。
这夺婴鬼学精了,普通的数量满足不了它,便将成人变作幼孩掳走。虽不知铢衡为何逃过一劫,但是不捉住那夺婴鬼就无法索问恢复之法,小小的夺婴鬼不可能直接封印铢衡的功体甚至让他无知无觉。现在铢衡一出事他便总会想到那个黑斗笠,他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
流云宗正在调查此事,看来前去询问一番也未尝不可。若真是夺婴鬼那事情好办,抓一堆幼孩绑在一起半夜一定会引来夺婴鬼。但这样的方式流云宗那群牛鼻子肯定不同意,若要做,这样最快,也只能偷摸做。
凌晨时刻,阴阳交替,正是正邪倒置之时。生人已入睡莫不敢出,蛰伏诸邪精怪结伴而出。阴森黑夜之下,黑市张灯结彩欢迎各方邪祟到来。
黑市规矩向来和睦,能动手绝不动口,但是真正能打的天昏地暗的机会不多,发生斗殴要么是单方面虐杀要么就是被黑市的里的巡卫逮着剁手剁脚。掌有四成掌控权的容家规定的很清楚,单打独斗可以,不能群殴,影响市容。
黑市鬼怪繁多,仇落生怕小玉照官被哪个不长眼的掳走当成糕点几口下了肚,一路都战战兢兢抱着。黑玉面具跟在一边,看着小容枫趴在二殿下肩头露着小脑袋好奇的打量周遭,那冰雕玉琢的五官可爱的让人心尖颤。趁二殿下看不见他便伸手逗弄,摸小狗小猫一样挠着铢衡软乎乎的下巴。
“你说的卖酒人在哪里?”仇落凝视四周并没有在黑玉面具说的位置找到卖酒之人,黑玉面具收手,目光探向之前买酒的路口:“之前明明有一家小酒坊,就在那杂货摊旁边……哎呀二殿下,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骗你啊。”
仇落微微蹙眉,在黑玉面具的指引下走到杂货摊询问情况,摊主见是个白问的就有些爱答不理,二殿下财大气粗一甩袖就丢了一袋子宝石珍珠。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老话终究是地道。黑玉面具见到那袋子宝贝与摊主一样眼睛发直,仇落微微一笑:“抱歉,方才是我唐突,请问,现在能告诉在下了么。”
摊主将锦囊放进洗的发白的袖子,声色立刻和悦起来:“好说好说,公子哥,实不相瞒,我这小摊隔壁确实有家酒坊,但那是昨夜的事了,不知为何到了今夜就换了。也不知道卖的什么,神神秘秘的。”
仇落礼貌的点头:“多谢。”然后对黑玉面具说道,“走罢,进去看看。”
“诶,等一下二殿下!”黑玉面具一扬手目光扫遍全摊,却发现都是些不值钱的破烂,拜金男黑玉面具不屑冷嗤,硬生生从那堆玩意儿里捡了看起来最值钱的几件玉器,然后在摊主紧促的眼神里理直气壮的说,“我家主子付了这么多珍珠宝石,拿你几件破烂不为过吧?”
摊主厌恶的瞪他一眼,然后摆手:“随便。”反正这堆东西加起来还没有这半袋子宝贝值钱。
黑玉面具冷笑一声,然后挑了一大把攥在手里,仇落扫了一眼,然后鄙夷的离开了。
“诶,二殿下,你等等我。这摊主真黑,那袋子宝石够他活一年了,您这样大手脚迟早会出事的,出门在外还是节俭一些比较好,万一就被什么谋财害命的歹徒瞧上了呢?”黑玉面具追上仇落将手里的玉坠手镯拿在眼前仔细观察,然后啧啧做声,“这种边角料,还有镀了一层薄金的黄铜,真是黑啊。”
仇落道:“我真怀疑,以你的家境怎么入的储君殿做了大哥的贴身侍卫。”
“嘿嘿,其实嘛,我的家族也不算小,但是大家族里并不是所有人都生来含着金钥匙,我穷怕了,再也不想过那些苦日子。所以我啊励志成为一名有钱人,想像您一样大手大脚的花钱,为了名利,我能不择手段,哪怕是向大殿下献上自己的屁股。”
“……”仇落有些无语,“抱歉,本殿不是很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