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火之光,燃尽天地。
瞬时而出,又瞬时而灭。怨灵皆灭,而春叶城一人无伤。火焰散去,回归虚无,那个傲慢的声音又回来了。
“老子,老子……笨蛋!都怪你,吃那么多饭做什么!不知道修道要辟谷吗!这个身体是我的!!!迟早是我的!!!我还会回来的!”声音逐渐虚弱,姬冥渊四肢的力气也像是被抽走,腿脚支撑不住,身体斜倾。
没倒在地上,倒在了熟悉的怀抱中。话说这是第几次了?江渔来的总是正好。虽然被个男人抱着有点奇怪,但总比摔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舒服太多。他好困啊,终于是安全了,春叶城再无怨灵,千年前的隐患被彻底根除,他能睡一会儿吗?
想着想着,上下眼皮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小冥儿,”江渔环抱着姬冥渊,看着他的脸,半晌,徐徐说,“你真是……傻啊。”
三天,不知不觉的过去。
春叶城主名为方尔诩,是方绫的孙子,师承平越谷主炎桐,本来无心城中之事,一心钻研傀儡,但因长兄离家出走不得不回来继承。他身边帮他处理政务的四个家臣,都不是人,而是他的傀儡。暗线傀儡,控制起来本就比明线傀儡困难,而方城主随心所欲的引术,放在平越谷里,应该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平越谷与仙林一向不往来,是世间少有的门派,能够在仙魔几千年争斗之间安然立足。也难怪方尔诩没有像他爷爷方绫一般时不时的求助鳞阳谷。这城主面上淡漠,却是有恩报恩,安排他们住在春叶城最奢华的客栈。
“姬宫主还没醒吗?”方尔诩每天都会来姬冥渊与江渔居住的客栈拜访几次,问一问近况,如今姬冥渊与江渔是春叶城的上宾,城主包了他们住店的全部费用,于是他们就心安理得的住下了。
不仅是他们,客栈还多开了五间房。
姬冥渊自那日用了焚灭之火,江渔通知了跪在山林中思过的长老们,长老们痛哭流涕的蜂拥而至,跪在客栈门口自扇耳光后悔没有跟着主上一起来。五个白胡子老头排成一排,整齐响亮的打耳光的奇葩场面,引来无数百姓指指点点,纷纷议论这位城主上宾,竟然有虐待老年人的癖好!
江渔劝了许久,才把五老劝到了他们各自的屋子睡觉。
世间千古奇冤太多,几千年几乎都扣在了凤凰山主的头上,这点无中生有的指责,对姬冥渊而言,如水滴落到汪洋大海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方尔诩走后,江渔回到卧室,床上窝着个蚕蛹。
“小冥儿,起来吃点水果吧,城主又送来不少。”江渔戳了戳被子。
“城主走了?”姬冥渊从被窝里爬出来,露出个脑袋。
“恩。”
“我也该醒了,明天就辞行吧,虽然帮了人家的忙,但白吃白住也得有个限度。”他那天其实就晕了一会儿,五大长老来之前,他就醒过来。听说江渔没来得及去通知鳞阳谷,见不到江舟,醒来也没啥意思,还得应付他家里那五个老爷爷,想想,还是接着晕吧。
这三天,他一直跟江渔呆在一起,江渔什么也没问,就如同压根没看见焚灭之焰。姬冥渊也解释不出来,既然大家都装糊涂,他就不开这个头了。
“江渔,土丘的事你知道吗?”
“恩。”江渔坐到床角,挨着姬冥渊,手里一边是小刀一边是个苹果转着削,一条果皮连着到底,竟然没有断。
姬冥渊等答案呢,等半天就一个“恩”,再没回话,嘴里还被塞了块苹果。
这几天装晕,一直被江渔投喂,各种水果吃了个遍,要知道水果的价钱是很高的,平时他们可都吃不起。姬冥渊已经放任自己跟普通人一样吃各种美味食物,上辈子他懂事起就在长者的指导下筑基修炼,几百年没这么放肆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吃掉一整个苹果,姬冥渊鼓着嘴,再问,“土丘……”
“土丘里什么都没有,是空的。听方城主说,祖辈的书中记载,土丘底下埋着他们春叶城的恩人。”
“大概……如我所想……”姬冥渊自言自语,他见过顾云瑶的记忆,知道千年前的往事,猜测土丘也是千年前的遗迹。千年前,顾云瑶带着她的顾家军回来,代替方家人,成了千人祭的祭品。那些本该成为祭品死去的方家子孙,则在春叶城住下,在门前修了坟丘,来纪念那些替代他们而死的人。
祖祖辈辈传下来,后人早就忘了坟丘是做什么的,只知道逢年过节,烧香祭拜,当个神佛迷信,求来年风调雨顺。
“想什么?”
“你记不记得,我们在城外看见的那个尸体?”姬冥渊说,“我本以为它与灵魅之事有关,如今想来,却是无关。江渔,你说,世上除了我,还有人会长生诀吗?”
“有。”江渔丝毫没有犹豫。
姬冥渊本是随便问问,结果却令他震惊到跳起来,“谁?”
“我。”江渔闪闪眼睛。
姬冥渊吞口唾沫,把江渔手腕抬起来听了听,又试了试江渔的腹腔,没有啊,半点修为也没有,仙丹没有,仙基没有,哪里的长生诀?但当年凤凰山之战后,他得到长生诀,又的确是他让江舟送回去给世尊的。五百年过去,真的有人能学会吗?
“你真的会?”姬冥渊总觉得江渔不像是跟他开玩笑。
“我会背,十层功法口诀,我都背的下来,会背也算会吧?”
会背也算会?你当修法术是背课文啊!
“小冥儿你别生气,我是开玩笑的。”江渔不知不觉又坐到了他的旁边,把静静的靠在他的胸口。
这种东西也能开玩笑嘛!他当年为何要与凤凰山为敌,一再的降低做人的底线,只为冲破凤凰山结界,归根到底也是为了长生诀。会背也算会……是是是,怪他的问题没问清楚。姬冥渊把靠在他身上的人推开,披上外套就出门,“我出去透透风。”
不是气的,他沈真的热啊,江渔靠过来的时候,浑身上下的火气飕的就飘起来了,看来他越来越向断袖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登上最高的城楼,在上面坐了好一阵儿火才灭掉,姬冥渊看着春叶城主从另一边爬上来,真是不巧。
“姬宫主?”春叶城主叫住了正灰溜溜弓着身子下楼梯的姬冥渊。
“城主啊,呵呵,巧啊。”姬冥渊迅速回身,装作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他本想不辞而别,身为魔尊,还是不要跟平民百姓与中立人士牵扯太多比较好,免得春叶城被当成他的同伙被正道孤立,平白无故惹上麻烦。
两人在城墙上聊了一会儿,一边不断的表达谢意,姬冥渊不停的说“应该做的”“不用谢”“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哪里哪里”。当年的江挽走到哪里都说这些,说的驾轻就熟,脱口就来,极其夸张,毫不脸红,放在姬冥渊身上,怎么说怎么奇怪。
好像魔尊就不该做好事儿似的。
想想姬冥渊真没做过什么坏事。
城主说,“地底的时候,我的脚被漆黑一团缠住过,但我冥冥中觉得,它不似其他怨灵,与我没有恶意,更像是在保护我。它触碰我时,我仿佛回去很古老的年代,看见了春叶城的过去……瘟疫与屠杀。那时的君王与将军,为了救人而屠城,与我为了阻止怨气四散危机城中而抓十二人来做祭品,初衷何其相似。正与邪,善与恶,我似乎分不清楚界限在哪里。有时候我在想,为了救人去杀人,究竟是对是错?姬宫主,你活了许久许久,是否为这样的选择迷茫过?师门教我敬畏生命,可……少数人注定被杀吗?”
选择?
姬冥渊想了很久,上辈子他的确有过,选了少数,牺牲了多数。好像是为救一个孩子,整个山村的人,都被怨灵给吞了。记忆模糊,他甚至记不得那座山在哪儿,那个孩子是谁。但他并没有为当年的所作所为后悔过。
姬冥渊把手指向城主的心口,说,“世间万事,很多时候无法判断是对是错,更加不可能圆满。当你无法判断的时候,与其为求全而犹豫不决,倒不如问问这里,然后把这里的答案,当做你的抉择。”
无愧于心。
千年前,玉衡公子无愧于心,方若先祖无愧于心,顾将军也无愧于心,他们,都尽己所能,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而他自己呢?他重生之后,一直在迷茫,身为仙林之首的他,为何会上了魔尊的身?是否是在为当年的事赎罪?当年他夺下凤凰山的手段,并不光彩,他手下沾着的魔修之血,绝对比姬冥渊手下沾着的修士之血多得多。
姬冥渊的确也不算是大奸大恶,他只是名声不太好,终日领着一群尸体在凤凰山的地界来回游荡而已。而且,有凤凰山靡血宫镇着魔修界,九大魔窟俯首称臣,那些原本四处搞事情的大魔修们,才安守本分,极少惹是生非。
但是,姬冥渊的那份强大的力量,无法控制,即使现在姬冥渊无心与仙林争什么,那将来呢?将来万一他想,谁又能控制得住呢?
如世尊所说,不能为己用,必须除之。
正所谓怀璧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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