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的,很久了,有一个月吧?”他说。
“嗯,一个多月了,大概有四十天……”她为什么要纠缠在数字上呢,伊伦娜想,到底多少天又有什么关系?
“你丈夫的病怎么样?”朱利安问。
“啊?”她好像突然想起来一样吃了一惊,然后才说:“哦,还好,已经稳定了。”
朱利安把盘子里盛满食物,打算端到桌上去吃,但伊伦娜却把他手里的盘子拿过去,随手放在一边。她盯着他,双眼里充满激烈的情感,像闪电、急流、雪崩,那种明灭闪烁的亮光颤抖着撞击他的心壁,同时发出既痛苦又渴望的嚎叫。
他回望着她,带着一点儿怜悯之情。她是一个出色的女人,聪明、大胆、泼辣,她也没有怨恨自己的命运,坦然地承担它的重担。
但是她对爱情的理解和那种强烈执着的欲望让她变得具有侵略性,使她的优点黯然失色。不过,她毕竟是一个特别的女人。
伊伦娜缓缓拉住朱利安垂在身侧的手指。作为回应,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碰触的一刻某种如火如荼的欣喜在他们心□□同燃烧起来。
他们走出餐厅,来到无人的走廊一角,在阴影中,朱利安把双唇贴到她的嘴上。她很高兴那诚实而热烈的嘴唇能**着自己。她闭上眼睛,感受他搂住她腰的手臂,他身体的热度,这些都使她浑身发热,让她感到说不出的惬意。
“我们走,我们走,”她低声说,“离开这儿。”
塞奥罗斯坐在那儿,双眼盯着餐厅对面坐着的那个黑乎乎的人影。
他在那儿,好像他一直在那儿,从创世的第一天起——从未离开过,也不可能离开。他站在每一个曾经存在过、将要存在的生命身旁,守候着,等待着,像服从命令的哨兵,从不会擅离职守。
塞奥罗斯死死盯着那个人。
与此同时,他的眼睛看不见别的东西了,灯光、空气、喧闹,这一切都像衣服一样被从他身上剥得精光。他的思想停止了,某种陌生的、难以理解的诧异的东西涌进了他的脑子,在他脑子里诞生一片时间已停止的广场,那里有泥土,有人,一切都明晰而一目了然。
他看到了死神,看到了从四面八方步步逼近的日日夜夜,他想要做点儿什么,想要斗争,祈求,但这一切使他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害怕。
接着,他又重新看到了在他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们,他们笑着,吃着。塞奥罗斯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这些人:你们居然还笑,还吃!你们难道不知道“他”就坐在身边吗!
他听到一种□□声,极其痛苦和绝望,象是成千上万只被遗弃、被冻得将死的小狗的尖叫。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它在他自己的脑海里穿梭,如同长得没有尽头的尖针从一头扎进他的骨髓,缓慢地、缓慢地移动着。
在塞奥罗斯周围,人们仍在笑着,吃着。他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他看到了人们皮囊下畜生的尖爪子,听到了人们谈笑声中叮当作响的镣铐声。他怎么能忍受下去啊!他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一边在心里嘲笑着、骂着那些幽灵一样的人,一边走出了旅店。
塞奥罗斯站在风雪里,黑夜卷起数不尽的干燥凶狠的雪珠砸在他身上,但他宁愿待在室外。黑夜那威严的力量让他觉得亲切,让他在冥冥中觉得有获得庇护和恩佑的一线希望。
猛然间,他似乎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它从荒凉神秘的峡谷中升起,腾空变成硕大无朋的东西,从天空凝视着他。
他恍恍惚惚向前走去,觉得冻僵的脚趾似乎踩在草地上,旷野中有种柔和又空虚的东西摩擦着他的脸庞,山谷间传来温情脉脉的私语以及温柔的抚爱,他甚至觉得一阵微风细雨飘落在自己身体上。
啊!啊!他哽咽着叫起来。眼泪从他灰色的脸颊上滚落。
他意识到自己此刻已经被某种强有力的神秘的意志所控制,不觉毛骨悚然,但他反而轻松了下来。他渴望那无上威严的神明。
“是你吗?是你吗?”他向着山谷叫喊,从他胸膛里发出一种可怜巴巴的、粗野的号哭。
就在此时,一团洁白的亮光在他面前的空气中聚集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塞奥罗斯看着那个东西,他的双眼已经被铺展开的瞳仁淹没,谁也说不清他从这两扇乌黑的窗户里看到的是否是吓人的火海。
他向那团光亮伸出双手,紧接着,他突然变得非常平静。
雪花穿过宇宙轻轻地飘落在他身上。就在这一刻,他什么都看得见,什么都听得清,什么都搞得懂,同时,在他心里有个什么东西正在死去,悄无声息地、平静地死去,既没有痛楚,也没有抽搐——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到。
就这样真的死了。
餐厅里宴会已将近尾声,服务员们正挪开桌椅为接下来的舞会腾出空间。
镇子上有不少人喜欢跳舞,这样的安排让他们很高兴,而那些不喜欢跳舞的人也不必担忧,在紧邻餐厅的小房间内已经摆上了热茶和点心,他们可以在那儿继续谈天说地。
大家都称赞这样的安排非常完美。当舞场被腾空后,主持宴会的赫伯特·沃恩施泰因将主角布瓦伊夫妇请到平台上,并将人们召集到四周,宣布将有一件意想不到的礼物要赠送给新婚夫妇。接着,一位女服务生端着一个大托盘走上平台,托盘里用红色的天鹅绒盖着一件东西。
大家纷纷猜测那是什么。
“您是本镇最杰出的人物。”赫伯特·沃恩施泰因对布瓦伊先生说,然后又对安娜说,“而您是和这位最杰出的人结合的最美丽的女士。我代表全镇赠送给幸福的新婚夫妇一件礼物,希望你们能够和谐美满地生活下去,并且一如既往地让我们为你们感到骄傲。”
说完,沃恩施泰因掀开红天鹅绒罩布,将礼物展现出来。
托盘上静静放着一尊雕像,是用珍贵的象牙和黄金雕刻成的。雕像用象牙雕刻出站立的母亲怀中抱着婴儿的造型,第一眼看去像圣母像,但那些覆盖在象牙上的金箔片却并不是人们所熟悉的宽大袍子形状,看上去倒更像是古埃及式的薄裙,而且,在婴儿的额头上还雕刻有一朵莲花。
大家都不知道这有什么典故,沃恩施泰因自然要讲解一番。“这是我委托本镇的艺术家康斯坦斯·玛尔梅女士所作的。这是古埃及最受爱戴的女神伊希斯,额上有莲花的婴儿便是她的儿子、另一位大神何露斯。伊希斯是温情妻子的象征。而我们正希望布瓦伊夫人是一位温情的女神,她为布瓦伊家族带来好运。”
布瓦伊先生看来很满意这样的解释,高兴地笑着。而布瓦伊夫人安娜就显得比较矜持,她的笑容很有分寸,更像是面具。
人们都认为这雕像的寓意很出色,发出一阵惊叹和赞美声。
不过,在人群中也有一个人,他始终没有笑,反而表情越来越阴沉,这就是斯蒂芬·布留蒙特罗斯特。斯蒂芬知道,赫伯特·沃恩施泰因对于雕像的解释是正确的,但是他少说了一件事,那就是何露斯还是遗腹子的象征,在他出生之前,他的父亲就被杀死并且尸体变得四分五裂。
这是非常凶恶的预言。斯蒂芬觉得沃恩施泰因赠送礼物的行为里肯定隐藏着秘密。
他想把这事告诉朱利安,但在人群里却没找到他。
斯蒂芬询问看管餐厅大门的服务员,才得知朱利安和伊伦娜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他准备去找他们而且不管他们在干什么都要把朱利安拉回来。
此时,乐队已经开始演奏音乐,舞会即将开始,这时从斯蒂芬身边走过一个男服务生,他浑身撒发着冷气,应该是刚从室外进来,他的脸色惨白,神情紧张,这引起了斯蒂芬的注意。服务生尽量不引起注意地走到赫伯特·沃恩施泰因身边,伏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顿时,沃恩施泰因脸上微笑的表情消失了,他说了句什么,让服务生离开,然后他来到准备跳舞的警察局长杜什凯维奇身边,悄悄说了几句,紧接着,他们又分头找到了镇长和布瓦伊先生。
他们显然都被服务生带来的消息所震惊,人人一副惊惶的表情,几个人在各自找借口后碌碌徐徐离开餐厅,向旅店外走去。
注意到这突发情况的人并不多,因为大部分人已经把精力集中在舞会上了。
斯蒂芬看着他们离去,然后回过头,发现那尊伊希斯女神的雕像正孤零零地放在角落的桌子上无人看管,趁此机会,他悄悄走过去,把雕像拿起来仔细观察,结果在雕像的底部看到一副刻上的图案——人头、狮子身体、蛇的尾巴——正是他在女画家玛尔梅的工作室里见过的那张草稿。
一定出事了,斯蒂芬想。他放下雕像,离开餐厅来到室外。雪地上有一堆凌乱的脚印,斯蒂芬跟上去,绕过旅店的主体建筑,一直来到后面接近山顶的庭园和树林交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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