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奥罗斯转头瞪着年轻的妻子,声音低沉地说:“我和他的关系从来就没有好过。”
“是啊。”伊伦娜冷笑一声,“你说的对,你们互相鄙视,彼此都认为只有自己才配做人。我真奇怪,你是怎么跟他说借钱的事的?也许你冲他说出怨恨和辱骂的话,他真的就会借给你,这么说布瓦伊可太有趣了;或者,你换上跟现在相反的另一副面孔,卑躬屈膝、巴结他?”
塞奥罗斯脖子上的血管突突地抖动着,他的眼睛里像是被烧着了。“闭上你的臭嘴巴,伊伦娜。”他说,“你最好记住,是我在赚钱养家,而不是你。”
“我该对你感激涕零,我该跪在你脚前请求你宽恕!”她夸张地展开双臂,摆出祈求的姿势,但紧接着她啐了一口,说,“可我现在早已不是你第一次见到的伊伦娜了,我从来都不是‘她’——那个低声下气、靠别人怜悯的女人。我知道,你们男人喜欢这样,于是我就装出那种样子讨你们喜欢,因为那时我要先活下去!可现在不同啦,塞奥罗斯,你对布瓦伊下跪吧,我正高兴看着呢!”
“啊!我早就知道!”塞奥罗斯叫喊着,“你是个放荡的□□!你从一开始就在背叛我!”
“不。”她回击他说,“起初我并没有想要变成现在这样,我本来是想和你度过一生,可是你睁大眼睛瞧瞧吧!有哪个女人想和一个一事无成的酒鬼在一起!都是你自己造成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你!毁了你自己的是你,然后你还想间接毁了我!”
“闭嘴!”塞奥罗斯愤怒地喊。
“该闭嘴的是你!蠢货就该和蠢货抱成一团,你去找布瓦伊吧!反正你们都掌握着对方见不得人的历史!匍匐在他脚下,吃他丢下的东西吧——”
话没说完,伊伦娜觉得脸颊一阵剧痛,整个人仰面倒在沙发上,嘴巴里一股腥味,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挨了塞奥罗斯的拳头。她爬起来,用手托着脸,咬牙切齿地说,“好啊!好啊!塞奥罗斯,打得真好啊!”
接着她站起来,迅速跑进自己的房间穿上外套和大衣,披散着头发,冲出大门。
塞奥罗斯起初有些茫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打了她,但随后伊伦娜的怒吼让他醒了过来,他竭力想拦住她,但面对半边脸肿起来的愤怒的妻子,他的气势处在下风,最后,他只能眼看着伊伦娜冲出屋子,走进黑夜。
傍晚,朱利安接到一个电话,是伊伦娜打来的,这让他觉得有些意外。在电话里她的声音含糊不清,朱利安不清楚是电话的问题还是她的问题。她想见他,约好在上次相遇的教堂墓地东南角见面。朱利安一时以为伊伦娜打算说出所掌握的秘密,但他很快打消了自己的乐观情绪。当他带着疑惑来到墓地时,伊伦娜已经在等着他了。
朱利安发现她与那天晚上有些不同:她还是披着那晚的披风,却多加了一条头巾,整个脸庞都被遮掩在阴影下;手臂交抱在胸前,好像很冷似的,因此她的前胸后缩,后背弓了起来,这使她显得阴郁而颓丧,对比上一次见面时她的高傲和嚣张,给人一种有什么事情突然改变了她的印象。
因此,当朱利安来到她面前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重要的。”伊伦娜吸了口气,轻轻说。
在说话时,她一直低着头,朱利安还看出来她在发抖。“到底怎么了?”他又问。
“真的没什么。”
朱利安盯着她。他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这件事和她有很深的关系。她也许受了委屈,于是找他来,她并不需要他解决问题,而是需要他的安慰。朱利安很清楚自己在此时应该扮演的角色——如同他曾经很多次在莉迪面前扮演过的——拯救公主的王子、搭救少女的骑士、解救赫西俄涅的赫拉克勒斯。
他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作出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说:“我们到墓地里面走走吧。”接着他拉着伊伦娜的胳膊,半是劝诱半是推桑地把她拽进了墓地。
他们在墓碑间漫步徜徉,朱利安看到某块墓碑上的名字就问伊伦娜这个人的故事,而对于她本身的问题却只字不提。他在等待她自己开口。果然,在心不在焉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后,伊伦娜拉住他的衣袖,急促地说:“朱利安,请原谅我。我找你出来不是为了闲谈的。”
“哦?那么是你打算告诉我秘密啦?”他装得很天真地说。
“不、不是。”她显得非常苦恼,手指拧在一起,一瞬间她好像犹豫了,但随即又开口说:“我是为了我自己的事找你的,我也许不应该这么做,但我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了。至于是什么事情……你自己判断吧。”说完,她抬手掀开了头巾和披风。
当看到她的脸时,朱利安倒吸了一口凉气。伊伦娜的左半边脸完全肿了起来,和右半边脸相比高出了一大块,眼角下面的皮肤颜色发青,眼睛也被迫眯着。
“该死的!这是谁干的?!”他禁不住喊起来。
“还能有谁?除了我的丈夫,还能有谁?”伊伦娜竭力平静地回答。
“塞奥罗斯……?你去看过医生了吗?”他问。
伊伦娜点了点头。
“那好,”他把双手按在她的肩头,看着她的眼睛。“现在跟我说说,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伊伦娜将家中濒临破产的状况和塞奥罗斯向米哈伊尔·布瓦伊借钱的经过讲了一遍。在讲述过程中,好几次一提起塞奥罗斯她就会浑身发抖,每当这个时候,伊伦娜总会有意无意地靠到朱利安身上,而他也似乎总是无意中把手搭到她肩膀上。
等到伊伦娜讲完后,朱利安叹了口气,说:“他怎么能这么做。我必须说,从法律的角度看,你完全可以提出离婚。”
伊伦娜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这不是自己希望听到的,她想。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的可怜,我也不需要法律。法律!正是它把互相间没有感情的人牢牢拴在一起。我不需要这些!你的爱呢?你的帮助在哪里?难道说即使在像你这样的一个人身上我都无法期待么?她失望地摇了摇头。
“不行,我不能离婚,这是我唯一的生活保障。如果我离开了,谁能帮助我呢?”她看着他说。
朱利安知道,她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如果是在十年前,或者是在他刚刚和莉迪相遇的时候,他也许会对她说“让我来保护你吧”——这也正是她现在所期望的,甚至会和她一起私奔。但他已经不年轻了,在这些年里他遇见过许多像她一样有着不幸遭遇的女人,他没办法帮她们。
见朱利安默不做声,伊伦娜便知道自己所期盼的已经如焚烧的秋叶般变成了灰烬。她苦笑着,松开朱利安的手,慢慢向前走去。
“伊伦娜!”他在她身后说,“你现在怎么办?你想过吗?”
“我会去巴宁太太那儿住几天,把伤养好,然后……也许我还是会回去,也许……我没有想好。随便吧……”
她站在那儿,眼睛望着极远处,朱利安向她所望的方向看了看,发现只是一片日落时惨淡的天空。他回过头,看着她。
从她那拱起的、几乎下一秒钟就会抽搐起来的嘴唇上,从她那像精致易碎的乳白色水晶的脸庞上,他读到了痛苦。那些属于她的痛苦,混合着那些属于他所知道的女人的痛苦,像伊伦娜的呆滞表情和此时寂静的空气一样凝固了。痛苦变成了石头和砖,变成了他们脚边那些沉重而无用的墓碑。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他的手掌中,表情真挚地说:“伊伦娜,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恨你,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冷酷无情。我现在不能带你走,这是真的,可我还是可以帮助你。现在你先住在巴宁太太那儿,如果以后塞奥罗斯对你还是那么凶恶的话,来找我吧,也许我们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
朱利安说话非常直率,非常真诚,尤其是非常亲切,他那和蔼的深色眼睛和仁慈微笑的嘴唇都让伊伦娜感到心里暖融融的。她不由自主地搂住了他的肩膀,把脸靠在他胸前。朱利安没有动,就保持这个姿势等了一会儿,然后他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上轻轻的一吻。伊伦娜能感觉到,这个吻是纯洁的,丝毫没有□□的成分,而她不知道是该对此高兴还是失望。
他们拉着手,在墓地里面散步,不停地说着小镇上的事情以及他们各自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那些痛苦的墓碑在夕阳映照下变成了温暖的金色。朱利安下意识地走近了那块刻着伯伮斯·莫拉托夫名字的墓碑,他现在很想给伊伦娜讲讲它的故事,但当他拉着她走到碑前,却发现碑面上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朱利安愣住了,而不知道缘故的伊伦娜催促着他:“你想告诉我什么啊?”
“等等……”他摸着额头,简直有些站立不稳。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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