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看了雅天歌一眼,继续道:“这两人昨日便已入了藏书阁,其中一个还是魔王雅天歌,如今又将魔阵启动,你们究竟有何意图?”
说着,他又转了个方向,道:“还有你柳画梁,你不是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如今却又活生生站在这里,究竟是用了什么妖法?莫不是想借着我们谦雅山庄的风水用同一个法子复活那魔王!”
这一番颠倒是非的话说得有理有据——比起仙庄和魔族勾结,自然是魔族本恶这种说法更加令人安心。
底下的人犹豫片刻,便统统将目光移到了站在那邪阵之中的两人身上。
柳画梁看着米庭——说实话,他有些欣赏这孩子——笑道:“米公子,我只问一句,雅庄主呢?出了这么大的事,连隔得最远的白庄主都到了,他却始终不到场,除了在转移他那些宝贝账本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解释……”
米庭冷笑道:“你们心狠手辣,怕是雅庄主已经落入你们手中了!”
“是吗?”柳画梁从雅天歌的书箱中翻出一本泛黄的书籍,翻了一下,道:“巧了,昨天在你们那密室中恰好翻到这本书,记录着如何控制魔族,你们又——”
柳画梁的话没说完,底下的私语声一下子大起来。
“什么?控制魔族?”
“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这可是禁术,怎么能私自研究这等邪术?!当真仙门之耻!”
“他们果然是想与魔族勾结!”
“……”
柳画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他拎起书的一角道:“好啊,既然你们这么不待见它,那就不劳各位,我这就把书烧了,以后就谁也看不到了!”
他的掌心燃起一团洁白的灵力,靠近书的一角。
底下一时鸦雀无声,有一位庄主道:“这……恐怕不好吧,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真的记载了那些邪术,你轻易将别人密室中的书毁去,不合规矩。”
“这样啊……”柳画梁似是沉思了一下,方才抬起头来道:“那这方法我又不能直接给你们看,毕竟是‘邪术’,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拿去用。”
有人道:“你自己岂不是已经看过了?我们又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拿去用?不如选几个人同看,以示公平。”
柳画梁手中的灵力灭了,将书拎在眼前抖了抖,道:“这你们倒不必担心,这么一本远远不够,那密室中完整的研究可是一整叠,你们若是担心,也该担心那密室的主人,毕竟是那传说中的‘妄’家留下来的记录啊……”
听见这个姓,底下一下子炸开了锅。
“妄家?”
“哪个妄家?”
“你不知道?就是那个传说中能驾妖驭鬼的妄家啊!”
“……”
这时,一个人匆忙赶来:“众位,对不住,我来晚了。”
雅正南神色如常,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仍旧一脸正气,他对柳画梁道:“我听说是你们两个放的召集烟花?你们有何事?”
接着他看到了藏书阁中悬着的原无争,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柳画梁注意到他袖口蹭了些灰,笑道:“雅庄主,召集烟花动静不小,为何你现在才到?”
雅正南抿了抿嘴唇道:“闭关了,刚刚门下弟子才将我从洞中硬叫出来。”
柳画梁稍有兴味道:“庄主闭关,大弟子竟然不知道?”
雅正南正视着他道:“昨夜才做的决定,尚未来得及告诉英琪他们,只告诉了一个小弟子,那小弟子出了事便只顾来寻我,也不知将情况先与他们说说。”
雅正南放慢了语气道:“听说二位昨夜便在藏书阁闹得鸡犬不宁,是不是太巧了?不由让人怀疑,二位是否趁着我闭关,来借这藏书阁一用?”
柳画梁笑道:“米公子果然是深得雅庄主亲传,幸好我此次前来并非毫无准备,不然可就要被匡进去了。在下恰好在途中得到两个宝物,一个宝物叫做夜歌画卷。”
下面的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白易安提高声音道:“我给他的。”
柳画梁安心受了白易安一记白眼,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另一件宝物,正是贵庄的绝弈棋。”
雅正南僵了僵,道:“你们在我这里偷东西?”
柳画梁控制自己没有朝他做鬼脸,而是正色道:“大家都知道,夜歌画卷能再现一件物品中的记忆,而绝弈棋是灵物,绝非一般的物品可比,它能够储存的记忆不限于本身,甚至包括周围,辅以夜歌,则记忆中分毫毕现。今天刚好两件东西都在,若是雅庄主问心无愧,不如我们就来看看,贵庄是否如传说般‘谦恭雅正’。”
雅正南咬着牙,看得出咬得很重,整个下颌骨都在鼓动。
柳画梁走到他面前,道:“雅庄主,你说,操纵白灵山庄庄主白辞青和企图研究和控制魔族,我们先看哪样?”
底下的人群混乱不堪,竹空弦上前一把抓住柳画梁的袖子道:“你……你胡说!雅庄主一向为人仗义、温和有礼,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种人?!雅庄主,你说话呀!”
雅天歌不动声色地往柳画梁身边移了移,极有存在感地站在两人中间。
柳画梁指了指藏书阁中的原无争,道:“当年原无争的身体在星罗山屠魔一战中消失,无数英才一夜之间如人间蒸发,地点是在星罗山,阵型是谦雅山庄庄主指定,为何你们从没有怀疑过谦雅山庄?”
他不等众人思考,又道:“那是因为上任谦雅山庄庄主死在那一战中。你们大概还想过,如果要动手脚,怎么可能在自家山上动,岂不是引火上身?这些,雅庄主聪明过人,自然都想过,所以他想了个办法,轻易地,就将怀疑的目标转移了。”
柳画梁露出一个冷笑:“那便是他想了办法,让白灵山庄庄主不到场。”
“众人皆知,傲雪山庄庄主向来极少参加此类聚会,故而派大弟子参加实属正常,而白灵山庄却恰在大会前夕发生了大火,损失惨重。一个仙庄竟会被大火烧垮,时间却又如此微妙,更加惹人生疑。故而多年来白灵山庄一向是众人怀疑的对象。”
竹空弦道:“可是……白大哥为什么没来参加呢?”
“这事还与我柳家有关。”柳画梁摸了摸自己的手指,道:“其实我一早就觉得奇怪,当年白辞青既然要灭门,甚至在他带来的酒中下毒,又怎么可能会放过我。直到我看了夜歌后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他当时,被人控制了。”
“是你,悄悄在白辞青带来的那壶酒中下毒,操控柳家鬼奴激怒白辞青,让他在混乱中杀了我爹娘,然后又趁他惊吓过度,意识不清醒之时,诱出他剑中阴暗面,你则上了旁边阁楼,将所有住在上面的人和非人全都杀光,但因为不熟悉情况,偏巧没有看到藏在床下的我。”
“之后你以这件事为筹码,让白辞青替你做事,你命他烧白灵山庄逃避那次除魔大会,好将嫌疑转到他的身上,又开设藏心阁命他做阁主,实际上真正的阁主却是你自己。大家可以拿两边的账本来对,白家的账本分明都是在你这上头改过的!雅庄主谨慎,疏漏大概不多,但若要认真查,必定有所发现。”
柳画梁放缓了语气,慢慢道:“谦雅山庄一向在四大仙庄中颇有地位,既不缺钱,也不缺名,我之前还在好奇你这么做的原因,直到我看到你家密室中藏心阁的账本,不仅有账本,还有明细——”
竹空弦听呆了,扯了扯他的衣袖道:“上面记了什么?”
柳画梁瞥了他一眼,道:“明细上清楚记着藏心阁中每一笔收入支出,详细到因谁而付。接着我便发现,他们是按批买人,每一批的数量不等,其中有的用数字表示,有的用名字,之后的收支记录中,便只有那些用名字的。听说藏心楼买卖魔族、招徕客人,我都不奇怪,但是这些数字,也就是,只有买入记录的人或是魔族,他们去了哪里,又用来做什么?”
竹空弦一脸震惊,附和道:“是啊,用来做什么呢?”
柳画梁语带嘲讽道:“是啊,雅庄主,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用他们做了什么?”
☆、童子
雅正南的全身僵硬,仍旧遮不住他手指密集的颤抖。
柳画梁举起手中的书,指向他道:“用作研究啊。用买卖魔族挣来的银子,在魔族身上研究如何操控他们。最开始嫌魔族数量少,难抓,更难控制,而后便干脆将人强行转化为类似魔族,也就是我们看到的那些——魔僵。”
“后来研究得差不多了,就想用更强大的魔族来做实验,这样的魔族不好抓啊,于是,雅家就设计毁魔王名声,开所谓的‘除魔大会’。”
底下响起了抽冷气的声音,有人道:“柳画梁,你口说无凭,难道这些绝弈棋中也有记录?”
“有啊。”柳画梁垂了一下眼,道:“绝弈棋最初是用来做什么的,大概少有人知道。绝弈棋一共九颗,最初是用来布阵的,在九人身上植入绝弈棋,按不同阵型散落各处,便可操纵阵法内所有的人。”
“但是这术法威力过大,有的人承受不住阵法内的灵力流动,枯竭而死,被植入者更是油尽灯枯,故而不久之后,谦雅山庄的前辈便毁去其中五颗,剩下的四颗只留作传家的灵器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