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嘛,我当然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百川撇撇嘴没有说出来。
而一旁林佑在与众将士商议着应敌之计,九凊早已受够了这些杀戮,见百川兴趣了然,就早早与老王爷告辞,回了客栈。
此后,二人在北境小城里租了一个小院,住了下来,关注着事态动向。小城还算太平,二人也过得自在。
宁康六年秋,镇北王府林佑私自离京,震惊朝野,皇帝陛下当即决定下旨讨伐,并派出安国将军亲自前往北境,讨伐逆贼。晋国第一皇商宁家家主手持皇家开国先祖圣旨面圣,圣旨曰:镇北王府反,不可伐。
消息一出,举世皆惊。
同期,镇北小王爷林佑带领北境将士大举反击,稳定战局,摆脱战场劣势。
宁康七年春,镇北世子妃生子,取名林安。
宁康七年夏,镇北世子林路得神医贺令医治,遂康复。
宁康八年秋,镇北王府兄弟携手,大战匈奴,大胜,匈奴承诺不再北下,供十五城。
宁康九年春,镇北王府小王爷林佑抵京,仅带一百镇北轻骑。
大晋朝堂之下,林佑一身玄色长袍,“我林佑又来当这京城第一纨绔了,请以北境军功换三年回家三月。”
陛下准,当堂立旨。并以亲王之礼祝贺林路袭王位。
次日,林佑醉游闹市,像几年前那样,与友人当街唱和,琴音不绝。
酒一杯又一杯,那个在北境战场厮杀了几年的年轻人依旧如以往那般大放厥词。
“我镇北王府,一代代都没有辜负那份世袭罔替。”
“我林佑,是自愿来当这京城第一纨绔的。”
……
一句一句,没有一个人敢反驳,他依旧是他的镇北小王爷,依旧是全京城权势子弟里最不能招惹的那个人。
末了,他对着黄昏引下最后一口酒,小声叹了句:“人人都要我镇北王府反,我镇北王府偏不。”
没有人听见,但是九凊听见了,百川也听见了。他们就坐在街道旁的那颗大榕树那儿吃着小食,看着这场林佑一个人搅起来的人间闹剧。
也看着最后洒出来的那杯酒,在旁人看不见的时候变成虚空,绕树三圈,最后尽数涌入百川眉心。
百川揉揉眉心,突然愣住,许久,才流下两行泪来。
“哀。”
作者有话要说: 小林路:弟弟呢?快给我看看弟弟!
小林佑:唔唔唔……
小林路:我弟弟怎么长得像只猴子
小林佑:哇……(大哭)
小林路:就算是猴子也是最好看的猴子,比别家的小猴子都好看!!
☆、哀8
见百川除了眼眶有些红,没有其他的不妥,九凊才放下心来,然后在百川一意孤行的安排下与林佑在凤临酒楼门前“偶遇”。
九凊一脸冷意,他是真的不想来这个地方啊,凤临一直对百川无事献殷勤,现在都不知道他有什么阴谋,他可不想百川再卷入危险,一点点都不行。
可是百川明显不这样想,林路袭位、老王爷了愿转世,七情之一归位,怎么看都是最好的结局。九凊不不知道那杯满载了七情之一的酒,给了百川这样的感受,一路上的沉默让九凊有些不安。
百川是盘古开天地以来天上地下唯一一个有七情的神,谁也不知道丢了七情再归位对神格有什么影响,这让他格外不安。
百川许是看出了九凊的欲言又止,在北境小镇两三年的朝夕相处,百川已经足够了解九凊,虽然那段时光对他们长长久久的生命来说显得不值一提。他对九凊弯了弯眼,笑道:“我并没有什么不舒服,就是心里有点不自在。”
九凊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忘不了老王爷在北境战场逐日残缺的魂魄,忘不了林佑兄弟二人满身的伤痕,忘不了皇帝想要一举将镇北王府埋于污名下的野心。
“林佑,欢迎回来!清睦、瑾和,好久不见!”
桌上凤临依旧是那样,灼灼生华,好看的耀眼,或许是因为得友人归,显得格外开心一些,又补充道:“三年前欠下的一桌饭,又在今日补上了,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啊!”
林佑站起身来,给自己倒满了酒杯,“此番凤临助力良多,日后若凤临有需要,林佑再死不惜。”
“谈不上什么帮忙,当年宁安帝将此事托付于家父,这是我的责任。”
之前九凊就于百川解释过了,大晋第一皇商背后是明镜阁,看来此事却是凤临一手安排的了。
“你一向如此,不计恩德,但是有些事你不说我也是知道的,这份恩情我是记定了。”
看着有人执拗的模样,凤临也不反驳,笑着说道:“那是,我凤临又不是真成了仙,无欲无求,人生在世,自然有想要的。”说着,眼睛还有意无意的瞟过百川。
他的眼神模样丝毫掩藏,直接的让人避无可避,在座三人都看出来了,九凊一脸寒意,百川却是面上不变,依旧是一副温和模样,像是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似的。
林佑感觉到其中的微妙,自然也意识到“瑾和”、“清睦”二人怕是不简单,不然也不会得凤临如此对待,大晋男风盛行,凤临怕是对这瑾和公子有什么念头,可人家堂哥明显是不愿意啊,而且看这两人的模样,说不定早已互生情绪,尤其是那清睦,虽说面上不显,可是对瑾和公子的好却是细腻的吓人,那眼神也像极了自己那便宜哥哥看嫂子的样子。一来二去,林佑这个没有过感情生活的人,自以为是参透了一切,为了防止事态蔓延,赶紧转移的话题。
饭桌上你一句我一句的,百川也大致听明白了,与无常、周雨打探的消息基本无二。
大晋开国之时,当代皇帝宁安帝与镇北王本是结拜兄弟,甚至连这大晋都本应姓林,林家先祖不愿当皇帝,便让与宁安帝,封为异姓王,世袭罔替,宁安帝知皇权过大,掌权者世代难料,为防止子孙对镇北王府做出错事来,便下了一道旨意交于好友,以防万一。
“我的父亲并不是死于沙场,是死于皇权野心。”
林佑喝着酒,说话是语气平静,像是在说外面下雨了,院子里的花开了般毫无波澜,看来是早就知道的,那么林路不可能不知道,老王爷也不可能不知道,庙堂之上的人把整个镇北王府当傻子,自认为玩弄于拳掌之间,生死可定。却不知镇北王府秉着那份忠诚,防着人心难测,装着一无所知。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谁难受谁知道。
北境的风沙实在养不起水灵的人,可能也就一颗心干净些。
百川这才意识到皇帝那些过于激进的应对,之后出于常理的赏赐,逃不过一句心虚。
凤临丝毫不藏着掖着,“现在这位不行,那就换一个吧。”
事情了了,百川也九凊也没有理由再留在凡间,草草与凤临、林佑二人告别便回了鬼界,至于为什么是草草告别,哪是什么有急事,百川心知肚明,就是九凊看不得那位第一美人,急着要走。
看不惯就看不惯,百川也觉着那位眼里的东西有些看不懂,可能是被九凊说的多了,一向看谁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百川,也觉得凤临怕是憋着什么阴谋,万一真有什么事,那怕不是个小麻烦,百川向来最是怕麻烦,就跟着九凊火急火燎的走了,临走时隐约听见凤临似是说了句再见。
离开前他对上了凤临的眼神,感觉像是一个漩涡,一个劲的向拉自己进去,只是那么一刹,都让百川好久才缓过来。
才堪堪三年,百川都觉得鬼界有些陌生起来,四处燃着熟悉的蓝火,才意识到这是鬼界的夜晚,九凊自是习惯了的,就是忍不住看了看百川,像是多看两眼会得到什么力量似的。百川却是习惯了九凊总是这么看他。起初也觉得可能有什么不妥,想着想着没想明白也就习惯了,便不觉得有什么,却不知这在旁人看起来有多可怕。
比如现在周雨就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在鬼君殿大堂里,许久才挤出来一句:“殿下,公子,你们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说完便有些后悔,活了这么多年,早在生前就见识了不少了,他怎么会看不出自家殿下眼里藏着的是什么,倒是百川一脸坦然:“没怎么啊!”
周雨:嗯,现在还没什么,单纯可真好。
百川看着周雨满脸看弱智般的表情有点不爽,他上上下下看了看自己,觉得自己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啊,这白无常又吃错什么药了?
其实周雨也不能怪百川,活了这么多年,更别提还辗转人界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单纯,虽然在某些方面的确显得有些天真,这有些方面自然就包含了那些情情爱爱的。
周雨怀着不知自家老大何时才能抱得“美人”归的痛楚心态出了鬼君殿,美其名曰“公务缠身”,离开前留下一句“去看看向生吧,他一直在等师父回来。”
百川一路上都惦记这件事情,倒是刚刚让周雨打岔的有点忘了,现在想起来了很快就回房间放好东西,到了房间才发现,自己这种路痴居然已经对鬼君殿这么熟悉了,突然有点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