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路安听到“自杀”两个字的时候,紧紧抱住了怀中的人。
费言怔住,随即笑了,头靠在他的肩上:“没事。后来你不是来了吗?”
“我?”
“嗯。越抑郁的人越不能憋在家里,我基本每个星期都来孤儿院这里,给孩子带点小零食,也看望看望院长。但每次经过这条路,我都能遇到奇奇怪怪的自杀者,救完他们以后,我觉得自己的抑郁症好了。”
阴路安抱紧怀中纤瘦的青年,他突然庆幸自己在这两年里厚脸皮的死缠烂打。
“对了。”费言松开他,“但我想弄明白一个问题。”
“嗯。”阴路安的声音里透露着愉悦,他还记得自己,就算自己模糊了他一部分的记忆。
“为什么?”费言的声音像一股甘泉,潺潺流入馆长大人的耳朵,“为什么要那么做?”
阴路安突然覆上他的肩膀,对上他疑惑又清澈的眼睛。
因为——喜欢你。
但闷骚如馆长大人,他会将随意认识三天的两个人都能说出口的几个字表达出来吗?
显然不会。
不仅不会,还要装得云淡风轻,无关风月。
阴路安面无表情道:“因为预感了你会自杀,所以想挽救一条生命。”
说得简直感天动地,感人肺腑,让闻者落泪,见者伤心。既将理由升华到生命的真谛上,又无形间展示了自己的新技能。
费言同样面无表情,“嗯”了一声,转过头去,嘴角却扬起一抹笑。
撒谎精……被我看穿了。
……
孤儿院坐落在这条路的尽头,因为背阴的原因,破旧的墙壁上长满了青苔和爬山虎,大门的铁栏杆也掉了一层漆,看上去有些年头。
“那就是我长大的地方。”费言在门口的一颗树上寻找着什么,“我记得是这棵树吧——”
“找到了!”费言惊喜得看着树上的几道划痕,“这是我五岁的身高,矮吧,那时候跟个小萝卜头似的,整个人都营养不良,院长都以为养不活我,结果我还是活下来了,还超过一米八。”
阴路安看着眼前身材修长却偏瘦的青年。费言今天穿了一件白色T恤和黑色休闲裤,上衣很大,站直的时候看不出什么,可趁着刚刚他弯腰找树上的划痕的时候,腰线就显露出来了。
那腰——比阴路安想像中还要细一些。
好像是有些营养不良……阴路安回味着刚才的拥抱,要不要再喂胖一点?
这些想法费言全然不知,他完全沉浸在小时候的回忆中,那段孤独又安静的时光,说不上幸福,又谈不上不幸。
“要不要进去看看?”阴路安提议道。
费言盯着大门,一时恍惚。
三个月没来了吧!
自己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看望呢?人类?死人?还是……半死人?
就在他犹豫不绝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筱雅?”
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生回头了——是一张清秀无害的脸。
阴路安却感觉到了莫大的威胁,这个女人……是之前公交车站看到的那个?
“费言哥?”
刚刚还满是落寞的年轻女孩此时眉目都展开,眼神中迸发出一种仰慕的光彩,声音也是充满惊喜的。
七八年未见的老朋友了,费言也同样惊喜,他在门口登记后带着阴路安进了孤儿院。
费言拉着阴路安,发现男人的情绪似乎不高。
筱雅也注意到了一头长发的男子,因为气势太强她没看几眼就收回了目光。
费言惊喜之余不忘介绍对方:“这是阴路安,我朋友。”
筱雅也是个性格开朗的人,她声音清脆,“阴?阴天的阴?”
“嗯。”费言回答。
筱雅:“这个姓氏倒是挺不常见了。”
费言“嗯”了一声,心里想鬼差的姓氏都不常见,天灵和琥珀的姓在人类之中也很少见。
“这是筱雅,小时候在孤儿院一起长大的。”费言介绍着。
年轻女孩脸微红,安静地点了个头。
费言听里面声音还挺吵,问她:“今天怎么回事?刚我看外面停了不少车,什么日子?”
筱雅顿了一会儿,看着费言身上白色的衣服,有些惊讶:“你……不是来参加院长的葬礼吗?”
费言怔住,院长……她去世了吗?
筱雅看着费言的神情,显然明白了对方并不知道这件事,“其实我今天来没看见你,也很吃惊。”
“毕竟,院长生前最疼你了……”
剩下的话费言完全听不进去了,他的脑中只剩下一阵嗡嗡的机器运转声,耳朵像是被棉花堵住一般。
他基本每个月都会和院长联系,在他心里,她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亲人。虽然多少比真正的亲情要淡漠一些,但她也是自己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精神支柱。
费言觉得自己要垮掉了。
筱雅看他这样,叹了口气,“在里面呢,既然来了,就进去送送她吧。毕竟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费言沉默地跟在后面,阴路安走在他旁边,看他脚步浮虚,生怕他一个不稳栽下去。
他进了房间,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花圈,颜色挺鲜,下面是一张黑白遗照,那张照片费言见过,和院长驾驶证上的照片是一样的。
屋里人挺多,大多穿着黑色衣服,安静地坐在桌子旁。院长生前好友挺多,大多都是用心相处的,酒肉朋友很少。
费言不敢相信,一个月之前还健康的院长,怎么就突然去世了。
“听说是思念成疾,”筱雅点上一炷香,朝遗像鞠了个躬,“去世前还抓着女儿的照片。”
“杉杉?”费言将目光从遗像转移到筱雅脸上,“她怎么了?”
蒋杉杉是院长唯一的女儿,院长很早就离婚了,一个人把她拉扯到大。
“她不是前几个月去西藏了吗?”筱雅蹲下来在遗像前放了束花,费言看了看,是朵小白菊。
“一个月前失去联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个亡灵~~~亡灵~~~~
为何我文下的小天使们都这么高冷~~~
是在养肥吗???
求不养肥啊!!!心痛
☆、蒋杉杉
来参加葬礼的人中,有个长相斯文的男子,他看上去很憔悴,眉目间的愁容用一团雪融在上面也化不开。
他戴着副金属框眼镜,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举止得体,看上去很有修养。
费言看见他正给院长点了柱香,拜了三下,又将手里买来的花放在遗像前,停留了片刻就走了。
费言想起来了,这个人是院长的前夫,也就是蒋杉杉的亲生父亲。
“小言,你来了?”一个高大的有些秃头的男子喊了他,嗓音还带着能听出来的沙哑,这是愁苦与悲痛所致,“我怎么也联系不到你,没想到你能来。”
费言站起身问好,同时想着怎么解释自己会来到这里:“陆叔叔,我……我最近出了些事情,不过不要紧,已经解决好了。您……节哀。”
陆庆是院长的现任丈夫,费言在孤儿院的时候两人关系不错,眼下枕边人已亡,他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中年丧妻,女儿又下落不明的男人。
“能来就好……”陆庆悲伤的情绪似乎更重了些,眼眶红着,“你好几个月没来了,你蒋阿姨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小言什么时候来啊?这孩子人特别好,就是命太苦,咱们凡事都想着他,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就好……”
陆庆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鼻音越来越重,眼泪终于憋不出地涌出来,但他努力忍住哭声,想在后辈面前保留着最后一丝沉稳。
费言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知道人有生老病死,自己也不例外。肉身一死,灵魂出窍,跟着黑白无常去了地狱,喝了孟婆汤,再走过一大片开着曼珠沙华的奈何桥,下辈子就来了,而上辈子的记忆也不会带到下辈子去,又是一段崭新的开始。
但他从陆庆身上看到的,是悲恸,是苦楚,是不可抑制的伤痛。
逝者已死,而活着的怀念着他的人们,才是最悲惨的。这是一段无法忘却和掩埋的记忆,尽管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变淡甚至愈合,但一旦提起就会隐隐作痛。
陆庆神情有些恍惚,可能在回忆一家三口的美好时光,也可能在想那个至亲的人在病床前死死抓住自己的人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瞬间。
他最终还是回了神,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我去外面一下。”
费言点头,看他走到外面,靠着院子里那棵树,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那棵树,是他们俩一起种的。”费言将院子里那颗香樟树指给阴路安看,“是在我十岁那年的植树节,亲手种下的,说让小树陪着我们一起长大,看谁长得快。”
“如今我长大了,树也高了,当初一起种树的人却少了一个。”
费言抬头,天色渐渐暗下来,连温度都降下来,晚风一吹,带来一片凉意。
“我现在终于懂了,有一个亲人,该是多么重要。”费言神情落寞,整个人都垂头丧气着,“他们是精神寄托。”
“是你一天辛苦完之后的念想,是客厅里留的灯,还有两个人一起走过无数次的小路,一起逛过的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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