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二十四重境。
静候虞之师徒回来的凤沉与音飒雪对视许久,终于想起了此行真正的重要目的,便对他道:“燃危韩溯之既然皆是你门下弟子,那么你再清楚他们的为人心性,为何要同意以辜白明火试探?你明明知道辜白明火只对未造杀业的无垢之身才不会造成伤害,可问这世间哪一个修道者没有背负累世劫业就能踏入此地?”
“你说什么?”面对这样一番突如其来的质问,音飒雪皱起了眉头,“我闭关已有百年之久,直至今日方才出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凛眉一肃,看向二十四重重主,二十四重重主立刻叫苦不迭道:“尊驾,剑神尊驾我也不知啊,这消息是上头那位吩咐的,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凤沉见他吞吞吐吐,欺软怕硬的德性,一脸嫌恶地踹了过去。
二十四重重主翻倒在地,丑态毕露,却是敢怒不敢言,连忙爬起身来,狼狈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草屑,“尊神恕罪,这一切都是天尊说的,天尊说,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他都要将毁灭之子彻底封印,只有这样……这样才能继续维系三千界秩序……”
“一派胡言!”
忽来一道掌劲,二十四重重主话还没说完,头便便人一掌拍飞,咕噜噜瞪着眼滚了老远,躯体却还是一副卑微模样匍匐倒地。
残死的景象映入众人眼中,皆是不可置信的模样。
“上祖。”倒是凤沉与音飒雪很快缓了过来。
虞之眉眼冷厉,刚刚发掌的同时他就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脖子同样出现了的断颈之痛,隐隐猜到了什么,残忍的勾起唇角,抬手抚摸上自己心口,感受到了胸口恕字的金光浮动,他眯了眯眼,嘴唇微动,“恕神咒……哼。”
“上祖,你没事吧?”凤沉见他一直按压着自己胸口,以为是发生了什么,焦急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白瑾:“师尊最近脾气不太好。”
虞之:“怎么,你嫌弃了?”
白瑾:“不敢。徒儿只是觉得师尊最近对我总是凶巴巴的,不知是不是徒儿做错了什么?”
虞之:“你自己心里清楚。”
白瑾:“徒儿这就去跪霜色。”
虞之:“嗯。”
☆、魔鬼交易
“没事。”虞之看了一眼还是跟了过来的白瑾,收回视线,谁知却是冷漠宣布道:“我虽是你们的凤凰始祖,却不是后神君凰。当年君凰夺舍,神祖天尊以心头血相助,害我被捆锁神心之下,永无出头之日,就连君凰自刎,我也差点随之烟消云散,此仇不能不报!众人随我去救人,而后,踏平昆仑!”
“什么?”狐厉瞠目结舌,“这前后态度变化也太大了吧?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狐厉看向白瑾,以求得解。
“师尊不可!”白瑾出言制止。
虞之却是看向他冷笑道:“你既不愿随我退隐,又不愿遵从师命,从今往后,你便不要再叫我师尊了吧!”
“师尊……”白瑾脸色一白。
虞之却是已经避开他,负手带领着众人朝着昆仑二十五重界虚走去。
其余二十四重仙者见其重主已然死的如此苦状万分,皆纷纷避让,生怕惹祸上身。
虞之见此,露出一抹轻狂蔑笑,“哼,本源不正,道心岂清?不足一哂。”
说罢,只身没入界虚之中。
凤沉看向音飒雪,二者皆是心头沉重,本以为终于迎回了天羽祖上,却不想竟是这般境况。
更别说与君凰交情匪浅的凤沉。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真相,知道君凰,他的上祖回不来了,即使回来的那个,也必然不是君凰。
可却没想到……
他抿了抿唇,与音飒雪紧跟而上,起码骨子里那不能忤逆的本能压制,是他不得抗拒的。
这是,当初他在君凰身上都未曾感受到的压力,只属于真正的凤凰始祖!
凤矜更是束手束脚,不受控制的乖乖跟了上去。
而狐厉在路过僵在那里的白瑾身边时,皱了皱眉,“到底怎么回事?凤敛传书不是说你已找到了你师尊,为何执法长老会变成这副模样?难道是因为换了具身体,就连这性情也变了一个人?”
白瑾不语,唇色苍白,正想转身追上,却忽来一道飞信,拆开一看,竟是夜未央所书,说是祖洲岛上今夜会盛开另一株末法回天蘭,或许可以此做引,化解虞之体内异症。
但有人抓了东篱君的徒弟,要以毁去此蘭作为交换条件,否则霖露尸骨无存。
狐厉看罢,连猜带蒙,道:“一定是幕后之人知道你们想用回天蘭救人,所以才会想要毁去解方。”
白瑾握紧信纸,眉目含霜道:“解方不容有失。请你们保护好师尊,我去去就回。”
“行吧行吧!你放心好了,他现在这副模样,你应该让昆仑的人自求多福才对。”
“嗯。”白瑾颔首,身形却已化作一道霜华,消失在界虚之处。
神识扩展,搜寻到了韩溯之等人的所在,一路直捣黄龙,凤沉与音飒雪两者开道,很快几人便来到了昆仑七十一重,然而虞之受到感应,还欲深入,便让凤沉等人先行救人离开。
凤沉想要开口,却无法拂逆,一时连嘴都张不了。
虞之勉强解释道:“掌教与长老他们被困日久,怕是吃了不少苦头,你们先带人离开,我随后就来。”
音飒雪凝重的点了点头,拉着凤沉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而虞之更不犹豫,转身踏入了七十二重境内。
下完棋的两个人似有感应,白衣人负手而起,身形化作点点星光,临走之际,他道:“你要的人我已经给你送过来了,能不能好好把握,就看你自己了。”
话音落,人已消失。
而踏出此境的虞之看到的却是与其他重境格格不入的补素场景,青草绵延,落日余晖的景象之中,搭建着竹篱笆与茅草屋,院子里,还有一颗花枝招展的桃花树。
虞之走近,脑海中的记忆纷至沓来,青衣少女的调皮捣蛋,潇潇雨下的赠伞永别,是两厢依偎,彼此不舍的情真意切,也是锥心刺骨的利用骗局。
虞之在那一刻感到自己忽然头痛欲裂,像是意识与神魂彻底剥离身体,他用拳头锤了锤自己的脑袋,灵台却是渐渐清明,身子越来越轻,他意识到了什么,回身一看,果然发现他的神魂脱离本体,而他的身体则像是一具雕塑一般,双目无神的站在原地。
“怎么回事?”虞之想要伸手去触摸自己的身体,手,却穿过了一切实物,他微微一愣,就算是他神魂脱离本体,他也没有理由会回不了自己的身体。
“凰儿。”背后,一个人的声音忽然传来,虞之蓦然回头,就见神祖天尊持着一把类似于霜色,却比霜色多了种死气沉沉的白色素伞站在檐下,看着他,准确的来说,是透过他在看他的身体。
虞之有那么一瞬间的感觉,觉得,他或许看不见他。
天尊走到虞之身体面前,额前那道鲜红印记浮动着腥红之光,他的发丝披散,脸色透着丝魔怔了的苍白。整个人完完全全变了个模样,像是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甚至比紫烬那个魔神更像是魔。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虞之的侧脸,像是在轻轻触摸这世间最珍贵的稀世之宝,生怕碰坏了般。小心翼翼,而又贪婪压抑。
看得虞之觉得自己整条神魂都要消散了。
更别提天尊的眼中还包含着深沉着魔似的浓重爱意。
虞之知道,他是把自己当成了君凰,可却不敢肯定给自己下末日离魂的究竟是不是他,如果是他,那他为何非要将自己神魂剥离?
他如果想要的真是君凰,就不可能只是想得到这样一具行尸走肉。
那么与之前,又有何区别呢?
像是这样的安抚无法得到满足,天尊收回手,干脆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空洞的双眼与他深情的目光交视,温柔宠溺道:“凰儿,你很快就会忘记一切,现在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吗?”
原本看到这一幕已经无法直视的虞之闻言,霍然抬起头来,什么意思?什么是很快就会忘记一切?
天尊发现虞之空洞的双眼无法回应,便再次凑近,直至薄唇擦过虞之唇角,蜻蜓点水般落在他眉眼,亲吻他鬓角。
虞之也一直没有收回视线,只是冷冷看着这一幕,一直到天尊似是得到了满足,缓缓放开他,自说自话道:“听他说,你很在乎天下苍生,可是毁灭之子存在一日,三千界就有随时崩毁的可能性,你说该怎么办呢?”
虞之收紧的拳头。
天尊再次抚摸上他的脸,细细摩挲,温声软语,“万宗谛灭的出现,是个极大的异数,只要他们两个一直存在,苍生,就随时都有彻底湮灭的一天,凰儿,我知道你不忍心,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神州大地已多处出现崩毁,如今只有他们两人其中一个献祭于天地,才能暂时化解。只是……你会选谁呢?”
虞之怒吼,“我谁都不会选!”
天尊像是听到他的愤怒,又像是什么也没听到,轻笑道:“我知道,比起萍水相逢的万宗谛灭,你肯定是要选他的,不过这样也好,毕竟唯有如此,方才能抵消他手上沾染的无数之人的无辜鲜血。谛灭万宗者,终将为万宗谛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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