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嘻嘻哈哈地闹了起来,洛语谦红着脸跟在柳文鹄旁边,小声说:"谢谢柳哥。"
柳文鹄啥也没说。
秦臻在旁边喊道:"我带头表扬柳文鹄同志,为我们团队建设添砖加瓦!"
晚上吃完烤全羊,一伙人都没少喝酒。
"柳哥,你年后啥时候回来啊?"
柳文鹄掰着指头想了想,初七连着周日,好像是初九才上班,他买了初八的票回南京:"2号、初八是2号吗?"
"柳哥,你去过夫子庙那个元宵灯会吗?"
柳文鹄又把指头掰回去,好像有一次想去,但是没去成:"没、没有。"
"那柳哥,回头你能不能带我去啊,我也没有去过,而且……有点害怕……"洛语谦缩了缩脖子。
他说得很小声,很含混。
但是柳文鹄听清了。他一瞬间脑子很清醒,知道洛语谦的害怕源自于他的不自信,源自于家乡、他的贫穷。
柳文鹄撑着沙发让自己做好,然后伸出一只晃来晃去的手,摸在洛语谦柔软的头发上,揉了揉:"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字数有点少。
本文已完结,修文删了一部分,不好意思。
☆、第 4 章
2009年的春节来得格外平静。
柳家家规可能是远了香近了臭,柳文鹄这位英雄母亲前两天才去南京探过监,这次过年当然没那么多好脸色,天天看他都是歪鼻子斜眼不学好,浑身上下骂遍了还不带重样。
到初六柳文鹄就熬不住,巴着手机看日历,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初八的红太阳。
柳家主母看着自己亲生儿子那个蔫不拉几的样儿,痛心疾首地骂道:“四舍五入都三十岁了,也不见你拉两个小丫头回来见见,你妈我还不如村口养种猪的,那拉出去溜溜还能有个两百来块营养费,你,在家浪费我粮食,出门浪费我面子。”
柳文鹄听着一个头八个大,他要是有那文学素养一定要写本书,书名就叫《三姑六婆皆祸害》,歌颂一下他那嘴碎的亲戚甲乙丙丁:“人家小动物两岁就能配种,我两岁时候你能让我出去配种吗?你这输在起跑线上,赖不得我。”。
等初八一到,柳文鹄脚底抹油,提前半个小时就滚到了火车站——啊,自由之都,啊,南京。
过完年的办公室没几个毛人,王姐那帮都顺道请了年假,总经理在国外还没回来,可以说是一年之中美滋滋之最了。
柳文鹄扒拉两口发的零食,也不知道是什么膨化食品,反正吧砸吧砸还挺有味儿,总觉得今天少了点什么。
到下午看着桌上的台历才想起来,2月9号上画了个圈,写着灯会。
原来是没见着洛语谦。
柳文鹄瘫在椅子上,不禁羡慕起洛语谦的假期,转了一圈又想起老太太在家骂他不如猪,心情又酸又悲愤:“秦总,我受伤了!”
秦臻在工位那头遥远地骂道:“别他妈耽误我算社保!”
喔,感谢上帝,要发奖金了,柳文鹄瞬间被续了命,拿起手机给洛语谦发了条短信:回头灯会想吃什么,哥请客啊。
过一会儿洛语谦来了回信:谢谢哥关心,我后天来上班,给哥带了特产。
柳文鹄热泪盈眶地举着手机,凑到秦臻面前:“看见没,小棉袄,大号的,那种加厚加热,远红脉的。”
秦臻翻了个白眼,打开手机拨了拨,翻出洛语谦的拜年彩信:秦哥新年好,祝你万事如意,年后请你尝尝我家乡的特产!后面附图一张山里的照片。
柳文鹄悻悻说:“行吧,就当咱办公室的油汀,温暖你我他了。”
年后几天都没什么活,全民都在回味春节的余韵,股民也不例外。
全办公室悄无声息的迟到早退,完全达成了和谐社会。
洛语谦身为实习生还没那个胆子摸鱼,柳文鹄和秦臻略一琢磨,义不容辞地给大学生上了社会第一课,于是2月9号闭市之后,柳文鹄就带着洛语谦溜向夫子庙。
到了秦淮牌坊口头,柳文鹄傻了眼,洛语谦也傻了眼。
这特么人也太多了吧。
不过他们很快平静地接受了中国是世界第一人口大国的事实。
洛语谦显得非常兴奋,在人山人海中高兴得整张脸都红扑扑的。左看看右看看,每一个门店都想进去转转。夫子庙里面开的小市场人满为患,卖灯的,卖雨花石的,卖小玩具的,就连卖龙泉剑的门口都围了不少人。
看他这么高兴,柳文鹄酸溜溜地说:“花钱的时候就知道找你哥,过年也不给条彩信。”
洛语谦愣了一会儿,后来想起来了,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哥,彩信5毛一条呢。”
柳文鹄一听这话,更酸了,咋整的,他连五毛还不值呢?柳文鹄大手一伸,准备现场办公,元宵节请小洛同志赏一顿屁股开花节节高。
洛语谦赶紧讨饶:“哥,咱们办公室秦哥管钱呢!”
柳文鹄一下子懂了,这才笑起来:“你还想着这出啊!”
洛语谦点点头:“村长说的,说秦哥是财神爷,要贡好了。”
柳文鹄打趣道:“那贡品呢?全村一起凑?”
正好他们这会儿被人流挤到了贡院门口,洛语谦顺嘴背了一句诗:“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柳文鹄回忆了一下夫子庙的平面图,说:“好像在那头。”他俩首先得人挤人地过了桥,然后才能看到乌衣巷,还有那口什么井,也是挺有名的。
这时天色暗下来了,人们大声地、快乐地说着笑着,孩子们拎着纸灯,空气里弥漫着令人饱足的甜味。
房子上刷了朱漆,地上铺的都是青石砖,看着月亮渐渐升起,柳文鹄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很奇妙的感觉,就好像夜色和月光全都照进了心底,岁月万千,静在其中。
他站在桥上,享受这万籁俱寂的一刻,看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突然映开一朵烟花,然后才听到耳边回响出人们的欢呼声——烟火开始了。
柳文鹄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寻找洛语谦,这下好了,发个呆,把孩子弄丢了。柳文鹄拔腿就走,前头个大妈带着孙子慢悠悠地晃,憋得他三步跨不出一米半,着急着火地就往旁边空子蹿,结果没愣神直冲冲撞了人,脑门磕在来人下巴上,疼得柳文鹄眼泪水直冒,等他看清来人,吓得没倒吸一口凉气——陆星迈那张脸惨白惨白的,眼窝子又凹,乍一眼看着像个骷髅,柳文鹄声音都高了两度,估计是喉咙同志也想给自己壮壮胆:“你他妈铁做的啊?”
陆星迈提了提嘴角,咧了个极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柳文鹄心里咯噔一声,要糟。
陆星迈说:“我妈也是你能慰问的?”
柳文鹄心里赶紧啪啪给自己两下,怎么整的,这尊佛该躲不该惹,偏偏每回自己惹得一头劲。
果不其然,陆星迈捏着他的脖子拎小猫一样拎着一边:“下巴给你磕坏一块,东西给你磕掉一口,你看着赔吧。”
他手上还拎着一盒臭豆腐,洒了一半,仅存的那几个上面还戳着两个牙签,颇有些斯文败类的风度。
柳文鹄心想,臭豆腐一盒才几块钱,陆星迈怎么这么抠。
陆星迈其实也就是随便揶揄柳文鹄两句,这会儿停下脚步,专心把那盒臭豆腐捧起来观察。
柳文鹄是想走的,但他脸皮薄,也跟着停下来。然后就看这人冲着月亮举着一盒臭豆腐,实在是比上次在船上看他扭得跟蛆一样还有冲击力。
柳文鹄没忍住,问道:“大老爷们的,看啥玩意儿呢。”
陆星迈还只是说:“你说什么样的人才会吃这东西呢,这么臭的玩意儿,还吃得那么香。”
“那你别买不就得了,买了还这么矫情,哪儿那么多惯的。”柳文鹄翻了个白眼,伸手拿签子插了一块送嘴里,嚼吧嚼吧吞下去,嗯,味儿还挺好。
陆星迈瞪大了眼睛,下巴都要掉了。
柳文鹄一撇嘴说:“看啥……”操,一股剧痛从胃里涌来,就像人一脚狠踹在他身上,踢得五脏六腑都要散架了。他头上顿时冷汗涔涔,望向陆星迈错愕的脸:“痛……”
陆星迈大骂了一声“蠢”伸手就去拍柳文鹄的背:“吐出来!”
还没等他这句话说完,柳文鹄已经昏了过去。
柳文鹄睁开眼睛第一个想法:天花板好黄。
他头晕脑胀,撑着自己坐起来,这地方不认识,难免有点心慌。
墙上的石灰都泛黄了,一看就是老楼。屋子里放了几个很大的衣柜,红木打的,花纹不怎么繁琐,就是样式极其古朴。角落里一张写字桌,和床头那个小柜都是新家具,但看起来也有阵子了。有点突兀的是地上的踩脚地毯,竟然是卡通的。再仔细一看,桌上还有不少卡通的小东西,什么笔啊本子、架子袋子的。
床头柜上放了一个唐老鸭的杯子,里头大半杯水,柳文鹄摸着喝了一口,没拿稳,摔地上了。
陆星迈听到响声,赶紧进来查看,拿扫帚簸箕过来把底收拾了,才坐到柳文鹄的床边。
柳文鹄这会儿脑袋也疼胃也疼,也不知道是疼得还是给唐老鸭和陆星迈的组合吓得,见到陆星迈都不犯浑了,小声问道:“我这是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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