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上,聂芷兰拉着聂芷言的手,坚强如她,早已绯红的眼眶,一滴晶莹的泪滑落。氧气面罩下,她唯一的亲人双眼紧闭,左手生理盐水源源不断输入,医生已经通过静脉注射溴苄胺剂和血管扩张剂,却仍不停摇头。
“你要醒过来,我不能没有你,听没听到?姐姐不允许你离开我。”半蹲着的人在她耳畔低吼,泪水已模糊双眼。
救护车抵达医院,下一秒两人就被推下来,万桐被推进急诊室,聂芷言直接被推进紧急手术室。
手术床边,护士报数据,中心温度30度,重度冻僵临界点。
“意识不清,心音消失,除颤准备。”
护士忙碌着,做好一切措施,将电极板递给医生。
“200,clear,一,二,三。”
手术室内井然有序,手术室外聂芷兰贴着墙,死死盯着手术门,八年前,她就是这样送走聂志峰,八年后,承受不了里面的人再撒手而去。
手机不停地响动,到第三次她才接起,打电话的是赵帼英,听到消息,表示还有5分钟赶到,问了一句情况,没多说什么就挂断。
赵帼英只去看了万桐一眼,就直接到手术室外聂芷兰身侧陪着她一起等待,安慰道:“小言很坚强,当初那边的医生发现她有几次自杀倾向,都因为你的到来及时止住。”
中年妇女就像揽着女儿那样揽过聂芷兰的肩膀,她心疼姐妹俩,那么多年一路看着她们坚强地扶持着走过来。
“我们要相信她,师父和师母在天上也会保佑她。”
虽然只过去十五分钟,却是特别漫长的等待,手术室门滑开,医生揭开口罩出来,唇边明显的笑意。
“她很坚强。”
作者有话要说:反常脱衣现象:法医学术语,冻死尸体表征之一。死者体温调节中枢被麻痹,产生幻觉热感。
这一章的作用在言姨心理的转变,等她身体恢复才能继续觉察自己对万小桐不一样的情绪,是吧?
万小桐:上次受伤让我睡吧,这次为什么不许我睡觉。
低温不仅冷,还会有刺骨的疼。
今天发得晚一些,专业东西有点多,见谅小伙伴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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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Chapter 55
聂芷兰长吁一口气,先前憋回去的眼泪死灰复燃, 在眼眶里打转, 工作或者训练中, 不管多疼多苦,都不会哼一声, 只有里面躺着的人,是她唯一的软肋。
“谢谢医生。”两人异口同声感谢, 还没缓过神, 医生接着说:“病人其他部位复温良好,只是右腿,目前看来有红肿的症状,但不排除其他继发表现。”
聂芷兰心里哆嗦:“您的意思?”
“骨头冻伤或者肌肉组织坏死。”医生总会把最坏的打算告知家属,即使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他食指抵了抵鼻梁上的眼镜,继续说,“这个可能性极小, 毕竟表面观察病人右腿连二级冻伤标准都没达到, 但是我们医院有极少数病例,经历十几天,直接从一级冻伤过度到三级或者四级。”
赵帼英眉头深蹙:“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避免引起其他脏器的感染危及生命。”他停顿两秒, “必要时刻最好截肢。”
聂芷兰斩钉截铁否定:“不行。”
赵帼英劝慰她:“小兰, 医生的意思是最坏打算,小言肯定不用。”
医生知道聂芷言因公负伤,多唠叨两句:“病人心肺情况稳定, 不用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住院部三楼皮肤科,有一间普通病房是两人间,我找皮肤科主任安排给她。”
聂芷兰稍微收回理智,摇摇头,拒绝道:“医生,不用特别对待,我们和普通病人一样。”
戴着眼镜的人微笑:“病人现在需要静养,我只是根据她的情况,没搞特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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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芷言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到傍晚六点仍没有转醒。急诊病房里的万桐却在半个小时前醒来。她见旁边坐着赵帼英,张着嘴要水:“老赵,口渴。”
年长的人将杯子凑到她唇边,万桐咕噜咕噜喝下大半杯水,眨了眨眼就开始问:“言姨呢?”
不提还好,一提赵帼英就来气,也顾不上她身体没复原,劈头盖脸直言道:“你竟然好意思问,执行任务为什么带上小言?那么危险,六月份一次,还好两人都没受伤,这三个月过去,一点记性没长……”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按照事实说话。
万桐打断她,嗓子还哑着:“妈,你先说言姨呢?”
“刚从鬼门关回来,住院部躺着。”
“怎么会?我把外衣脱下给她,兰姨也说她没事。”床上的人咬着牙,作势要起,下一秒脚已经够到拖鞋。
赵帼英将她掀回床,没好气道:“小言昏睡着,你一瘸一拐过去只能碍事。”
“我及时向兰姨汇报,没有擅自行动,只是听言姨一说,觉得有道理,和我待在一起至少能保护她,如果在车里出事,我,我……”她越说越急,又担心聂芷言状况,豆大的泪水夺眶而出,瞬间打湿手臂,还是挣扎着想起身。
赵帼英按住她,语气软了些:“护士说马上需要打吊瓶,等晚上我再推你过去看她。”
万桐答应,背过身小声啜泣,眼泪却越涌越多,脑海里回忆着两人身处冷藏室,聂芷言拥着她,不停和她讲话的画面。不是说需要保存体力,尽量不要说话吗,但言姨不仅说话,还帮自己不断搓手臂。
她还想着小时候:“万小桐,还记得吗?你4岁那年踢皮球,把隔壁王大神玻璃窗打碎了,家里大人都不在,我和姐被王大婶罚站,从早罚到晚,你就从早哭到晚,那时候真没想到你能成为一名警·察。”
那么长一段话……
当时为什么没阻止她?为什么?不,就不应该同意让她跟着,一开始便错了。她陷入自责,以及对自己的否定、怀疑,一次又一次抹眼泪,胸口难受得愈发生疼。
盯着天花板,任由护士的针刺进手背,液体缓慢地流入血管,忽然,发干的嘴唇微张:“护士姐姐,可以快一点。”
“速度快一点?”
万桐嗯一声,护士稍稍放快,提醒她:“这是消炎的药,不能输太急。”随后量体温,测血糖等日常工作完成,她才离开。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万桐才输完三瓶药水,赵帼英找来一架轮椅,推着她往隔壁住院部而去。三楼310病房,肖邶守在聂芷言床前,见有人来,转身认出两人,连忙站起来:“聂队有急事,托我照看聂法医。”
公检法不相离,原来肖邶在检察院就听说这事,下班后急急忙忙开车赶来。还在附近买了一盒饭,聂芷兰不想吃,在她少有凶恶的目光下吃下半碗。还来不及感激,六点半接到马昭电话,告诉她案子有新进展,她考虑片刻,把聂芷言托付给肖邶。
“市公安局赵帼英。”赵帼英礼貌地伸出右手。
肖邶恭敬颔首:“赵局鼎鼎大名,我当然知道,检察院肖邶,聂队的朋友。”
打算介绍万桐:“这是……”
轮椅上的人提醒:“妈,我和肖检认识,一起吃过饭。”
因为在室内,她们说话的声音很低,寒暄之后,赵帼英把万桐推到床边,问道:“小言情况怎么样?有醒吗?”
“聂法医七点半醒来一次,身上疼,医生检查说没事,不一会儿就昏睡过去。”
万桐自从能看到聂芷言,视线便没移开,肖邶瞧在眼里,心里啧了一声,老妈在都不收敛,胆子真大,也是好样的。
她悄悄竖起大拇指,识相地问了一句:“需要我去外面吗?”
“不用,她来看一眼小言。”赵帼英叫住肖邶。万桐盯着聂芷言苍白的脸,咬碎牙忍住不哭,半晌,压低嗓音道,“妈,回去吧。”
她需要休息,不急,来日方长。轮椅刚被推出病房,肖邶不在,她还是没忍住,哽着喉说话:“妈,她什么时候才能醒?才能不疼?才能康复?”
“应该很快,你别着急。”
“妈,都怪我。”
当女儿真的开始责怪她自己,又是一番复杂的心情,赵帼英心疼地在身后,瞅着因为道路颠簸,万桐轻轻晃悠的脑袋,不置一言。
母女俩走后不久,病床上的人睫毛轻颤,眉目纠缠哀伤,仿若被梦魇所扰。黑暗的空间,有一束光打在中央,板凳上绑着的人,她睁大眼看清楚是谁。
万桐她那双诚挚明澈的眸中透露着紧张与担忧:“言姨,别过来。”
她还是义无反顾走上前,黑色背影突然出现,他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割破万桐手腕,凶狠的声音嘶吼:“来啊,看看她怎么一点一点死去,你又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