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云县水果批发市场地处长云山东峰山底,黄波开车过去原本只需15分钟。但他听万桐的建议绕道经过案发现场,再从案发现场到水果批发市场耗时8分钟。
万桐写在备忘录上,昨晚聂芷言嘱咐她的。
“死者血液里检测出地·高·辛浓度过高,极有可能不是服用药片中毒,而是服用地·高·辛注射液。”这是女人的推测,只能靠他们找到佐证。
“波波头,死者社会关系里,能弄到地·高·辛注射液的有谁?”万桐问。
“他朋友都是大老粗,谁能弄到?”
“长云县医院有几家?”
“两家,一家是县人民医院,一家是中医院。”
“言姨说现在普通药店没有地·高·辛针剂卖,我们可以从在医院工作,又和死者有接触的人查起。”
“行,不过据我了解应该没有,下车再说。”黄波停稳车,众人穿过一条街,掀开一间铺子的布帘,才正式进入市场。
整个水果批发市场人头攒动,生意红火,市场最右端停着五六辆和陈望同一型号的蓝色卡车。卡车驾驶位,一个穿着短衣短裤的人正蒙头大睡,黄波敲响车门。
“谁啊?”
“篮叔,我。”黄波和街坊都很熟络。
“小波啊,怎么,办案吗?”男人打开车门,跨出腿站稳。
“嗯,陈叔的事,还得向你们打听。”
“昨天不是来过吗?喏,就是他。”男人指了指褚涛。
黄波嬉笑几声:“篮叔,就打听下前晚陈叔什么时候离开市场,接触了哪些人。”
“就我们几个,他有单子,要运货到临县,所以没喝酒,吃了点东西大概十二点走的。”
“其他人都有喝酒?”黄波继续问。
“那当然,王二哥生日,大家都喝很多,我酒量好,吐了酒清醒一点送望哥上车。”
万桐即刻插上一句:“陈望确定是十二点左右离开?”
“确定,王二哥门市的挂钟整点会响,我闲得无聊,默默数了,刚好十二下。”
“好,谢谢你。”
“怎么,小波,你怀疑我们杀望哥?”男人有点不悦,深吸了一口嘴里叼着的红塔山。
“没有,只是例行公事,陈叔去世那晚所有的细节对我们都很重要。”黄波笑脸相迎,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他还不想回家被老妈耳提面命。
“我们兄弟伙讲义气,不会干出那事,再说,过几天望哥走马上任,带着我们致富,没有人和钱过不去。”
“什么走马上任?”万桐警觉地问。
“他们水果市场自己选的队长,民间组织。”
第37章 Chapter 36
长云县因其得天独厚的气候,水果闻名省内外。水果市场营销队虽说是民间组织, 但与外界的各种买卖, 生意来往大多通过他们。其他人文化程度不够, 凭自己的能力可以做点小生意,但推广出去赚更多的钱, 还得倚仗营销队。第一届队长上个月刚退休,他推荐三个人, 通过民意投票, 陈望当选为下一届队长,原定于7月6号正式交接。
“陈望死后谁是队长?”万桐接着问。
黄波不能确定,这事他也是听说:“钱叔吧?”
“就是大钱,投票比望哥少5票。”李篮爬回驾驶位,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补充道,“大钱杀望哥更不可能,他们从小穿开裆裤长大, 王二哥生日当晚, 他喝得伶仃大醉,被我们哥几个抬着回去。”
“嗯,我知道。”黄波自然清楚两人的关系。
李篮捞起右侧的长褂, 搭在身上:“小波, 让你篮叔再睡会儿,不然下午送货打瞌睡。”
“行,麻烦您了, 篮叔。”
三人绕过货车,万桐眉头轻蹙,照这样下去,一点进展都没有。
“波波头,你说的钱叔是?我们上门和他聊聊?”不抓住任何线索,至少陈望死,那个人最得利。
“钱叔全名钱次勇,和望叔关系极好,说人是他杀的,换我也不信。”话虽如此,身为警·察,黄波还是掏出手机,滑到钱次勇电话号码,“我先打电话问问钱叔在哪儿。”
得到的消息,钱次勇在陈家。
他们上车往陈家赶,刚到单元楼楼下,就听到钱次勇的声音。
“嫂子拿着,就当给阿望的丧葬费。”
黄芳拒绝:“我们不能收,你家小羊还在治病,更需要钱。”
“钱总能挤出来,阿会和小羊的骨髓配上了,月中就去滨南做手术。”
“谢天谢地,阿勇,你有急事就先走,过几天阿望的遗体送回来,我们再办丧。”黄芳关门前把一摞钱又塞回钱次勇怀里,救命钱,能不拿就不拿。
钱次勇拍了几下门,知道黄芳不会开门,无奈地转过身,正好和三人碰上。
黄波说明来意,钱次勇和他们一起到小区的石头凳子上坐着谈。
石头凳子正好四张,一张石桌在中间,褚涛负责记录。
万桐觑见他左臂别着黑色的绸布,意为缅怀死去的人,情真意切,果然好兄弟,似乎比陈萍和黄芳对陈望的情意都要深。
“小波,你们问吧,尽早查出真凶,让阿望可以瞑目。”钱次勇面露悲伤。
“钱叔,王二叔生日那晚,您喝醉了,知不知道望叔什么时候离开?”
钱次勇回忆道:“就记得阿望临走前和我招呼了一声,他跑车不能喝酒,我就代他多喝了几杯,回家吐得天昏地暗,第二天就听到他死亡的消息。”
一次性说完,让身旁的他们暂时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
“死者最近有提到什么可以引起你关注事吗?”万桐冷静地开口。
钱次勇抠了抠脑门:“还真有一事,王二哥塞给阿望2000元,说是请他以后多多关照,我们都知道当队长油水多,竟然还没上任就有人送上门。”
“陈望收了吗?”万桐思路清晰。
“当然得收,还塞给我500,生意人的往来,你们警察不会管吧。”
“队长可以做到什么时候?”褚涛想到什么,插嘴问。
“干到退休,阿望如果没死,还能干8年,可惜了。”钱次勇连声叹气。
激将法往往对心里有鬼的人有用,万桐屡试不爽,直接道:“但是陈望如果死了,最大的获利者是你。”1号中午死者出门,和他接触最多的便是水果市场的人,加之晚上王二生日,死者没有回家,作案时间充裕。
万桐闭上嘴,凝神等着钱次勇的说辞。
“你胡说什么,我不可能杀阿望。”钱次勇气急,言辞凿凿否认。
万桐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中看不出一丝端倪,没有慌张,只有被误会的愤怒。
“阿望是我铁哥们,小羊生病他也帮衬不少,前天还转给我2000应急用,我不可能杀他。”说到最后,他眼圈泛红,“警官,你们办事要讲证据,空口无凭的推测我有权利不回答。”
黄波代万桐向他道歉,又询问了几句,告辞离开。
---------------------------------------
回去的路上,聂芷言发来消息,陈萍书房找到的药瓶,每片的剂量果然是0.75mg,她没有说谎。陈望吃下一颗剂量为0.25mg的药片,根本无法致死,也和检测出来的血液浓度不匹配。所以究竟是谁,知道他有心脏病,通过什么方法成功下药?
前路,如同弥漫着灰色的浓雾,掩蔽着事情的真相,变得愈发神秘。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黄波接到报案,万里巷发生一起命案,黄波通知痕检小杨带聂芷言到现场,他们开车拐两个弯先到。
出租房里,四下窗帘密闭,透不进一丝阳光,房东站在门口,嫌弃地皱着眉。
“我催他交房租,上月下旬还接电话,7月1号开始联系不上,十分钟前我找人破门而入,才发现他死了。”
“最后一次通话是什么时候?”黄波问。
“6月27号吧,他说在滨南找到活计,29号就搬家。”
褚涛戴着手套,穿上鞋套开始侦查现场。房间格局一室一厅,卧室臭气熏天,床边的小桌子上摆着四五支针管。死者眼圈发黑,口边和桌上有白沫,肘窝静脉初密密麻麻的针孔清晰可见,手臂一道道血痕,这不明摆着……
他想到三个月前发生的一件事,突然反应过来,取下手套就往屋外跑,关上防盗门,拨通聂芷兰的电话。
此时的聂芷兰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正和肖邶吃饭。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兔子,你又想跑。”
“队里同事打电话。”她把手机拿给对方看,屏幕上“支队阿涛”四个字让肖邶撅起嘴,“好嘛,聂大队长是大忙人。”
聂芷兰刚按下接听键,褚涛呼哧呼哧说个不停:“聂,聂队,长云县又发生命案,死者的症状,我猜测……”
“拦住她,换个人。”聂芷兰斩钉截铁道。
“但这里唯一的法医请假。”
“什么时候销假?”
“好像是明天。”
“让他提前上班,什么假请那么久?”
“阑尾炎,请假半个月,身体真精贵,估计是长云太平,他平时也闲着没事干。”
“嗯,提前半天回来不会要命,让黄波打电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