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殊冷笑道:“你就是图省事吧,为什么不去床上?在这里,你不怕冻着我吗?”
容完被他怼得无话可说,只好把他轮椅推到床边,待他上了床之后,才将热水盆端到床边来。
“我给你脱袜子还是你自己来?”容完又问。
在这样炎热的九月,房间里没开冷气,沈灵殊还穿着拖鞋和羊毛袜,或许是习惯的缘故——那时候傅家安置他的别墅极冷,再加上他年纪小体寒,常年四肢都是冰冰凉凉的,容完就只好总给他穿厚袜子棉鞋子,裹得暖和无比,才整整两年都没有生什么病。
沈灵殊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来。”
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容完心思一时恍惚到了别墅中的那两年,便默默无语地低下头,给沈灵殊褪下袜子,捏住他的脚腕,放入热水中。
裤腿被推到膝盖上方去。
容完专心开始按摩起来,他按摩倒也没什么章法,就是自己拍戏的时候吊威亚经常容易磕到膝盖或者小腿,于是剧组里的老师傅教了他一套活血化瘀的按摩手法,和那些专业的人没法比,但在普通人面前还是能卖弄一二的。
先从脚踝处顺着穴位按揉到膝盖下方,再顺着筋脉滑下来,重新回到脚腕处。
按完两三道,再用热毛巾浸透,叠成长方条,敷在沈灵殊的膝盖上。
他专心致志,也就没有注意到沈灵殊盯着他头皮的眼神越来越晦暗不清。
“你是从哪里学的按摩?”沈灵殊忽然问,声音中压抑着一丝淡淡的沙哑。
第80章 豪门腿疾冷少
容完动作一顿, 道:“自学的,怎么了?”
“没怎么。”沈灵殊冷嘲一声,没再说话。
他一直盯着容完, 仿佛想从容完脸上看出什么洞来, 那视线凌厉, 让容完头皮发麻。容完忍不住问:“沈先生, 你在看什么?”
沈灵殊这才蹙了蹙眉, 敛了眸子。
容完给他按揉完,把热水盆收拾一番, 道:“沈先生,我先回房间洗个澡, 有需要你再叫我。”
沈灵殊靠在床背上,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出去吧。”
容完本还想给他掖一下被角,可此时舒添衍这身子用起来实在不方便, 与他相识不过几日, 没道理对他那么关心, 于是犹豫了下, 只好出去了。他出去后,朝着楼梯口的那间不许人进去的房间看了眼, 助理越是不让他去,他就越是好奇。
容完问系统:“里面有什么?”
系统道:“你的一些旧物。”
容完顿时沉默下来,其实系统不说, 他也能够猜到。当初他和小沈灵殊相依为命的两年, 小沈灵殊的房间就是靠近楼梯的那一间, 他陪着小沈灵殊睡觉的也是那一间房。他被老蒋换走之后,还有些东西没来得及收拾,穿过的睡衣、看过的书籍,用过的锅碗瓢盆,都留下来了。
对他来说是一瞬间,但对于现在的沈灵殊而言,那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
他刚才按摩的时候,被沈灵殊询问到按摩手法,就试图交代一些东西,但他发现他没办法开口。不知道是不是规则限制的原因,他没办法明确表达出自己就是蒋笑这件事情,沾边的打擦边球的说法也跟卡壳了一样,说不出来。
容完早就被系统告知过这一点,因此心中也没有起什么波澜。
无论如何,自己陪在沈灵殊身边,护着他就好。来日方长,自己身份是否被他知晓,这一点对容完来说并不重要。
这天下午天气闷热,看起来就像是要下雨,到了傍晚的时候已经下了些小雨,没想到一会儿就下大了,等容完从浴室里擦着头发出来,窗子外面已经变成了暴雨,而且还伴随着闪电。漆黑的夜幕里,电闪雷鸣划过,照亮远处的山峦和树林,枝桠显得格外狰狞。
容完房间就在沈灵殊房间隔壁,但是隔音效果很好,听不到沈灵殊那边有什么动静。
他在落地窗边上站了一会儿,拉上窗帘,略有些担忧。
过了会儿,他忍不住下楼去厨房,泡了杯茶,端到沈灵殊房门口,找借口道:“沈先生,我泡了茶水,你要喝点儿再睡觉吗?”
厨房里没有能养胃的红枣和蜂蜜,只有单调的咖啡和茶叶,他就只能泡一点红茶了。
“进来。”沈灵殊的声音一贯的冰冷无起伏,倒是听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容完推门进去,沈灵殊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看,俊眉星目,宛如雕塑,听见动静,掀起眼皮子朝这边淡淡地睨了一眼。
容完差点都要以为他已经不怕打雷了,但是走过去将茶壶放在床头边,却注意到他腰线是绷紧的——何止是腰线,脖子,浑身都是绷紧的。
他房间里的窗帘也被拉得紧紧的,几乎密不透风。
一道雷声划破天际,霹雳而来,他倒是显得很镇定,和十二年前那个哆嗦的小孩截然不同,但略显苍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他此时的糟糕心情。
容完忍不住笑了笑,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给。”
“笑什么?”沈灵殊瞥见他的笑容,不爽地盯了他一眼,满是警告,“你很高兴找到借口走进我的房间?”
“……”容完无语地收起了笑容。小心肝儿,自恋是病。
沈灵殊喝了口茶水,似乎有些排斥红茶的味道,蹙了蹙眉,将茶杯放回床头柜上,却见容完还站在床边没走,头也没撇,冷淡地问:“还有事?”
不得不说,房间里多了个人,带来了几分活人的气息,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令他的心情没那么糟糕了。
“我想留下来。”容完脸上露出实在没办法的神色,犹豫地道:“我,我很怕打雷。”
沈灵殊一怔,怀疑地盯着他。
容完赶紧道:“是真怕,从小到大就怕,听到打雷看见闪电,洗澡的时候我都能哆嗦不停,身边有谁就攥住谁的衣角,吓得叫哥哥,吓得屁滚尿流——”
他越说,越是唤起了沈灵殊什么丢脸的回忆,沈灵殊打断他:“我允许你在我房间里打地铺。”
容完:“……”你确定要这么不近男色吗,给你台阶下你都不下?
“否则。”沈灵殊眸光晦暗地盯着他:“你就是故意想来爬床。”
容完:“……我选择打地铺。”
容完憋屈地回到自己房间,把被褥和床单全都抱到沈灵殊房间来,当着他的面,在他床边铺下。好在这会儿正是炎热的九月,即便下暴雨,也不会冷,沈灵殊的房间又足够大,铺两三张床都足够了。在他铺床的过程中,沈灵殊放下书,一直盯着他,黑沉沉的眸子里是难解的深意。
待他铺好床,去看沈灵殊,沈灵殊却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沈先生,我关灯了。”容完道。
沈灵殊淡淡地“嗯”了一声。
灯一关掉,房间里立刻陷入一片漆黑当中,窗帘又拉得很紧,几乎没有光亮从外面泄进来。只有偶尔雷鸣的电闪将外面照亮,形同鬼魅的枝桠映照在窗户上,显得有些阴森。
容完双手枕在脑袋下面,安稳地躺在地上床铺上,被褥很软,他还是能够轻而易举地睡着的。
不过,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听见床上翻身的声音——
沈灵殊似乎辗转反侧,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之后,忍不住将被子盖到脑袋上去,心烦意乱,竭力不去面对外面的雷声。
过了十二年,还是怕打雷啊。容完忍不住咧开嘴角笑了笑。
他翻了个身爬起来,轻手轻脚地没有发出任何动静,走了几步爬到床上去,趁着沈灵殊尚无防备之际,倏然钻进沈灵殊的被子,被子里很凉,沈灵殊从小就一直都是捂不热的体质,他进来之后,反而带来一股子暖热。
沈灵殊扭头回眸,脸都黑了,愠怒无比:“你干什么?还说不是爬床?”
“沈先生,我怕打雷。”容完两只手捂着自己耳朵,慌里慌张道:“打雷的时候我不习惯一个人睡,不然我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明天就别想上课了。”
沈灵殊凶狠道:“那关我什么事?”
容完滑下去,伸出一只手死死揪住沈灵殊后背上的睡衣,另一只手捂住沈灵殊的耳朵,道:“怎么不关你事,你是雇主,要不是来你这里,我今晚就可以和同学挨着一起睡。”
沈灵殊震怒:“你还想挨着同学睡,你同学是男是女……”
容完连忙更加用力地搂住他的腰,两腿并用,往他身上压过去,打断道:“就一晚上——过了今晚,我立马回我自己房间去,而且,我绝对不会对你动手动脚!”
他这样死死纠缠,死死将沈灵殊后背抱住,沈灵殊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将他踹下去。
沈灵殊倒吸一口凉气,脸都气青了。
可床上这样多了个人,却叫他并没有什么抗拒的感觉。换作其他人,他何止抗拒,简直要起来将床单清洗八百遍再烧掉,可是这个人,总让他破例。沈灵殊不再动弹,感觉被子里的温度渐渐随着这个人的到来而升高,那是种非常安心、暖和的感觉,打雷的声音都不再钻入耳中。
让他想起某个教他读书写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