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快放学的时候,容完收拾着书包,看了眼外面的大雨,寻思着怎么把伞给原允,让他接受。
而原允居然也没有跟往常一样,放学铃声一响就走了,而是仍坐在位子上,慢吞吞地写着题目。
“回去后伤口不要见水,衣服什么的脏点不洗也没关系,过几天等去医务室,医生说能拆纱的时候才能见水。”容完忍不住叮嘱道,原允他爸昨晚回来,又已经走了,原允今天回到家应该是安全的,他才能放心让原允回家,否则——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一定得把原允死活拉到自己家里去。
原允漠然地写着字。
但就在容完以为他又不搭理自己的时候,他慢慢点了下头。
容完这才瞥见,他写半天,他胳膊下压的那页半天没有翻动,这不对啊,以他的速度,十分钟就该翻一页了!而且他作业早就都写完了,还等在这里干什么?容完忽然心念电转,匆匆撕下便利贴,和平时一样写上各科作业,往他桌子上一贴——“给!”
原允这才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里的漠然也少了很多,他伸出手去,将那张便利贴撕起来,捏在手心里,紧紧捏着,跟捏他自个儿的东西一样。
容完脸上这才有了点儿笑容,得寸进尺地凑过去给他把纱布扯了下,他虽然浑身立刻绷紧,但却也没有动粗或是瞪容完,而是垂着眼睫,不自然而僵硬。拳头还紧握着,是警惕的姿态,但竭力忍着,没让自己的锋芒伤人。
容完趁机把伞递给他:“我有两把,你一把,我一把,不别扭,行不行?”
原允定定地看着他,随后抿着唇,接过了其中一把。
翌日,景家氛围好了很多,因为景爷爷手术做完,虽然还没有清醒过来,但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景母总算是不在客厅眼圈通红了,还有心思一大早起来给容完做爱心便当。
容完心情也大好,凑过去吃饭的时候,就笑着对景母说:“我妈真是个仙女。”
景母听了咯咯直笑。
景父咬牙切齿,拿起旁边的锅铲就把小儿子赶了出去。
不过又在下雨,容完又没有带早餐。
进了教室去的时候,容完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原允在座位上,一直盯着后门看,弄得后门那几个同学还以为是上次电扇的事情得罪了他,纷纷不敢抬头,但见到容完之后,原允便收回了视线——
收回视线之前,目光还在容完手上顿了下。
容完顿时乐了,前几天不是还对我的早餐爱理不理吗,怎么着,现在真香了?虽然外面下雨,但他心情宛如拨云见晴,非常好,和周围同学笑着打了几声招呼之后,就走到座位上去。
恰逢十天前开学考试的成绩出来了。学习委员正在发着各科卷子成绩,教室里面吵闹一片。对答案的忙着对答案,炫耀的忙着炫耀,哀嚎的忙着哀嚎。三班算是理科重点班,成绩差的有,但绝大多数还是在年级能够排得上号的成绩优异者。
但原允又是全班第一。
不过这对于大家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因此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学习委员是个瘦弱的女生,将原允数理化语英几科卷子挑出来,全摞到一起,走过来一起放到原允桌子上,这样就可以只过来一趟。
过了会儿,容完的卷子也到手了,他一看,满屏都是红叉叉——比景一帜先前的成绩还要差……毕竟好些年没有回高中校园了,什么二次函数、加速度、定语状语之类的乱七八糟全都忘了个干净,即便有系统帮忙,很多步骤也解得很慢。
他瞥了眼原允桌上的卷子,见满屏红对勾,顶上刺目的一百五十分晃瞎了他英俊的眼!
“原允,全班第一,借一下卷子给我对对答案。”容完戳了原允一下。
换作刚开学那会儿,他敢碰原允一下,原允指不定得瞪着他,即便现在别人敢碰原允一下,原允也得把人家手指头扭断。但现在原允只是浑身绷紧了一下——
“小气鬼。”容完嘀咕了句,还以为他不肯借。
前头裘雅茹正在发卷子,她是物理课代表,物理学得还相当好,听见容完借卷子,便笑着扬了扬自己的,说:“景一帜,要我的吗?”
容完莞尔,问:“你多少分?”
“还嫌弃我?”裘雅茹道:“一百三十五,总比你八十多好多了!”她视力好,踩在椅子上一眼就看到了容完的卷子。
容完心想,反正原允不借,自己总得借一张,一百三十五和一百五又有什么区别,便伸长了手,从前面同学那里去接裘雅茹的卷子:“来,你卷子借我!”
“啪。”还没拿到,一只手伸过来,整整齐齐一摞卷子拍在自己桌面上。
全班第一的卷子。
全班第一本人没看自己,侧脸漠然,盯着书页,蹙着眉,仿佛有几分愠怒。
第45章 校园暴娇小穷鬼
……
“给我的?”这下容完真乐了, 心花怒放,俯下身趴在桌子上,把脑袋凑过去看原允:“给我的给我的?”
原允漆黑眼睫垂着, 嘴唇绷直成一条直线,理也不理会他。
那边裘雅茹递过来的卷子还伸着呢,容完连连摆手, 心里有点小得瑟,笑嘻嘻地说:“有了有了,全班第一把卷子借给我了,你的不要了!”
裘雅茹:“……”切。
容完拿着全班第一的一整套卷子坐下来,从前翻到后, 哪里有对答案的心思, 其实就是逗一逗原允而已。不过他发现原允的字迹——和上一世今昭的一模一样,容完不由得有些怔忡,锋芒毕露, 字刃穿透纸张,摸上去仿佛能割伤人。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将正确答案全都抄写上,待会儿老师讲课的时候好听讲。怎么着他这一世也得高中毕业, 顺利考上大学吧, 要是只靠系统的话,那就真的不学无术了。
老师开始讲卷子的时候, 容完急匆匆地把最后一页抄完, 然后递回去还给原允。原允并不催促他, 接过去后,什么也没说,照常做自己的事情。
但接下来,老师一边讲课,容完一边时不时将脑袋凑过去看看他卷子上的一些步骤,他虽然浑身僵硬,却也抿着嘴唇让开,稍稍靠近墙,让容完看个够。他总是如一根紧绷的弦,抗拒他人的接触,但此时对容完的接触,却稍稍能容忍一些了。
班上其他人频繁回头,眼中惊骇不言而喻——
这可是三班的活阎王,平时冷漠至极,谁敢招惹他啊,别说招惹了,就算是发作业的时候都你推我我推搡你,才找个送死鬼给他递过去。
但校草这才来多久,就跟他混熟了?
还哥俩好的开始同看一张卷子了?
容完倒是无所谓同学们的眼光,反正在学校里他和原允又没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同学和老师们就算觉得诧异,也只会以为这是纯洁的友谊而已。又上了两节课,英语老师走进来,让大家把耳机和听力机拿出来,是要把考试的英语听力重新听两遍。
容完将手伸到书包里去,正要摸自己的耳机——景濛什么都给他准备了两套,生怕他不够用,因此书包里有两副耳机,一副插入式的,一副耳麦式的。
但他忽然见到原允桌子右上角白色的耳机线。
他心里有了主意,立刻将书包里的手缩了回来,对原允道:“我耳机忘带了,你耳机能借我吗?”
原允瞥了他一眼,将白色的耳机扔到他桌上。那耳机线很干净,却和所有男生的一样,缠成一团,微微磨损。
听力已经开始播放,容完将耳机线解开,自己只插了一只,另一只递给原允:“你不听吗?”
原允没理会,翻到阅读理解题,直接听力题都懒得看。
容完却得寸进尺,捏着左侧耳机,微微支起身子,伸长手,笑着将那只耳机塞进了原允的左耳里——原允坐左靠墙,他坐右靠过道,这样耳机线不够长,两人的距离就不得不挨紧。
他略微温热的手指触碰到原允冰凉的耳垂那一瞬间,原允整个人如同刺猬一般绷紧,猛地朝容完看过来,几乎给容完一种下一秒他就要扼住自己喉咙的感觉。
如果是其他人早就退却,可容完定了定神,继续将那耳机塞进了原允耳朵里。
在原允僵硬而震惊的注视下,缓缓地,认真地,亲密地,两人别扭地戴上了同一副耳机。
英文听力字正腔圆,电风扇飞速转动,落在原允耳朵里,却如同一片嘈杂。
——从来没有人这样靠近过他。
伴随着温热的触觉,耳机上的电流在他耳廓上过电,原允漆黑睫毛几不可察地一颤。
“怎么?不想听听力?”容完无辜地看着他。
原允定定地盯着容完,眼底逐渐浮现出某些晦暗的东西,他盯了容完足足三秒钟,才僵硬地转回头去。
而容完手心捏了把汗,此时松气,嘴角终于翘起。
一转眼又过去两周,景爷爷终于离开了重症监护室,转入了普通病房。
全家的阴霾都渐渐散开。
而容完感觉,自己和原允之间的关系终于有所进展。原允不知道是怕自己再次哭,还是怎样,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似乎在竭力将他浑身尖锐的冷漠压抑住。当自己靠近他,他即便浑身绷紧,却也不再那样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