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年连忙站起身来,心里认定这女子就是那女鬼,可是看她的样貌气质,却并没有阴森恐怖之感,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小年。”躺着的周仓挣扎着撑起自己的身体。谢小年见状,连忙施展法术,准备去“救”周仓。可下一刻,谢小年却看到那“女鬼”一脸紧张地扶起周仓的身子,没有一丝想要伤害他的意思,反而似乎在帮他。
“周仓,你这是……”
“小年,你是被我爹叫来捉鬼的吧。”周仓苍白瘦弱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小年彻底被弄糊涂了。“难道,她不是鬼?”
“我当然不是鬼!”那女子柳眉一扬,面容恼怒地看着谢小年。
“……”
“你真的只是生病了?”谢小年狐疑地瞧着周仓。
“是。玉娘一直尽心照顾我,却被我爹娘误以为是女鬼吸我精气,想要分开我们。玉娘没有办法,就只好将计就计,假扮女鬼,让他们不敢再来。”周仓苍白的面容上显露出明显的疲惫,显然他的身体已极为虚弱了。身边的玉娘见状,连忙小心的为他拍打后背。
谢小年瞧着两人的举动,也打消了几分疑虑。“可是你一向不是身体强健,怎么会生这么重的病?”
“他是感染了瘴气。”忽然墨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众人回头去看,只见墨宸踏步而来,那般风姿瞧得周仓与玉娘皆是一愣。
谢小年瞧着墨宸神态如常,僵硬的大脑忽然转动了起来。
“你早就知道她不是鬼了?”
“嗯。”
“那你还同我打赌?”谢小年惊讶地瞪圆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瞧着墨宸。
“是你自己打赌之前没想着查看鬼气,只想着有我在便不必担心,不是吗?”墨宸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一记响雷,打的谢小年头脑发烫,浑身僵硬。
“你……你这是作弊!”
“输了就是输了。”墨宸唇角轻弯。
第九十章
事情水落石出了,玉娘并不是女鬼,周仓也并不是被鬼魅缠身,而是之前外出感染了瘴气,这里的大夫没见过,所以也不会治,才弄出了后面的这一摊事情。正巧隔壁镇上有一位远道而来的游医,医术精湛。两三剂药下去,周仓的面容明显好转。经过这么一闹,周仓一家反而因祸得福,公婆与新妇之间也冰释前嫌,一家人和和美美。
谢小年从周仓家转了一圈回来后,反而发现自己似乎赔了一把赌注,被墨宸一下捏住了脖子……
“小年,你师父可真厉害,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病因,还帮玉娘讨回了清白,这救命之恩,我周仓没齿难忘。”
谢小年瞧着周仓这副激动的模样,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
不过,他确实厉害。
谢小年想到这,偷偷瞄了墨宸一眼,只见他正浅笑的看着周仓夫妇俩,那笑容浅浅淡淡,却如晨曦一般。这副神情,他从未在墨宸的脸上见过,暖的让人心慌。
似乎察觉到了谢小年的视线,墨宸微一转头,便钳住了谢小年的目光,许久都未分开。
等两人从周家脱了身,一同走在回去的路上,日头一转眼已快要落下山去。浅橘色的霞光映在两人的身上,在斜后方投下两个影子。
谢小年微一回头,便发现了那两个影子,肩并着肩,头挨着头,似乎靠在了一起。
耳鬓厮磨……
不知道为何,这个词猛地跳进了谢小年的脑子。全身的血似乎都涌上了他的脸颊,烫得他连耳尖都是红的。
微一转头,却瞧见墨宸并无察觉,只是朝前走着。
不知为何,一股异样的情愫猛地涌上了心头,瞧着墨宸的侧颜,谢小年稍稍又朝那边靠了一点。许是连半步也没有,谢小年却觉着仿佛就快要贴到墨宸的身边。余晖下,两人的影子仿佛交颈一般,密不可分。
从周家到谢家的路算不得长也算不上短,谢小年早已走了百十次,可如今这一次,他却觉着这路,太近了。似乎一眨眼,就走到了头。
“小年。”
“嗯?”听到他忽然唤自己,谢小年心中猛地一紧,全身僵硬起来,莫非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
“若你真的不愿,我便不再勉强你。”
“什么?”谢小年心思还落在自己刚才的事情上,对于墨宸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你真的不愿我做你的师父,那我也不再勉强。修仙之事,如不能顺其自然,只会适得其反。我执着了近千年,修为一直不能精进,也许也正是因此……”
“我愿意!”谢小年听墨宸的话,只觉得胸口像添了一把火,烧得他连墨宸的话还未听完,便立刻打断了他。
话音刚落,四周便静谧了下来。
墨宸侧着脸,静静地看着他。点漆般的双眸映着橘红色的余辉,落在谢小年的眼里,让人心悸的厉害。
“我……我……”谢小年结结巴巴地,眼神闪烁的犹如午夜的萤火虫。
“我以为你不愿意。”良久,墨宸终于开了口。
谢小年闻言,抬头望着墨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我不愿意,你定要走了。
是了,他突然害怕了。就如同稚童一般,出尔反尔,却在察觉到墨宸似乎要放下他的时候,害怕了。
两人之间的千尺深渊,他终还是跨了出去。
无论是当时在宋城,还是在招徒大会前夕,他对这人,早就不是天下间任何一种普通的情意。
他与他之间,师徒不像师徒,朋友不似朋友。这混乱的关系让谢小年望而却步。从墨山上决绝而走,他以为这世不会再见,可是他也来了。无论他往后退了多少步,墨宸都追了过来。可当墨宸露出想要后退一步的时候,他却慌了。
这是多么卑鄙的行为?谢小年只觉得羞愧的手指微微颤抖。
“为什么改变想法了?如果你只是随口说的,我也不勉强你。”墨宸见状,轻声劝慰道。
“不!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愿意。”
“为什么?”墨宸立刻追问道。
谢小年被他这句话问的向后倒退了一步,嘴唇微微颤抖,瞧着墨宸,最终似乎拿定了主意,轻声说道:“如果我不愿意,你就要走了。”
此话一出,墨宸的双眸如同刚点燃的烛火,缓缓地亮了起来。
“你不想我走。”
“……是。”谢小年费力地吐出了这个字,眼泪却不知为何猛地掉了下来。他原以为自己对墨宸只是高山仰止,却不知,自己早已被压在了山下,逃不掉了。
微凉的手掌轻轻触碰着谢小年的脸颊,指尖擦掉滑落的泪珠,墨宸嘴角的微笑越发的深了起来,眼里似乎也藏着什么亮闪闪,水粼粼的东西。
“你跑不掉了。”
谢小年泪眼朦胧地瞧着他,看到他嘴角的笑,似乎藏着狡黠,与之前那副模样截然相反。
“你,你在激我?”
“我想让你快点到我身边来,又想不出其他法子。你太笨了,我只好作弊。”墨宸清冷的声音里沾染了一丝柔软。
墨宸双手一用力,将谢小年拉进自己的怀里,下巴轻轻搁在谢小年的肩上,轻轻叹了口气。
谢小年呆愣地靠在墨宸怀中,大脑一时有些空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他回过神来,谢小年一把推开墨宸,直直地盯着他的双眸,“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不是……”
心里的想法在舌尖滚来滚去却不敢吐露出来。
墨宸也不急,只是瞧着他,似乎在等着他捋顺舌头。
谢小年的脸上红红白白的,挣扎了半天,“你是不是心悦我?”谢小年看着墨宸的眼睛,然后终于一口气将心中的话讲了出来。
等他讲出这句话后,谢小年才猛地发现,原来自己竟然喜欢上了他。他等了这么久,气了这么久,最后的原因,竟然是他心悦眼前的这个人。不同于男女,这世间男子之间的心悦是否也一样?谢小年来不及想明白,只是看着这人的双眸,他竟忍不住说出了这种话。
谢小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眼前的人,静等着他的回答。
片刻的静默,仿佛一个春秋般漫长,那人看着他,眉眼间慢慢舒展开来,像被春风拂过。
“是。”
只一个字,如山呼海啸般,将谢小年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全部淹没。
“师尊……”谢小年呆愣地看着他。
淡橘色的日光落在两人身上,墨宸双手捧起谢小年的脸庞,双眸深邃,**游荡,“我一直心悦你,想将你牢牢抓在手心,让你再也离不开。”
谢小年震惊地瞧着眼前的墨宸,那人仿佛变了一个样子,占有地将他笼罩在身下,轻声而坚定地讲着他这辈子想也不敢想的话语。
第九十一章
“我以为你只是因为何思远才愿意教我……”谢小年仰着头,瞧着墨宸。“如果我只是谢小年……”
“如果你只是何思远,你要离开,我绝不会阻拦,但会在暗处护你一世。”
有些话只吐露一半,便懂了。
“师尊,我们回墨山吧。趁着花期未完,我拿一坛私藏的四春酿,请您尝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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