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就算他不被你那寒玉珠要了性命,百来年的寿命又有什么用处?要知道,你可都快千岁了……”最后一句,墨敛嘀嘀咕咕,压低了声音。也不知是不是说给墨宸听。
“你胡编乱造出一个后人来,还全无灵根,你这根本就不是对他好,你是害了他!”
“你好好想想,我这可全是为了他好。”
墨敛一席话说完,只见那雪鸟一言不发。过了许久,只听“嘣“的一声,那雪鸟便变成了一堆雪屑。
下一刻,之前还是鹅毛大雪的谷口,此刻便静静悄悄的,皑皑白雪积了一地,墨敛脚尖轻点,径直入了谷去。
一进谷中,墨敛就见墨宸立于白雪之中,融融白雪落了满身满头,就连眉梢都是片片雪色,却仍是一动不动,只是瞧着远处。墨敛立到他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瞧了过去,只见那小徒弟正安安分分地坐在温泉之中。谢小年上半身只着一件单衣,头上,肩上,雪已积了起来,而下半身则泡在药泉之中,氤氲的热气在他四周飘荡。只怕他泡了多久,自己这师弟就在这站了多久了。
“你用药泉替他疏通筋脉,显然也是准备替他通气脉吧。”墨敛收回目光,看着自己师弟。
他这师弟从小内秀,不喜言语,脸上冰凉凉的,心里也不知想些什么,可又偏偏是个奇才,深的师父喜爱,单独教导,将一身绝学倾囊相授。如今这修为越发深了,可这脾气也越来越古怪了,除了他这师兄,与旁人再是多一句话也没有。也不知那墨欢是怎么忍了这大冰块几百年,要是自个儿,早早就跑了去!
“进了墨练堂,你不必胆心,子恒会好好教导他的。”
“师兄,我走后,你替我好好照看他。”墨宸说着话,眼睛却仍旧瞧着那小徒弟。
“放心吧,不过是菩提岛,三两个月就回来了,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他竟真没想到,自己向来冷心冷面的师弟,还能有这么一面。
墨敛随后轻叹一声,“原来你的劫数是这,师父千算万算,让我还以为那墨欢与你有些关系,没想到你的心思全系在另一人身上。”
“师兄,我的劫数,早百年前就结下了。”墨宸语气淡淡地,眼底却卷起一丝柔情。
“哥哥,你非要去修仙不可吗?”
“小弟乖,等哥哥修炼了道家仙法,学会了腾云驾雾,到时候带你飞到后山上,摘最高枝的那枚果子,怎么样?”
“飞?你会飞?”
“那是当然,我不仅会飞,还能七十二变,就跟那孙猴子一样!”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只要我去修仙,那相家的两个小子再别想揪你头发,吃你零嘴了。”
“哥,我舍不得你。”
“哭什么!男孩子可不能哭鼻子。”那少年轻轻用手抹掉了自家弟弟脸蛋上挂着的泪珠,轻笑一声:“鼻涕我可不帮你擦。”
第四十五章
“小年,等你入了墨祠宗,就能见到我了。”
“你见到他了吗?”
我没见到……他又骗了我。
“小年。”
他又骗了我……
“小年。”
谢小年迷迷糊糊之中听到有人唤他,睁开眼,看到一人立在床边,正瞧着自己。
“师尊?”谢小年吓得一下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借着桌上的油灯,这才看的仔细了些。
“您这么晚怎么还不休息?”
“为师要出一趟远门。”
“远门?”谢小年惊讶地瞧着自家师尊,心里就像被人揪走了一块似的,莫名有些慌乱。
师尊走了,我该怎么办?
“我走后,你就去墨练堂上课,课毕,我就回来了。”
墨宸看着他,轻声说道。
“师尊,您要去哪儿?”
墨宸并未回答他,反而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谢小年的手腕。
那微凉的指尖,惹得谢小年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与墨子韵那时一样,谢小年觉得一道气顺着手腕径直抵到了他的小腹,回转了几圈,又慢慢消散了。不同于墨子韵的温和轻柔,墨宸的这道气既霸道又带着渗骨的寒气,让谢小年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仿佛站在了数九隆冬了一般,从里到外都是寒意。
谢小年不知墨宸在做什么,但是心中坚信,师尊一定不会害自己,所以即使冻的嘴唇青紫也咬紧了牙关,不发出一点儿声响来。
墨宸瞧着谢小年忍耐的模样,眼底透出一丝赞许。随后,又是一道更为强劲的寒气顺着谢小年的小臂直冲了进来,那股气好似削铁如泥的利刃,将谢小年的气脉搅得是天翻地覆。谢小年只觉得那寒气横冲直撞,像是一道钻头,死死地往里钻,疼得他脸色发白,险些昏死过去。
“忍着!”墨宸见状,低声说道。
谢小年恍惚间听到墨宸的声音,便死咬着牙关,又强挺了过来。
谢小年并不知道,此刻墨宸是将自己身上的一股气,顺着气脉想要传至他的体内。他天生气脉堵塞,且丹田枯竭,没有灵根。墨宸的这股气,至精至纯,乃是墨宸修炼千年的剑气。墨宸借着这股气想要打通谢小年的气脉,然后再将这股气置入他的丹田,充做他的灵根。等到他将那玲珑枝取回来,就可替谢小年塑灵根。
而这气脉堵塞,想打通本身就疼痛难忍,再加上墨宸的这股剑气极为霸道且精纯,那疼痛更是比妇人生子还要疼上百倍。幸而谢小年在谷内的药泉中泡了一月有余,否则,墨宸的剑气一入体,不等冲开气脉,谢小年先会爆体而亡。
即使如此,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谢小年身上的衣衫早就被冷汗浸透,浑身好像从水里捞上来一般,脸色青白的犹如一张白宣,嘴唇也被自己咬的血肉模糊起来,殷红的血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落在白色的衣衫上,犹如傲雪寒梅。
墨宸一手握着谢小年的手腕,使剑气不断,一手抵在谢小年的后背,输真气助他挺过这段时期,不至于昏了过去。
“小年,再忍忍。”墨宸低声在谢小年的耳边说道。
谢小年紧闭着双目,泪水顺着眼角不断落下,那疼痛像是将他身上的每寸每分都剁烂,撕碎了一般,但意识却始终清醒,无法昏过去。
一炷香后,那股剑气终于打开了一道细窄的通道,来到了谢小年的气海。
和一般修仙者的气海相比,谢小年的气海贫瘠的犹如一片荒芜,一点灵力也没有。墨宸瞧着已经半昏半死的谢小年,眼眸中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心疼,随后将剑气缓缓输进谢小年的气海中。
此时的谢小年身体仿佛成了一具容器,莹白的皮肤变得逐渐透明起来,墨宸湖蓝色的剑气此刻正在他的身体里缓缓流动。只见那星星点点的湖蓝剑气仿佛游鱼一般在谢小年的经脉之中游动,随后逐渐汇聚起来,最终在他的腹部合为一团,形如掌心大小的圆盘。
等做完这一切,谢小年已经彻底昏死过去,而墨宸额上也渗出些许细汗。
谢小年软软地倒在墨宸的怀中,脸色虽然惨白,但是无大碍,只等他醒来即可。
墨宸怀抱着谢小年,指尖轻轻点在谢小年的眉角,嘴角若有若无地浮现出一丝笑意。
天上明月皎白,夜风习习,墨宸一身白衣翩翩,立于墨敛室外。
“师兄。”
此刻正在屋中打坐的墨敛睁开了双眸,却未有起身的意思。
“我走后,你且小心,你渡劫将至,切不可大意。”
墨敛一听,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好小子,还算有些良心。
“知道了,你早去早回,那孩子我会替你好好看着的。”
墨宸闻言,顿时变化作一道湖蓝色剑气,直冲云霄,飞向东方。
墨山脚下
两个农夫装扮的男子此刻正藏在一处山洞中,守着一团篝火,喝着冷水就着硬饼,一口差点崩掉两颗牙。
其中一方脸大鼻的男子嚼了两口饼子,愁眉苦脸地对另一人说:“胡子,魔君让咱们在这守着,咱俩都守了一个多月了,什么动静也没有,你说说,咱俩运气怎么这么差?”
“嗨,有啥办法,咱俩没钱没人的,这种苦差事当然就落咱们头上了。”名为“胡子”的男子长着一脸的浓密胡子,一直垂到了胸口,那胡子上还编了两个小辫,看上去可爱又可笑。
“你说,魔界为什么让咱们非守在这墨山脚下呢?要我说,还不如去下面的村子抢他一笔来的舒服!”
“就是!”胡子也是心有不忿,一个多月了,让他们哥俩在这喝凉水吃硬馍,其他人在魔界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咱们到底等什么呢?”
“我猜,这是我猜啊,听闻这墨祠宗的宗主马上就要飞升了,主君估计是想等那人飞升后,墨祠宗群龙无首,直接攻打过来,将墨祠宗一举灭了!”
“真的假的?主君不是从这墨祠宗叛了出来的吗?而且,我们魔界还和人界定了约定呢。”
“你懂什么,这是计谋!懂不懂?主君先迷惑了他们这帮臭老道,等他们放松了警惕,再带着我们一举攻过来,到时候人界不就臣服于我等脚下了?”胡子一边说着,一边哈哈大笑起来,将手边的冷水当作酒灌了下去,却不小心呛住了,一口馍渣混着水直接喷到了另一人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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