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焱与司马玮下了锁链,没入岛上密林,树林范围极小,不过数十步方圆,周甄藏身密林之中,车罗风则追了进去,一轮连珠箭发。
周甄冷笑道:“所以你最后,还是选了述律空?”
车罗风发着抖道:“周甄,回来,由多都能复活,你一定也能……”
周甄说:“为何每一次都让我迁就你。直到我死了,还是这般,你就不能……”
拓跋焱与司马玮出现在林中,各执武器,与车罗风从三面包围了周甄。
项述全身金光焕发,在陈星的心灯映照下走向苍狼,苍狼咧开狼嘴,喷出腐烂的气息,牙齿朝下滴着黑血。
“等等!”肖山情急之下,张开手臂,挡在苍狼身前。
“肖山!”陈星知道苍狼对肖山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它现在已不再是当初的苍狼,也不再记得肖山了!
项述停下脚步,皱眉审视肖山。
突然间苍狼仿佛感受到了危险,蓦然抽身。
树林内,周甄低声道:“如果不是为了你一时意气,我又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你如果真想杀我,就出箭吧,把这一箭,亲手射进我的胸膛。”
“我知道,”车罗风发着抖,那一箭射不出去,颤声道,“我都知道……回来吧,周甄,你会活过来,像他们一样……”
周甄:“回来?依旧像从前一般,当你的奴隶么?”
车罗风怔怔看着周甄,紧接着,周甄一声冷笑:“你的述律空,命不久长了。”
接着,周甄举起鹿角杖,朝地面轻轻一顿。
整个岛屿从鹿角杖触地那一刻,爆发出一股强光,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我……”
祭坛前,项述瞬间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身光芒尽退,奇异的法阵将他所有的力量抽离身体,犹如巨锤般在他脑海中重击了一记。地面符纹扩展,飞过陈星脚下,布满整座岛屿。
陈星退后半步,顿时认出了这一幕。
“糟了!缚龙阵!”陈星认出了法阵。
“哥哥!”肖山快步冲上前,项述已不省人事,直接倒在了地上。
“看好他!”陈星喊道,“得将周甄抓住,毁了这阵法!”
密林中,司马玮与拓跋焱化作两道虚影,射向周甄,周甄却在空中一个回旋,喝道:“不陪了!真想死的话,就来卡罗刹……”
说着,周甄刷然掠出树林,朝祭坛冲去,正想抓住项述飞走时,迎面却挨了一招陈星的心灯爆闪。下一刻,伴随着由多的怒喝,铁链飞来,从四面八方将他牢牢捆住。
项述遇险,那一招陈星简直是竭尽全力,聚起了平生修为,双手以阴阳掌聚起心灯光球,轰然击中周甄,周甄连惨叫都未曾发出,登时就被心灯的强光笼罩其中,时间仿佛诡异地凝固了,铁链接连不断地旋转着,牢牢锁住了周甄。
周甄保持着一个奇异的凌空动作,被陈星与由多联手,就这么制住,睁大了浑浊的双目,怔怔看着陈星。
由多以锁链一振,周甄的鹿角杖顿时脱手,倒飞出去。
岛上的缚龙阵光芒逐渐暗淡。
“你是不是忘了,还有我在?”陈星冷冷道,继而怒喝道:“出魔!”
由多将铁链一拖,陈星手中光芒万丈,按上了周甄的额头!
车罗风等人从密林内冲出,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周甄不断挣扎,却逃不脱锁链捆缚,全身怨气如狂风扫迷雾,被心灯不断驱散。
陈星按上周甄额头的一刻,刹那间就像为冯千镒驱魔一般,无数错乱的记忆涌入了脑海。
一月,天寒地冻,寒风吹过了大草原,温柔地吹过敕勒川。
“找到了么?”十五岁的车罗风俊秀明朗,终于盼到周甄归来。
周甄摊开手掌,手中是四根金鸟的翎毛,长短相仿。
“我追了上千里路,在祁连山巅找到了它。”周甄答道。
周甄的手臂上还带着被岩石划伤的血迹,车罗风眼中一亮,笑着接过,低头继续做他的羽冠。
“找了这么久,”车罗风明显对周甄有点不满,“一去就是半年,找不到就算了,就不能送个信回来?”
周甄没有说话,一身衣服已破破烂烂,被晒得黝黑,仿佛脱了一层皮,笑着在帐篷中坐下喝奶茶。
“你喜欢就值得。”
“希望来得及。”车罗风找出一顶未完成的羽冠,将金鸟闪耀的羽毛插上去,周甄忽然有点不安。然而不多时,车罗风却把羽冠上的其余翎毛纷纷扯了下来。
“不行,”车罗风心烦意乱道,“其他羽毛配不上金鸟翎,来不及,赶不上他接任大单于了。”
周甄沉默,车罗风仿佛察觉了什么,扔下羽冠不管,未完成的作品就这么被随手抛在一旁,弃之不顾,车罗风继而匆匆出帐。
周甄安静地坐在帐篷中,陈星出现在他的身后,一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周甄?”陈星说。
周甄起身,走出帐外,浑身散发着黑气,低声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柔然人的营地外,远方一名翩翩美少年策马而来,正是半大少年的项述。
“述律空!”车罗风正等候着他。
“周甄回来了吗?”项述喊道,“让我还派人一顿好找!”
车罗风回头,看了眼帐篷前的周甄,项述也看见了。
“周甄,你究竟做什么去了?”项述远远道,“还以为你们不会来出席我的继任礼了!”
车罗风说:“我们这就去!快啊,周甄!”
天地间的雪越来越大,周甄离开营地,走向敕勒川下。
车罗风背着盾牌,敕勒川人纷纷上山滑雪,车罗风冒着风雪,喊道:“安答!”
十五岁的项述正在与一群七八岁的小孩儿玩,让他们猜自己哪只手里有糖,闻言朝车罗风望来。
车罗风拍拍手里盾牌,看着他。
项述摊开手,把糖给了小孩们,转身离开,车罗风当即追了上去,在敕勒川的那棵古树下,车罗风拦住了项述去路,有点紧张,表情竟像个小孩般不知所措。
“滑雪。”车罗风终于说出了口。
项述带着不明显的笑意,答道:“不去。”
车罗风依旧执着地拦在他的去路上,眼睛有点发红。
项述出食中二指,点在车罗风的肩头,轻轻推开了他,又拍了下他的肩膀,在他耳畔说:“不去,你是我的安答,不与安答滑雪。”
与他错身而过时,项述似有深意,朝来处一瞥。
周甄快步追了过来,犹如被侮辱了一般,沉声道:“述律空,我要与你谈谈。”
项述却翻身上马,走了。
车罗风低头,看着手里盾牌,没再说话,继而将盾牌扔到一旁。
周甄接过,握住车罗风的手腕,认真地说:“我带你去,你将我当作述律空。”
车罗风抬起眉眼。
漫天的雪花忽然温柔地散开,化作帐篷里火盆燃烧扬起的白灰,远方传来隐约的饮酒作乐之声,上身赤裸、围着兽皮袍、酩酊大醉的周甄,将满脸通红的车罗风按在榻上,彼此都喘着粗气。
陈星:“……”
“他现在是大单于了……”周甄低声说,“他不要你,殿下,他不要你!”
车罗风醉得两眼通红,眼神直直地看着周甄,周甄先是解下自己半身兽袍,现出修长健美的身躯,开始撕扯车罗风的武袍,粗暴而直接,犹如一匹公马压着另一匹。
“给我……给我,”周甄说,“我才是,我愿意为了你去死啊,殿下!”
陈星尚是第一次看见这等场面,没想到在周甄一生的执念之中,竟是留下了如此震撼的念头,周甄此刻就像野兽一般,而车罗风也没有半点不满,竟是点了点头,侧头吻上了周甄的唇。
那场面不仅没有丝毫污秽,反而充满了虔诚,周甄的双手哆嗦着温柔下来,直到紧紧抱住了车罗风,埋在了他的身上。车罗风的眼里亦带着少许茫然,一手撩起周甄的头发,覆在他的侧脸上,呆呆看着他的双眼。
那一刻,周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而车罗风的嘴唇始终颤抖,没有叫出那个名字,最后闭上了双眼。
紧接着,车罗风赤裸的身躯开始幻化,化作一摊魔血,反向缠绕住了周甄的身体。
“起来!”陈星怒喝道,“周甄!”
周甄亦开始不知所措,低头看自己的身躯,那道血液不住覆满他的全身,发出蚩尤诡异的声音。
“恨吧……”蚩尤妖异而沙哑的声音道,“这就对了……”
陈星扳住周甄的肩膀,把他扳向自己,一手抓住那不断缠绕周甄身躯的魔血。
“兵主,”陈星冷冷道,“给我从他的身上滚出去!”
蚩尤低声道:“活着也是受苦,生前的所有付出,总要有所回报,求之不得,化而为恨,又有何妨?”
周甄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挣扎,陈星一声怒喝,将粘附在周甄赤裸身躯上的魔血拖了出来!
陈星挡在周甄身前,魔血缓慢升起,聚为一人高的形态,低沉而缓慢地说道:“心灯执掌,这一次,你又要用什么理由来照亮他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