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结束,”王子夜喃喃道,“远远,没有。来罢,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么燃烧自己的魂魄,能坚持多久,我想,我不会是先倒下的那个,现在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倒是很好奇。”
话音落,王子夜再次飞起,怨气蓦然爆出,如同飓风般席卷了整个长安城,卷起所有的断木、碎瓦与砖石,化作洪流朝他们当头砸下!
那怨气的程度较之陈星所想象更为强大,飓风一起,幻世长安犹如世界末日,项述喝道:“守住那盏灯!”
陈星双手回拢,在面前祭起了心灯,黑暗的怨气狂风之中,一点心灯始终长明,无论那怨气如何排山倒海,俱是不为所动。
冯千钧与肖山抽出武器,各自冲上前去,纵声怒喝。
冯千钧:“我要替青儿,把你——”
冯千钧一刀斩下。
项述一横不动如山,从心灯上引来光芒,却不敢强行抽取陈星的力量,只令重剑上闪烁着微光,只待王子夜一坠落于地,便提剑冲上前去。
“先是肉身!”项述喝道。
王子夜的肉身顿时被彻底击碎,化作血肉模糊的一团,紧接着黑色的魂魄聚起,发出刺耳之声,嘲讽道:“所以现在呢?你们还想把我怎么样?”
“退后!”陈星喝道。
冯千钧与肖山蓦然一让,项述退到陈星身后,陈星双手将心灯一推,光芒爆射,旋转着冲向王子夜。
王子夜悬浮空中,狰狞怪笑,聚集怨气,斜斜也朝陈星一推。
陈星手中光芒爆射,形成光柱,王子夜手中怨气黑火缭绕,聚集成气柱,两道力量霎时在空中交锋,怨气排山倒海,只是一接触便压制了心灯的光火,推动着交锋之处朝陈星倒卷而去。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驱魔师的魂魄之力,”王子夜笑了起来,“妄图与我三千年的修为……”
项述站在陈星身后,双手环过他的肩臂,从背后虚抱着他,大手做阴阳诀,覆在陈星释放心灯力量的双手外围,四手同时施法,心灯光度蓦然提升,在陈星身前光芒万丈。
陈星刹那感觉到天地间一片光明,被笼罩在一片旷古的金火里,身后的项述与他仿佛产生奇异的连接,彼此的魂魄犹如两个光轮,被套在一起,开始旋转,并阵阵共鸣!
光火霎时抵挡了怨气,与王子夜的黑火不相上下,在空中僵持。
王子夜:“你……述律空?!”
项述没有说话,睁开双眼,抬眼面朝高处的王子夜,他的眉毛、头发,全部笼罩在辉煌灿烂的金火之中,陈星的身躯渐渐成为发光的虚影,被他抱在怀里。
“动手,”项述沉声道,“守住心里那点光。”
王子夜忽觉不妙,下一刻,冯千钧翻转刀刃,凝神。
肖山一手抬爪,与冯千钧同时开始吸取怨气。
王子夜发出怒吼,身上怨气被瞬间吸走,源源不绝地注入森罗万象与苍穹一裂中,自身的怨气一减弱,心灯刹那便疾冲而去,抵住光火,朝着王子夜所在之处飞快推进!
王子夜:“你们……你们……”
冯千钧与肖山的表情极其痛苦,全身笼罩在黑火之中。
“救我……”王子夜用尽全力,划出一道黑火符印,痛苦地喝道,“苻坚……救我!”
现世,伊阙北面河畔平原。
苻坚愤怒得无以复加,拓跋焱率领余下的禁军们追到河畔,其余数方纷纷识趣停下,退到近一里外,遵从项述的命令,让秦人自己处理家事。
拓跋焱咳了几声,咳出少许血来。
宇文辛满头是血,狼狈不堪,苻坚提着剑,面朝拓跋焱。
慕容冲也赶到了,在外围掠阵,却不进来,原本也许他能趁乱杀了苻坚,但项述仿佛早已料到这招,让拓跋焱的部分禁军及时赶到,这么一来,慕容冲便无法再下杀手。
“焱儿,你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救我的?”苻坚沉声道,“你也背叛了朕?”
拓跋焱喘息道:“拓跋焱从不敢忘陛下恩情,禁军也……从不敢背叛陛下!今日所为,只为守护大秦!妖人王子夜祸乱我大秦,蛊惑陛下,禁军听令!誓死保护陛下!”
“愚蠢!”苻坚蓦然震喝道,“你知不知道,你们究竟毁掉了什么?!”
苻坚与宇文辛身后是最后近百名禁军,面前则是拓跋焱率领的上万人,此时谢安排众而出,说道:“陛下,跟我们走罢。以我们述律空武神的名誉,担保您决计不会遭到慢待,待王子夜一除,便会放您回来。”
宇文辛战战兢兢,眼看苻坚已逃不掉这天罗地网,一旦落败为俘,势必将成为亡国之君,一世英名,都将在此刻付诸流水,只不知是否要弃械投降。拓跋焱却认真道:“禁军儿郎,还要自相残杀么?!”
禁军中人本就对宇文辛不满,而今日亲眼目睹王子夜的妖术与魃军阵仗后,更明白到当初祸乱长安的,就是这家伙,渐渐已生离心,不禁纷纷退后,想回到拓跋焱那边。
拓跋焱终于朝苻坚躬身行礼,说道:“陛下,跟我们走罢。”
然而就在此时,苻坚爆出一阵大笑。
“当真以为,朕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吗?”苻坚狰狞道。
紧接着,背后的树丛内迸发出一股滔天怨气,一头巨狼疾冲出来!
“给朕杀了这群叛徒!”苻坚翻身上了巨狼,怒吼道。
那巨狼却半点不听苻坚指挥,双目锁定了谢安,一瞬间,谢安心念电转,意识到巨狼的目的是要抢阴阳鉴!
尚未来得及躲闪,腐狼已如闪电般到了谢安面前,背后慕容冲喝道:“当心!”
紧接着慕容冲侧身上前,以铁铠架住了巨狼的利齿,谢安觑得机会,瞬间躬身逃跑,拓跋焱色变,喝道:“保护陛下!保护那汉人!”
谢安方才那一下差点就被腐狼咬下脑袋,最后居然是慕容冲救了他,双方一时都出乎意料。旋即冲上前的禁军已被扑上前的腐狼掀翻,地方狭隘还不能射箭,慕容冲喝道:“别管他了!先看好陛下!”
谢安喊道:“不行!阴阳鉴在我身上!”
拓跋焱飞身追去,奈何那巨狼速度极快,禁军刚一追上,便被甩开,谢安在性命攸关的这一刻发挥了无以伦比的潜力,不住躲闪。慕容冲与拓跋焱终于合围,眼看再不跑又要被抓住,苻坚于是怒吼道:“走!”
谢安已被禁军围在中央,震惊无比,眼望苻坚,紧接着,那巨狼一个躬身,拓跋焱一见之下,暗道不妙,飞身踏上禁军盾牌,与慕容冲朝着谢安飞跃而去,展开救援。
果然只见那巨狼平地一跃,竟是遥遥跃过十丈远,从禁军头顶飞了过去,扑向谢安,张开大口,眼看就要叼走谢安之际,慕容冲身在半空,甩出长剑,一剑穿透了狼背上的苻坚肩膀,令他摔了下来。
拓跋焱手持长戟,在这短短瞬间从旁赶到,一戟抵住巨狼头颅,侧捅进它的脖颈,巨狼却猛地咬住拓跋焱手臂,将他的半只左手撕了下来。
拓跋焱竟是未发出一声喊,也不觉疼痛,反而提起右拳,爆发出惊天力量,狠狠揍在那狼头上,巨狼被揍得在地上翻滚,继而迅速起身,弃苻坚于不顾,再次腾空跃起,撞翻禁军逃离。
“保护谢安大人!”拓跋焱按着自己手臂断裂之处,说道,“就怕它还会回来!”
谢安知道自己因怀有阴阳鉴,已成了众矢之的,当即道:“我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陛下。”拓跋焱快步过去,苻坚肩胛被刺穿,艰难坐起,伤口上满是黑血。
“冲儿……”苻坚喃喃道,“焱儿……”
“陛下!”拓跋焱焦急道,正要扶起苻坚时,忽然停下了动作。
闪光的天子剑刺进拓跋焱胸膛,从他背后透出,拓跋焱整个人伏在了苻坚身上,怔怔看着苻坚。
拓跋焱口中满是鲜血,已再说不出话来,那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令他眼里最后的一点光逐渐消失,化为虚无,瞳孔慢慢扩散。
苻坚的双目已呈现出一片血红,手中紧紧握着天子剑,沉声道:“还有谁,想以身一试朕的天子剑?”
禁军缓慢退开,谢安喃喃道:“苻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苻坚沉声道:“我所养大的孩儿,就这么背叛了我,他们的性命都是我给的,自然也该由我拿走。”
禁军让出了一片空地,站在空地正中央的,唯有全身不断散发出怨气的苻坚,以及跪在他面前,被天子剑穿透心脏的拓跋焱。
慕容冲缓慢走来,在十步外停下,怔怔看着拓跋焱,再抬眼看苻坚,无论如何难以相信,拓跋焱最后竟是落得如此下场。
“拓跋焱是整个大秦里,”慕容冲说,“最忠心于你的人,陛下,你疯了。”
苻坚抽出天子剑,转身走向慕容冲,慕容冲却道:“把他抓住,让陛下清醒下!”
禁军纷纷大喝,冲上前,苻坚扫开天子剑,怨气弥漫,然而人越来越多,终于重重叠叠,将他困住,无数钩索、铁网飞来,将他束缚在地。
“朕才是……这天下的……千秋万世之主!”苻坚狂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