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夫人她什么都明白,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不明白”, 震一双锐利的眼眸在黑暗里泛着细碎的光,“夫人她明知王爷会伤心,为何还要答应嫁给那个韩唐,他哪点儿比得上咱们王爷!”。
“当初谁还反对夫人与王爷在一起来着”,艮很不客气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还说什么有悖伦常!”。
“定是离那个小丫头说的, 我就说这小丫头缺根筋,果然没说错!”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男子汉大丈夫, 竟是敢说不敢当!
“好好好,我承认当初是我眼瞎!”, 震说着做了一个自插双目的动作,“你倒是说说夫人她为什么”。
“说你是个猪脑子你还真就是个猪脑子!”,艮一把扯住震的衣领将人揪到了跟前,“你想想, 就咱们王爷这脾气, 她会允许那个不要脸的皇帝将夫人抢了去吗?”。
“自是不可能!以王爷的个性, 定会将其揍得满地找牙, 跪地求饶!”
“那就是了”
“什么就是了?”
“……那是谁,是皇帝!那王爷的行为是什么?!”
“举兵谋反!大逆不道!”
“那你说夫人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震随即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得,而艮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夫人这是为了保全王爷,还有冷家与夏家的世代清名……”
“不对啊,若为了断了那个不要脸的皇帝的念想,那嫁给咱们王爷也可以啊”
“啪!”
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了那装满了浆糊的脑袋。
“皇帝原本就忌惮王爷,现在王爷还要跟她抢夫人,他岂能容忍,定会想方设法将王爷除之而后快!更何况,王爷与夫人还有着叔嫂之名,夫人又岂会忍心让王爷她遭受世人唾骂,更何况,还有个小郡主……”
“这、王爷她也太”
“嘘!有人!”
两人跃上墙头一看,竟是一直贴身伺候王爷的青柠。
“夫人,夫人!”
青柠进门时一个趔趄,险些摔了个满脸灰。
这样大的动静,将一直神思恍惚的夏澜也给吓了一跳。
“青柠,可是出了何事?”
“夫人,王爷她、她刚回府又骑着马走了!”
夏澜闻听此言蹭地一下站起身,“走了?去了何处!”。
“奴、奴婢也不知,王爷她、她知道夫人您、、就又上了马跑了”
“备马!”
“啊?啊,奴婢遵”
等青柠抬头,便只见那纯白的衣角瞬间拂过了门框。
曼儿与青柠一路小跑,方才在王府大门前撵上了脚步匆匆的夏澜。
“夫人,要不要奴婢让人备马车”
“夫人,小”
莫一的话还卡在喉间,夏澜便已夺过他手中的缰绳翻身上了马,“驾!”。
看着那一人一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曼儿急得直跺脚,“莫一,还不快跟上夫人!”。
而青柠则张着嘴,有些机械地转头问曼儿。
“曼儿,夫人她、、也会骑马?”
青柠打小便在王府里伺候,可从来不知道她们夫人竟还会骑马!
曼儿一直盯着夏澜消失的方向,连看也没看青柠一眼。
“谁告诉你夫人她不会骑马的!”
“……”
韩府,前院。
韩唐侧身躲过林衍的攻击,“王爷,你身上尚有伤,不可动武!”。
“少废话!韩将军还真是能耐,都用上突然袭击了!”
“……”
林衍是招招不留情,韩唐只能拼尽全力躲闪,只守不攻。
他知道,这位小王爷打小便与那人感情深厚,她会有如此反应,亦是人之常情。
“王爷放心,末将可在此起誓,定会好生对、待”
“你敢对她有一点不好试试!”
林衍突然一个转身,双手前伸,一把揪住韩唐胸前衣襟,将人拉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
“你为何不还手?!本王需要你让吗!啊?!”
“……”
“将军,小心!”
一个杏衣女人突然出现在了台阶处,林衍瞬即脚尖一地,一剑刺了过去。
眼看着杏衣女人瘫坐在地,韩唐忙运起手中青龙偃月刀飞身用力一挡。
林衍在空中一个快速旋转,剑尖抵地后,单膝跪了下来。
“噗~~~”
“王爷!”
“衍儿!”
看着突然而至的夏澜,林衍轻扯了嘴角,竟是笑了。
“澜姐姐,你来了”
微凉的指尖颤抖着抚上林衍流血的嘴角,“告诉澜姐姐,哪里痛”。
林衍却只轻轻摇了摇头,“不、不疼,澜姐姐,我们回家吧”。
“好,好,我们回家”
泪,终是没有忍住,滑落眼眶,消散在了风中。
“哎、我,我让人去准备马车”
当夏澜扶着林衍走出府门时,韩府的马车亦刚好牵了过来。
林衍却径直走向了牵着马的莫一面前,“澜姐姐,我扶你上马”。
“衍儿,你”
“咳咳”
衣袖擦过嘴角,便又是触目惊心的红。
“衍儿!”
“没事,澜姐姐”
眼前水雾迷蒙,却只素手轻抬,置于那微染血迹的掌心,用力握紧后跃上马背。
刚转过头,腰间便是一紧,轻轻扑洒在后颈的呼吸温热,挥之不去的铁锈味紧紧缠绕。
“踏雪,回家”
韩唐半举的右手就这么僵在半空,连同嘴里的话也哽在喉间,就这么看着两人一马渐行渐远。
月凉如水,就连偶尔掠过脸庞的风,亦似突然带上了几分恶意,冷得直戳心窝。
宽阔的街道,寂静无声,只闻哒哒的马蹄声,一下一下似踏在心间,每一下皆震得心尖微颤。
长睫微垂,月色下投下一层浅浅的阴影,呼吸轻浅几近无声,静静地望着身后人投射在青石路面上的身影。
直至感觉到喷洒于后颈的呼吸愈来愈微弱,微凉的指尖禁不住轻轻覆上了扣于腰间的手背。
可下一刻,便被身后人反客为主,温热的掌心微微用力,牢牢扣紧了略显无措的纤纤玉指。
“澜姐姐,你、喜欢他吗?”
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一个在等着答案,另一个却似被迎面而来的风卡住了喉咙。
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良久的沉默,林衍突然希望,这条路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长到永远没有尽头,如此,沉默亦永不会有尽头。
可世间事,终究不会尽如人意。
“对不起,衍儿……”
风夹杂着心碎的声音,轻描淡写地掠过耳畔。
青石路面的颀长身影微微垂首,似在低喃,又似在与夏澜耳语,“我相信,澜姐姐的眼光”。
她们之间的距离,从未如此近过,可彼此之间心的距离,却从未如此刻般遥不可及。
“啪”
后颈处突然泛起的凉意,刹那惊慌了削瘦的背脊。
“别回头”,低哑的嗓音里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
纤长指尖紧握身前冰冷马鞍,却只垂眸低首,任凭那一抹粘稠的凉意细细密密渗入心间。
前路漫漫,不知归处,亦不知来途。
可何时该停下脚步,却从未模糊不清过。
“吁~”
翻身下马的林衍复又伸手小心地将夏澜扶下了马背。
“衍儿…”
“澜姐姐,我可以”
伸出的手定格在半空中,第一次,林衍笑着拒绝了夏澜。
指尖微颤,暗色的血污模糊了清晰,清晰了又模糊,朦胧中,只见那人挺直着背脊,渐行渐远。
疾步而去,终是隔了半丈的距离,不远,亦不近。
一丈开外,一路跟随二人回府的莫一,看着一前一后往府里走的俩人,只觉鼻头发酸。
一个,不愿对方看见自己狼狈至此,更不愿对方看到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不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口的。
而另一个,明明知道了所有,却装作什么都不知,只为不在对方心上再多添一道伤口,却任凭自己一颗心百孔千疮。
内室里,青樱正为俞笙擦干沐浴过后濡湿的发尾,突然听闻房门开阖之声。
看了一眼铜镜中之人,“奴婢去看看”。
当青樱绕过屏风,看清倚门而坐之人时,险些没叫出来。
“王、王爷?!”
青樱下意识看了眼内室,而后方才小心翼翼走近那浑身血污之人,“王爷,公主今日并未点、公主”。
肩批外衫的俞笙突然出现在外室,眉目清冷地瞥了一眼坐在地上之人,而后便看着紧闭的房门久久未语。
青樱不明白公主在看什么,却也不敢开口问。
半响过后,“将人扶到床上”。
“……”
青樱不情不愿地蹲下身子,这还没伸手呢,便被林衍一个冷厉的眼神吓得缩了缩手。
正往内室走的俞笙脚步一顿,“进,还是出,自便”。
杯中茶水下去一半时,人终是走了进来。
俞笙淡淡一眼瞥过去,青樱随即到一旁的柜子里取了伤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