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林衍没有情绪起伏的一句,“出去”。
第二日夜,青樱又奉了俞笙的命令去请林衍回房就寝。
彼时,林衍正站在书案后提笔写字,吸取昨日的教训,青樱一直等到林衍搁下毛笔的间隙,方才抬手敲了敲门。
“进~”
“启禀王爷,王妃请您回房就寝”
“本王尚有诸多公文要处理”,林衍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青樱也未再多言,低头便退了出去。
一室寂静,唯独冷风相伴在侧。
林衍低头望着纸上字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习武之后,这腕力虽大增,可写字又岂是全靠蛮力可为之事。
比之几年前,这字虽有所进步,却依旧是徒有其形,而缺了神韵。
将纸张随意扯落于一旁,复又提笔重新写了一遍,却是还不如第一幅。
皆言写字可以静心,静心方可写好字,她的心是乱了,亦不知是从几时起。
一阵风过,吹落案前那一幅,正好悠悠飘落在了进屋之人的脚边。
青樱瞧那字迹,还不抵她们公主之万一呢,只这词句,却是头一次见到。
瞬间的呆愣后回神,“启禀王爷,王妃请您回房就寝”。
竟然又来了!林衍不自觉地眉头紧蹙,“本王不得空,让她自己睡!”。
“……”
第三日一早,林衍依旧早早便去了军营。
用早膳之时,俞笙突然向夏澜提议,待会儿一起到后花园的凉亭里下棋。
夏澜也未多想,微微一笑,便应了此事。
后花园,延伸至池中央的凉亭里,夏澜与俞笙相向落座,曼儿与青樱各自在旁伺候。
自打俞笙嫁入王府,除了用膳,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这般单独相处。
“公主执白子还是黑子”
“黑子,夫人唤我名字即可”
“礼不可废”
应俞笙之意,夏澜先行落下一颗白子。
“驸马既唤您一声澜姐姐,按理,本宫亦该唤夫人一句澜姐姐”
俞笙说着,两指夹起一颗黑子跟着落在了棋盘之上。
“公主是君,臣妾是臣,如此岂非是大不敬”
“礼法上虽是如此,可于情理上,夫人既是驸马的姐姐,本宫亦当唤你一句姐姐”
“臣妾岂敢”
夏澜作势便欲起身,却被俞笙出言阻止了,“此非京城,夫人不必如此拘礼,既如此,本宫还是唤您一句夫人吧”。
闻听此言,夏澜亦未再多做推辞,只要不会乱了礼法,叫什么皆无所谓,一如衍儿曾经所言,名称不过是个代号而已。
“一切皆依公主”
“不过”,俞笙突然话锋一转,“本宫不太明白,父皇曾经说过,先平南王乃是驸马的义兄,如此,驸马该唤夫人一句嫂嫂才是,可为何”。
夏澜微微一笑,道,“衍儿自小便甚有主见,她曾经说过,名称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叫什么并不重要,便随她了”。
“原来如此”
话虽如此说,可从俞笙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仿佛早有所料。
凝眉思索了片刻,俞笙方才落下指间的黑子,“驸马自小便由夫人照看长大,真是辛苦夫人了,本宫代驸马多谢夫人”。
俞笙以茶代酒敬夏澜,夏澜亦不便推辞。
“皆言长嫂如母,驸马如此敬重夫人亦是不足为奇”
“衍儿她自小便乖巧懂事,小小年纪便担负起了这王府重担,若说照顾,应是衍儿一直照顾着这平南王府”
俞笙微微顿了一下方才继续道,“先王薨逝,着实是难为夫人与郡主了”。
夏澜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衍儿她自幼孤苦,承受了太多本不该是她承担的东西,日后,便仰赖公主多照看着她了,若衍儿有何错漏之处,还请公主能够多宽容她一二”。
温软和煦的语调,殷殷恳切的模样,还有这张相似的容颜,让俞笙有一刹那的恍惚。
“夫人对幼弟的关切之情,倒不由让本宫想起了自己的母妃……”
当夜
林衍又是踏着月色回府,回屋拿了换洗衣衫后刚准备去沐浴,青樱便又出现在了眼皮底下。
“王爷,王妃请您回屋就寝”
“没长眼睛吗?没看到本王正要去沐浴吗?”
青樱似丝毫未被吓到,反倒十分体贴地开口道,“那王爷可要人伺候?”。
“难不成本王要睡觉,你还要侍寝不成?!”
自问脾气算不错的林衍,这几夜真是被这俩主仆的骚操作给惹恼了。
闻言,青樱忙跪地叩头道,“此事,王爷怕是须亲自请示公主殿下!”。
“滚!”
“那奴婢稍后再来请王爷回屋就寝”
林衍不自觉用力攥紧了手中衣衫,看着起身便要退下的青樱,一怒之下直接甩在了她的脸上。
“既然她这么等不及,那本王现在就去!”
先是用晚膳之事给她与澜姐姐心里添堵,现在又来了这么一招!
这个女人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她不好过,亦让澜姐姐她难受!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虚掩的房门突然被人嘭地一下踹开,正靠坐在床头看书的俞笙甚至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何事,手中书卷便被人一把扯了去,紧接着身上的中衣亦被人暴力撕扯了起来。
“你、你放肆!”
反应过来后的俞笙抬手拼命推拒着林衍的靠近,可林衍却像是突然着了魔,只闻哧啦一声,丝质的中衣突然被撕裂,竟隐隐露出了内里浅青色肚兜的一角,素来冰冷、漠然的双眸随即迅速浮起一层薄雾。
“来人!”,微微撕裂的嗓音,已不复往日的镇静。
林衍随之回了她一句低吼,“谁都别进来!”。
竟是真的无人进来!屋里一片混乱,屋外各自的影卫亦是混战成了一片。
又是哧啦两声,柔美、细腻的双肩突然暴露在冰凉的空气里,俞笙禁不住浑身一颤,还来不及作何反应,身上之人便突然俯下了身。
就在温热的双唇即将贴上那精巧的锁骨之时,“啪!”。
烛光掩映下,面上迅速浮现的红掌印犹如水墨画上一不小心留下了浓重的一笔彩色。
且这抹艳丽的彩色还被烛光不小心点燃,瞬间便烧进了林衍的心里。
望着身下人唇间的那抹鲜红,一颗心亦似在瞬间被丢进了滚烫的热油之中。
“我、究竟在干什么?!”
第77章
林衍迅速拉过里侧的被衾盖住了俞笙的身子,而后头也不回地仓惶离去。
不一会儿, 门外的打斗声便停止了, 而后青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公、公主”
奔到床前, 却见公主青丝散乱,双肩裸@露,蓦地一下便红了眼眶, “公主……”。
俞笙却倏地一下睁开了双眸,“哭甚, 本宫又没死”。
“呸呸呸”, 青樱忙收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公主您可是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着那微微泛白的唇瓣上刺眼的鲜红, 青樱忙起身去拿了浸湿的帕子回来。
“可能会有点疼,公主您忍着点”
虽然青樱极力克制,仍是控制不住声音里的哽咽与手上的颤抖。
“他、怎么可以、如此对待公主, 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都是奴婢不好,没能好好保护公主”
“她并无越矩之处”
“公主……”
她们公主身份尊贵,何时被人这般欺负过, 纵然那人是驸马, 亦不可如此!
“本宫累了, 你下去吧,不必伺候了”
面色虽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无波, 可发白的面色还是泄露了不久前内心里不自觉生出的惊惧。
“……是”
临退下前, 青樱还不望将那些被撕裂的布条给拾起带了出去。
直到房门关上的声音传来, 俞笙方才再一次睁开了双眸, 木然地望着床帐顶,漆黑的眼瞳里突地迅速浮起一层浅浅的薄雾。
俞笙想过会惹怒那人,却没想到会惹得那人做出那样的举动,毕竟,她与她,同为女子。
可她怎么忘了,即便是女子,那人不还是喜欢上了那个与母妃有着相似的脸的女人吗?
或许,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便是,时至今日,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始终相信,那人有着一颗善良而柔软的内心……
俞笙不由忆起方才那人仓惶离去前的神情,似乎比她还难以置信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墨色的眸子里尽是震惊、抱歉、难过还有愤怒,对自己的愤怒……
突地,贝齿紧咬住下唇,豆大的血珠随即汹涌而出,染着薄雾的双眸亦是冷冽似刀。
俞笙坐起身,柔软的被衾随之从胸口滑落,裸@露的双肩亦随之暴露在了寒凉的空气里,让略显混沌的思绪迅速恢复清明与理智。
不,她绝不能被那人所表现出来的表象给轻易迷惑……当年,那人亦是状似无意地随口说了那么一句话,却让母妃最终遗恨而终。
而仓皇回到书房的林衍,不断地掬起一捧又一捧的冷水拍打在了自己脸上,直至整个面部冷得没了半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