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
这回是真的咬牙切齿了,连脸都没绷住露出了有些可怖的神色,这一不留神就将冷嫣瞳给吓着了。
“哥哥”
冷嫣瞳怯怯地拉了拉林衍的袖子,林衍猛地回过神,对上那双有些水汪汪的大眼睛,神色瞬时柔软下来的同时,心中满是自责。
“瞳儿想吃什么”
冷嫣瞳却向着林衍伸出了双手,“哥哥抱”。
吴西子看着小心的抱起冷嫣瞳的林衍,又忍不住开始“酸”了起来。
“啧啧啧,这差别待遇也太大了,果然啊,人还是生得好看好,可老头我长得也很是……”
吴西子一边吃菜一边在那儿不停的碎碎念,且越说越不靠谱,林衍只觉心里的小火苗噌噌噌两三下就成了熊熊大火,奈何冷嫣瞳在怀,夏澜在侧,却是发作不得,只得强忍着,这忍得眉毛皆开始颤抖了起来。
夏澜实是不忍,便开口转移了话题道,“这些可合太师叔的口味,可要我让厨房再做些别的吃食送来?”。
“不必不必,如此甚好”
恰在此时,去取酒的曼儿带着人回来了,手里端着的托盘里放着方温好的酒。
吴西子也等不及曼儿给她倒酒,便自己取来给自己倒,倒完之后先是看了一眼夏澜,见其微微摇头便又看向了林衍。
夏澜刚欲言衍儿年纪尚小不宜饮酒,不料吴西子却先一步开口道,“浑娃娃,要不要来一杯”。
看着林衍眉头微蹙的模样,夏澜忍不住开口道,“太师叔,衍儿她不会饮酒”。
让夏澜没想到的是,吴西子竟未多言,而是赞同似得点了点头。
“嗯,女娃娃这句是说对了,她确实不会饮酒,若不然,当初也不会喝了几杯就”
“老头!”
声音中竟是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厉色,可夏澜看林衍的脸,却是微微泛着些些晕红之色,心下更是好奇起来。
“哎呀呀,原是还未告诉漂亮女娃娃啊”
林衍皱眉冷道,“若是醉了,这酒便别喝了”。
吴西子一听忙眼疾手快的护住了酒壶,之后真的便未再多言,这倒是让夏澜心里像是被猫爪子轻轻挠过一样,有些痒痒的感觉。
膳后
沐浴完的林衍只着了一件洁白的中衣,原本要去床上的,可走至半途脚下却突然犹疑了起来。
半响过后,终是脚步一转,走到了书架前,俯下身,抽出了最底层的一堆卷轴中被压在最下面的那一幅。
转身走至书案后,却是犹豫了片刻,方才缓缓展开了手中的卷轴,只见一片皑皑白雪中,一袭白衣盈盈而立,目若秋波,唇角轻扬,可最是醒目的却是,眉间那一点朱砂。
这是那一年冬天,林衍悄悄画下的,只她一人知晓的存在。
后来,她离了王府上了玉龙山,什么也没带走,唯独这画。
也是这幅画儿,陪着林衍度过了在玉龙山上那煎熬的一年。
在那三百多个日日夜夜里,一次次期盼却又一次次失望,内心变得愈发的惶惶不安,可思念却似疯长的野草般,将她紧紧缠绕,近乎窒息。
她只能看着这画儿,想象画中之人的一颦一笑,一夜又一夜。
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皆是这画儿陪着她入眠。
而后那一日,在又一次没有收到回信后,林衍突然有些绝望起来。
澜姐姐永远不会原谅她了……一直强压着的这个念头,突然从内心深处迅速放大开来,瞬间让林衍从心里一直冷到了四肢百骸。
世界一下变得安静,林衍什么也听不到,只机械地转身回了房,把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一天,只呆呆地看着画中之人,眼泪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却终是强忍着没让其掉出来。
就这么直到夜深人静之时,“你这娃娃,明明还是个小萝卜头,怎得就害起相思病来了”。
林衍被惊地抬头,却见敞开的窗中倒挂着一灰须灰发灰袍的老者,明明已过古稀之年,却露着孩童特有的顽皮之色。
“深夜不请自来,还偷窥,如此小贼行径,不觉不妥吗?师!叔!”
“哎,娃娃认得我”,刷地一下,老者便已跳到了榻上。
在此之前,林衍虽从未见过眼前人,但从几位师兄、师姐口中知晓他们有那么一位老顽童似的师叔存在,常年浪荡在外,难觅踪迹。
眼前之人年纪对得上,又上得了这玉龙山,半夜不睡觉搞偷窥,不是那位不正经的师叔还能是谁。
不过林衍并不打算解释,一边动手卷起画儿,一边淡淡开口道,“不知师叔深夜造访,有何指教”。
“你这娃娃才多大,便学那些个古板的大人,一点儿也不好玩儿”,老头一边叨叨一边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哎,跟老头我说说,你喜欢的那个画中女子是何人?”。
“喜欢?!”,林衍莫名地心慌了一下,“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老头呷了一口茶,不慌不忙地开口道,“啧啧啧,老头回回来便见你盯着那画儿出神,不是害了相思喜欢人家是什么”。
第48章
林衍不欲多言, 也懒得与吴西子多做争辩, 便“礼貌”地请他老人家回屋就寝了。
虽吴西子最终还是离开了, 可临走之时却嘟嘟囔囔的好一顿“数落”了林衍一番。
什么苛待师叔,他老人家来了连口水都不给喝便将人赶走, 还有什么虽你是女娃,但女娃娃也当敢作敢当,既是喜欢人家为何不敢承认,什么师叔又不是冥顽不灵之人, 不会觉得她这般有何不妥……
林衍碰碰两下迅速将门与窗皆关了个严严实实,熄了烛火便将自己扔到了床上,还顺手扯了薄衾将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似欲借此将方才吴西子的胡言乱语隔绝在外。
可有些事往往就是这般,越是强求, 结果却越是背道而驰。
于是, 这一夜,林衍彻底失眠了。
虽说前世林衍活了有二十载,可这恋爱经历却是为零,就连喜欢男生的经历也没有。
或许是父亲的关系,林衍对所有男性皆持一种审视与怀疑的态度, 如此, 自不可能喜欢上哪个男生。
可好闺密、好朋友之类的,从小到大都是有的, 而且不少, 但也未有对女性怀有超出友情与亲情界限的别的情愫。
又或者……其实是有过的, 只是自己分不清而已?
不,怎么可能!虽不曾有心悦他人的经历,可自己又不傻,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可对于夏澜,林衍几乎是按着自己的一种“本能”去对待她,从不曾想过,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只是本能地觉着,那样一个善良、温柔之人,也理应得到这世上最温柔的对待,不许任何人伤害了她,包括自己。
可这究竟是什么呢?
有时,林衍觉着夏澜便似母亲般的存在,疼她,宠她,照顾她,有时,又似朋友般的存在,懂她,理解她,支持她,从不多问、多言。
这应是一种亦母亦友的存在吧,可有时,林衍却觉着两者皆不是,因为彼时心里的感觉完全有别于二者。
但究竟是什么,林衍从未去深想过,更不曾往爱情这方面去想过,直到此刻……
有些念头一起,便似疯长的野草,无孔不入的蚁虫,压不下也挡不住,于恍然间,侵入你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
玉龙山清净的日子,让林衍有足够的时间去回想曾经的朝夕相对,确认心中的疑问。
心中确认的那一天,林衍正站在玉龙山后崖顶,静静地望着远处残阳似火,没有惊慌,也没有无措,神色平静,不喜,却也不悲,一切似与往常无异。
后来,林衍重回王府,还似从前那般对待夏澜,一切也似与往常无异。
至少,林衍很努力的让自己看上去与往常无异,不让夏澜发现异常。
“看来漂亮女娃还不知道你喜欢她啊”,略显欢快的语调倒让人觉得有幸灾乐祸之嫌。
林衍倏地敛起眉,抬头,目光略冷地盯着蹲在窗台的吴西子。
“此非玉龙山,老头你休得胡言乱语!”
影卫就在附近,他们皆知她的真实身份,这话若让他们听去,还不知会如何去想那人。
吴西子抓了抓那灰白的胡须,身形一闪,眨眼间便到了书案后,站到了林衍身旁。
“那些个娃娃又不傻,你这么天天盯着画里的漂亮女娃,他们能看不出来吗?!咦,你这又题了旁的什么字啊”
吴西子还来不及看清楚,林衍已眼疾手快的将话卷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你这混娃娃还是这般没小气与没礼貌,让老头看一眼又会如何”
“林衍尚不知,云沐《礼记》中有记载,半夜跳窗、偷窥旁人乃有礼行径”
吴西子也不在意,“这都四年了,你还不曾告诉漂亮女娃,莫不是觉得不好意思,老头我去替你告诉她好了”。
“老头,你别胡来!”,林衍忙出言叫住了欲走的吴西子,“我的事,不用你管!”。
“诶?这老头怎能不管呢,你可是我的亲亲小师侄,虽脾气又臭又硬,既不尊师重道,又不孝顺,一点儿也不坦率可爱,但长得老头看着倒是挺顺眼的,自是要想法子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