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景铄现在也没心思观察贺畑和罗兹的表情,只是默默地在心里记了一笔老师似乎也喜欢吃月桂饼,看来以后要多留意一下这东西了……
在陈默和小念青一一跟众人打过招呼后,严景铄正要领着众人上楼,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贺畑显然也注意到了,转身向严景铄说了一句:“是严靖。”
严景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向前走了两步,那脚步声就来到了镂空的木屏隔断处,下一秒,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模样的小男孩出现在了木屏处,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方的严景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正要开口叫他时,就听到一个有些清冷的声音从严景铄身后传来:“这是你儿子?”
严景铄明显的一愣,接着立马转身向陈默说了一句:“不是!”由于说得太快,语气中还带着点细小的慌乱。
陈默:“……”
其实话一出口,陈默就知道自己说错了,他方才听到贺畑说那孩子叫“严靖”,下意识就想到该不会是严景铄的儿子吧,而且乍一看那孩子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但是毕竟自己也成为父亲四年了,所以仔细看了一阵,他也看的出来那孩子不像他看上去的那么小,至少也该有八、九岁了,而严景铄现在才几岁?似乎也就二十一的样子,怎么想也不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才对。
陈默正兀自沉思着,一边的严景铄还以为陈默是不相信他,有些着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严景铄就是不想让陈默认为自己已经有孩子了——虽然本来就没有,因此下意思地就又补充了一句:“老师,我还没有喜欢的人……”一句话还没说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突然就有些微微泛红。
众人:“……”
陈默有些不知所谓地看了严景铄一眼,没有说话。他才不关心严景铄的私生活,就算他在外面有孩子也跟他毫无关系,更不用说他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了,之前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也是因为自己对小孩子有种天生的好感罢了——虽然只有那么一点,而且他也不怎么会表现出来,至少别人也看不太出来,所以他问过之后也就算了,根本不会在意严景铄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严景铄见陈默似乎对自己的回答没什么兴趣,不禁有些沮丧,跟陈默打完招呼之后就有些消沉地领着众人上了楼。
贺畑走到严靖身边的时候拉了那孩子一把,半推半拉地带着他上了楼,心里想着这小鬼估计被打击坏了,瞧瞧这平时冷冰冰的一张小脸,此时由于过度的震惊、变成了一张包子脸,看着还挺Q的,小孩子么,还是别老跟莫衍学的好,你看现在不是可爱多了,贺畑没什么良心的想道。
这边严靖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拉了自己一把,他实在是受到了不小……不,应该说是非常严重的打击,以至于一时之间都说不出什么话来,那句没说出口的“严大哥”愣是死死地卡在喉咙里,就像是一根讨厌的鱼刺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严靖是严景铄在路边上捡来的,那是在两年前,在一个严靖自己也记不得叫什么的小镇上。严靖流浪到那个小镇的时候,以为那就是他生命的最后一站了,因为他已经将近十天没有吃东西了,渴了就祈求点水喝——他不敢喝路边的溪水或是河水,谁知道那些水有没有被污染呢。严靖不想死,所以他努力地活着,在这三年里努力地、死皮赖脸地活着,为了活着,他可以和野狗抢吃的,可以不顾尊严地为了一口硬的像石头似的馒头给别人下跪,他难道没有尊严吗?可是尊严能给他带来什么呢?那些站在高处、只会用那种看着蝼蚁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的人,说“你难道没有尊严吗?”他只想大笑,尊严?尊严是什么?当你每天、每天就是为了一点点吃的而生存着时,谁还管什么尊严?其实孩子的尊严可比大人的尊严值钱多了,因为其实他们的自尊心往往强的可怕,但是生活就是这样,生活往往无所不能,所以它可以磨平一个人所有的尊严,而严靖只能屈服。
严靖实在是太饿了,也太虚弱了,他疲惫得想要立马倒地死去,这样至少不用再忍受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但是他还是坚持了下来,拖着疲惫的、小小的身体,来到了那个小镇,期望能找到一个容身之所,但是生活还是给了他无比沉重的一击。
那是一个很小的小镇,小到没有人关心一个流浪儿的生死,严靖终于用光了最后一丝力气,就这么静静地蜷缩在路边的石子路上,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当时的他感觉非常愤恨,又有一些解脱,他终于要死了么,他终于可以不用再一个人流浪了。严靖在此时无比的想念已经死去的爸爸妈妈——他们在自己的记忆中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或许自己死了之后就能见到他们了吧,严靖迷迷糊糊地想到。但是他一想到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他死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没有一个人在乎,就有些悲伤,他再次紧紧地蜷缩起来,就像是一只小小的刺猬,努力保护自己不受到外界的侵害,可是他自己知道他内心深处无比渴望那些遥不可及的温暖,只是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也就显得无比的孤独。
严景铄他们发现严靖的时候,他基本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罗兹仔细地检查了蜷缩在路边的孩子的情况,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立马又变得严肃起来,向众人说明了情况,那孩子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点太虚弱了,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是平时饿的太狠了,怕是在他昏倒之前都没怎么吃过东西。说这话的时候罗兹还有些愤愤不平,但是他自己随后也叹了一口气,知道他们没有办法改变这一状况。ZB的突然出现让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了恐慌之中,在这种特殊时期,出现这孩子这样的情况几乎是无可避免的,人类终归是个自私的物种罢了。
贺畑叹了一口气,就想叫人把那孩子送到附近的收容所,然后给他留点钱。虽然贺畑知道看在他们的面子上,那些收容所可能也只会给那孩子提供两顿饭,然后就会被请出去,但是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但是严景铄却阻止了他,贺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是还是停下了动作,他还以为严景铄是发现了什么不对,不禁有些警惕地看了还在地上蜷缩着的孩子一眼,但是严景铄似乎没什么顾虑,只是半蹲在那孩子面前,看起来想要确认些什么。
严景铄的精神力在那几年日益强大,所以贺畑他们可能没发现,但是他却能感觉到在这孩子身上有什么东西存在,和他们几人身上一样的存在……
看到那孩子突然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算是严景铄也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身后的罗兹就没那么淡定了,他吃惊地看着那孩子,半天只吐出了两个字,“卧槽……”
他们清楚地看到,那孩子的眼睛变成了红色,和Mutants的眼睛、自己的眼睛一样的颜色。
看了那孩子一眼,严景铄沉思了一会,和身后的几人说了些什么,几人互相看了看,最终也都点了点头,决定把那孩子暂时带在身边。严景铄是考虑到把这孩子随便放在收容所似乎不安全,毕竟那孩子也是一个Mutants,将来还不知道能为战争做些什么,对待他自然要小心慎重一些,对此贺畑几人也完全同意。其实严景铄自己知道他当时是对那孩子起了恻隐之心的,他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孩子,就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一样,一样的孤独、一样的绝望。
他们本来准备把那孩子送到工会那去的,但是谁知道他就是不肯走,只是一味地抓着严景铄的衣角,定定地看着他,最后严景铄只能叹了口气、投降了,那孩子眼睛里的东西他自己也曾有过,应该说现在也还深深地存在于他的内心深处,只是他不像那孩子一样轻易地表现出来罢了,所以他默认那孩子留下来,只是警告他生死自负,看到那孩子因为他的决定满脸欣喜的样子,严景铄又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自此以后那孩子就留在了他们的队伍里,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那孩子看起来很小,但是一点也不妨碍他能力的提升——这也是当初严景铄留下那孩子最重要的原因。因为长期跟着他们东奔西跑的,虽然不至于再饿着肚子,但是那孩子也没怎么长肉,看起来还远远不像十岁的样子,不过他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那孩子很黏严景铄,对他有着一种几乎盲目的崇拜,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也曾一度认为自己再也不需要名字了,直到他遇到严景铄他们。“严靖”这个名字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严景铄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这孩子身上有跟他很像的东西,他有些不忍心打破他的希望。
严靖跟了严景铄两年,那股子崇拜的心情却有增无减,他亲眼见识过严景铄作为“狼王”的强大,见识过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柔软的一面,但是更多的是他在战场上的那种冷血无情,他崇拜着严景铄作为一个领导者的强大和冷静到几乎无情的一面,从未想到过严景铄居然会有那样的一面,那样……不像他的一面,小小的心中一直以来的信仰似乎出现了一条裂缝,开始崩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