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急之下脚下被小石头一绊,顺势就沿着斜坡在草坪上滚成了一个圆润的猫球。
糯糯:……QAQ连石头都要欺负我。
霍潜赶忙去接,半路给他拦腰抓起。直男属性的霍潜一根筋地想要将糯糯抓牢了带离危险的斜坡。中途试图把他放在肩膀上,顶到糯糯的胃;翻面,硌到糯糯腰;想着九十度旋转给他放直了抱回山坡上去,撞到了糯糯的头。
他以前从未发现要在自己身上安个小年轻是如此艰巨的任务,当下更手忙脚乱了。
糯糯被摆弄来摆弄去,还在哭唧唧掉眼泪。霍潜撞了几次就不敢多动了,烫手山芋一样把他往地上一放,自己半蹲在他面前:“怎么哭个不停?”
爱而不得这等心酸事,当然是不好对被偏爱那个人说的。不然自己不仅要爱而不得,还会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让自己沦落得更加一文不值。糯糯这般告诉自己,强令自己只做无事把此事翻篇。
忍了又忍,还是过不去这个坎儿。
“你,你,你,”糯糯哭嗝未消,说话十分滑稽,“你的第四重魇境,是不是属于你的妻妻,妻,妻妻,妻子?你心中已经有个人占据了妻子的位置你怎么不跟我说?看我笑话很好玩吗,嗝呜呜呜。”
霍潜差点脱口而出:“是,魇境属于你,妻子也是你。”
余光瞄到不远处鬼鬼祟祟偷看的老树精,他才赫然醒悟:是了,他方才身处于幻境之中,见到的都是假象,这猫精并不是自己的妻子。
既没有夫妻之名,也没有夫妻之实,怎么能算是妻子?何况自己早前立志孤家寡人了此残生,并没有接受他求欢的意思。他是不应该有妻子的,何苦自寻烦恼给自己找一位……
糯糯在等他的答案,亮晶晶红乎乎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全心全意。霍潜与他眼中的自己对视,忽地就迷了眼:猫精的脸颊是他在幻境中啄吻过无数次的弧度;双唇依旧是那适合被亲吻的形状;脖颈很嫩,到胸前这一块皮肉都嫩地不能用大力气触碰,不然就会留下难消的暧昧痕迹;腰很窄很嫩,掐一把会留下被□□过的手印……
这个人,他日夜相对过,耳鬓厮磨过。
糯糯无辜地对他眨眨眼。
霍潜脑内“轰”一下炸开了:不不不霍潜你醒醒,没有日夜相对,没有耳鬓厮磨。
怎么可以这么龌龊?霍潜自我唾弃道:我怎么可以对着这么小一只猫精起这般龌龊的心思。
人家小猫精明明就不是自己的妻子,自己却在幻想他是。幻想他与自己组建家庭,幻想他与自己过普通的夫妻生活,还在幻想中与他共享鱼水之欢,要他在自己身下辗转吟哦。
卑劣心思,一目了然。
他在糯糯面前突然心虚起来,魇境中的场景如同巴掌一般打在他的脸上:你不是要拒绝他的吗?这就是你的拒绝?
他干巴巴解释,不愿暴露自己的私心:“也不算妻子,就是一个幻象而已。”他仗着糯糯看不见他的生境,避重就轻:“你也看到了,那个女子形象,她是我二十来岁时幻想过的妻子形象。”
糯糯傻眼:“嗝?幻想?”
“是,我见到了年少时幻想的理想的妻子形象,又在幻境中看见了他的死相。”霍潜坚决不松口,在糯糯面前心亏不已,是每个少年在自己春闺梦里人面前惯有的死鸭子嘴硬和窘迫气短。
糯糯果然好骗:“没这个人?”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的霍潜在他面前是没有底气的,比不倒翁还要站不直,随便踢两下这堡垒就要土崩瓦解。
霍潜垂眸,一口咬定:“没有。”
好骗的人也格外好哄,糯糯一听说压根没这个人,当场就收了眼泪,捂着嘴背过身去咯咯笑。还要确认好几遍:“真没这个人啊?!”
“没有。”人没有,猫精倒是有一只。
“哈哈哈。”糯糯不愿叫霍潜看自己哭过的丑态,但又止不住劫后余生的欣喜,背对着霍潜左右z字形小跑了好几个来回,最后捂着双眼转过身来杵到霍潜跟前:“那我尽量让自己的形象向你心目中的妻子形象靠拢,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我。”
霍潜心头一阵狂跳。
脑内全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怎么这么,这么,哎呀呀呀呀。”
“你选我当妻子,我还不会叫你看见我的死相喔。”糯糯只要能在霍潜一事上得偿所愿,对死生一事反倒看淡,“我们猫精从来不死在家里,要死都会跑到亲人看不见的地方等待末日。”
“我不会叫你看见我的死相,我不会叫你伤心难过。”糯糯捂着哭肿的眼睛,一派的天真烂漫,笑嘻嘻道,“你选我当你的妻子嘛,好不好?”
霍潜喉头哽咽,一个“好”字就要脱口而出。脚边突然又是一阵地动,只震得糯糯站立不稳一额头磕在了霍潜下巴上。
“好”字当即腰斩变成了吃痛的“呜”。
霍潜舌头差点被自己咬下来,危机之下又下意识揪起了糯糯时刻准备转移。脚下的土地震动地越来越激烈,与此同时,天空之中豁然出现一道深蓝色的细线三两息之间,细线拓宽成一个椭圆形。
“生门开了,生境崩塌的余威也蔓延到了整个第四重魇境。”围观已久的老树精收了自己的八卦心,急忙跳将出来推搡自己家的小肥猪和猪圈里的霍姓大白菜:“快,随我从生门里出去,这重魇境要崩塌了。”
霍潜一时摁不下自己激荡的心情,有意与糯糯再说两句话,被糯糯二话不说摁着脑袋从生门里推离了魇境:快别逼逼了撤退要紧。
第38章 舍利
生门名字起得敞亮, 实则颇为阴险。并非像普通的门一样连通两个世界,门里是魇境, 门外是现实。而是在幻境与现实之间织就了一段迷宫一样的漫漫长路。老树精自告奋勇在前方带。, 星汉灿烂的迷宫中,萤火虫一般的不明物质发出幽幽的蓝光, 横冲直撞地在三人周身飞舞。间或有一两朵向他们飞来, 都被霍潜赶走了,
结界在生门中失效, 霍潜下意识挥赶,动作一大却惹得更多绿光黏在了他的手臂上。
老树精走在最前方提醒道:“小心不要叫太多绿光黏在身上, 这是我提炼谷中瘴气做出来的, 黏上太多会中毒。”他瞥一眼霍潜,又瞧瞧糯糯,见小两口都用“你好毒”的眼神看着他,颇为不好意思:“我是土生土长的树精不怕瘴气, 你们可不要做大幅度动作。瘴气本质是气流,周身之气流动越多,越要招惹瘴气。”
糯糯认可老树精带路,便是受了他的好意。三人勉强达成了暂时的和解。他一开始企图把霍潜头脸护住, 不料反而被霍潜强行变回原形,还顺手藏在了外袍里,禁不住又对着老树精吱吱叫抱怨不已:“你做个生门还弄得只有自己能过, 怎么干脆不只给自己的做。”
“魇境讲究平衡么, 不能只在其中的一段魇境上做。”老树精年纪大了兴趣点和星点子一样多, 逗小辈也是其中之一,“就像我这儿媳妇捣毁了一重魇境,不仅他所在那条魇境链会坍塌,周边好几条魇境链都会一同塌陷。”
他做了个摊手的动作:你怨我,我不也是苦主吗,我怨谁去?
糯糯被他那句“儿媳妇”微妙地取悦了,转移注意力奋力要从霍潜衣服里钻出去。霍潜不下重手,还真被他钻出一个猫脑袋滋儿哇献宝:“我会变帽子手套毛领子,放我出去我可以把你兜住……喵。”
最后那声叫唤来源于霍潜下了狠心的当头一摁。糯糯被摁下去的一刻,几朵瘴气飘过来落在了霍潜摁着猫头的手背上。又有几朵被霍潜摁猫的动作吸引而来,接连不断地黏在了霍潜手背上,未几又散入皮肉之中。
糯糯被全须全尾包起来,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察觉,委屈巴巴捂脑袋:脖子都差点被摁没了喵。
迷宫弯弯绕绕,饶是有老树精领着,还是颇费了一番功夫。他们离开魇境落在院子里的瞬间,生门关闭,魇境开始成串地崩塌。一阵密集的爆破声后,蔚蓝的天空之中稀里哗啦凭空掉下来几具脱水风干的尸体。
门口的老黑狗这时才睁开它那金贵的狗眼睛,摇摇尾巴去叼了骨头堆在狗屋前的尸山上。
红颜成白骨,恶臭已熏天。
在这样的背景下,霍潜在进生门之前惦记的谈婚论嫁的话题实在是谈不起来。不仅不再冒粉红色泡泡,还故态复萌把露了一半猫头的糯糯摁回去,不想他看见周遭恶劣的弃尸现场。
糯糯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探头探脑看一番,一派百幽谷土生土长的小猫咪做派:“这些修士近几十年还在源源不断涌进百幽谷吗?”
老树精不去解释魇境里掉出来的尸体,对着门口大黑狗的存粮也不以为意:“贪心不足的修士从来没断过,近百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进来送死的修士反而更多了……”说到一半想起来糯糯还小,看着又是新婚不宜讨论血腥的事,于是犯了和霍潜一样的大家长病,开启大包大揽模式:“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管大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