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怒过后的景帝也确实派遣殷素杨去围剿反贼,并嘱咐对方先进行招降,若招降不得,再 强攻。景帝始终顾忌着当年老宁王打江山的功劳,不想被人说成是苛待功臣、兔死狗烹,为了 他日史书工笔上不要写得太难看,面上该做的还是要做。
而实际上在景帝心中,只要捉拿住反贼,把事情解决了,是死是活他根本不在乎,反正就 算是招降,最后也逃不过一死!帝位受不得威胁!皇权也永远不容挑衅!
出发前一天,殷素杨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包括自己的父亲。殷府上下都不知道 他们的少将军怎么了,有些人猜测是因为少将军从前很崇拜老宁王,现在却要带兵镇压,既有 压力,心里也觉得难受。
而实际上,殷素杨是在发愁,愁得头发都要掉了。
在他看来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向九皇子递了投名状,也就等于站到小宁王和八皇 子那边了,结果这还没等见到八皇子呢,就要领兵去镇压老宁王,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是不知道敖钦有没有参与到造反之中,料想可能性也不大,不然这会小宁王就应该是跟 老宁王在一起,而不是留在朝中被暗地里限制了行动。可不管怎么说,人家是义父义子的关系 。他带兵过去镇压,就算是因为领了皇命,人家也能把帐算在他头上,换成他自己的话也不难 理解。
镇压败了,景帝那边他交不了差事。这是造反,是每个皇帝最厌恶的事,就算是跟敌国交 战败了都不会比这惨。镇压赢了,对于老宁王而言是不是生擒差距不大,可能死了还痛快些, 到时候他没办法跟敖钦交代。敖钦毕竟是王爷,等这件事过了,敖钦绝对可以找他来个秋后算 账。八皇子估计也不会为了他得罪敖钦,自己的分量自然还比不上一位有卓著军功在身的王爷
这么想着,简直就没有一条活路!
“你要再用点力,头发能让你抓掉一把。”
哐啷一声,殷素杨的椅子直接翻了,差点一屁股摔地上,扶着桌子勉强站稳,看着不知道 什么时候进到房间里的殊曼华好像看见鬼一样震惊。
“你、你怎么进来的?我明明反锁了房门! ”说着殷素杨还往门口看了一眼,确定门闩还 好好地插在上面。
殊曼华笑了,长袖一挥,一道红光划过,一直在边上放得好好的椅子突然间就自己动了, 凭空移动到殊曼华身后,殊曼华看也没看直接坐了下去。
殷素杨瞪大了眼睛,似乎眼眶都要裂开却还收不住,“你、你不是人!你不是九皇子!”
“错!”殊曼华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在这一刻显出了特别的高雅,“我是九皇子,如假 包换!”
“不可能!九皇子不可能会妖术!”
“为什么你笃定这是妖术不是仙术?”
殷素杨怔愣一瞬间,又结巴了。
“你、你是仙?”
殊曼华无奈叹气,“我还真是妖。”
……殷素杨又腿软了。
殊曼华不耐地摆摆手,“放心吧,我又不是来害你的,不然你哪有机会跟我讲那么多话?
”
殷素杨喘息剧烈,强烈起伏的胸膛久久没有平复下来,好在眼前这个不知道妖还是人的家 伙没有逼他,给了他时间慢慢缓过劲儿来。到底是久经沙场的将军,血性和胆魄都要强于常人 ,经过了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他也总算呼吸平稳好好说话了。
“你找我……是为了老宁王的事?”
殊曼华耸肩,眼神随处扫了一下,“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殷素杨重重出了一口气,索性问出:“你想让我怎么做? ”不管对面的是人还是妖,自己 都不是对手,真惹恼了对方悄无声息地被杀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恐怕全府上下都没人发现他 书房里多了一个人。
“哎呦,这么痛快?你就不怕我直接让你直接反了投靠老宁王?万一事败,景帝可饶不了
你。”
“那是日后的事情,眼下我得先保住小命。再说以你的能力……”殷素杨脸色发黑,下意 识地咽了口口水,“以你的能力,你要是帮着老宁王那边,朝廷估计没有胜算。”
殊曼华偏头一笑,“抬举我。但其实你想多了,我不是站在那边儿的,敖钦也不是。我非 但不会让你投向老宁王,还会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尽快将反贼擒获,不过……老宁王终究是敖 钦的义父,我们也不能看着他被斩首。今天过来是要跟你做个交易,我会帮你摆平叛乱,给你 一个贼首交差,但你也得配合我的计划。”
殷素杨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点头答应。
三个月后。
殷素杨剿灭反贼,凯旋回朝。
景帝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到玄武门为殷素杨接风,然而在看到被从轿子上抬下来的敖战时, 神情极为复杂。
殷素杨左手扶剑单膝跪下,“陛下,先前微臣已在八百里加急的奏折上简要说明了情况。 此次反叛事件,实为越州知州一手策划。越州知州徐颂乃翦王旧属,只是隐藏颇深,才一直未 被发现。当年翦王就曾与陛下争夺皇位,最后甚至有起兵造反意图,被先帝剥夺了金匮玉碟变 为庶人,死于发配赣江的路上。徐颂便召集了翦王旧部,这么多年一直在韬光养晦,暗中培养 势力,企图为翦王报仇,拥护翦王义子为帝。为了扇动青州协同造反,甚至绑架了宁王以做要 挟。青州知州感恩宁王昔日知遇之恩,才不得不胁从。而徐颂和翦王义子为了不被史官和天下 人口诛笔伐,更是直接立起了宁王旗帜,意图造反成功之后,再将宁王杀害,营造诛杀反贼的 假象,从而名正言顺窃取东秦江山!”
□作者闲话:
第121章 这个调调
景帝定定看着殷素杨好一会,殷素杨一直低着头,身形岿然不动,脊背挺直。
文武百官都一块跟着沉默着,景帝不说话,他们谁都不敢开口^
殷素杨看起来很镇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心里已经都是汗,甚至不敢抬头直视景 帝的眼睛。景帝虽然一直没说话,但是这种沉默的威势仍叫人压力深重。尽管这些年景帝有些 沉迷酒色,但到底是久居上位的人,当年夺位的手段也够铁血,虽然到了这把年纪,但只要他 想,看人的眼神儿依旧能跟刀子一样,白骨上硬能给你刮出二两肉沫儿来。
就在殷素杨觉得自己快撑不住的时候,景帝终于开口了。
“宁王的情况怎么样?”
殷素杨眼神余光瞟了一眼昏迷中的敖战,压下狂跳不已的心尽量稳重地说道:“回陛下, 贼首为了方便控制王爷,对王爷下药毒害。微臣救下王爷之后虽然找了大夫极力救治,但因为 中毒时间太长,已经无法从根拔除毒素。王爷虽堪勘保住性命,但日后也是口不能语、手不能 书,勉强能站立,但走不出几步。生活上若是没人照料,必是不行。”
说的直接点,就是瘫了。
景帝和一众朝臣面色各异,有的唏嘘有的漠然,有的讳莫如深。
但不管怎么样,曾经叱n宅一时的宁亲王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也确实够可悲的了。活着跟死 了的区别也没有很大,总之往后离不了人,身边时时刻刻都得有人伺候着。
景帝面目惋惜,似乎是为敖战感到深切的难过。
“既然这样,就从朕的宫里拨出去人,贴身伺候宁王吧。朕身边的人都是最好的,也能把 宁王伺候周全。过会叫宫里的太医给宁王瞧瞧,看看最好能恢复到什么情况,不要吝啬用药, 需要什么就直说,只要宫里有的,就都先继着宁王这边。敖钦啊,你觉得如何?”
景帝锐利的眼神看着敖钦,似乎是像从后者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但一直到最后,敖钦的表 情都十分“正常”,有一贯的冷漠,也有对义父遭遇的愁容,眉心都隆起的怡到好处。
“陛下的安排自然是最好的,义父身边一直有伺候的人,但必定比不上宫里的。而且义父 被反贼掳走,险些被冠上谋反污名毁了一世英名,也是身边的人护卫不利。若是陛下愿意抽调
些锦衣卫到王府,臣也可放心。若是不便,那臣就挑选几名自己府上的亲兵安排到王府里去。
”
景帝淡淡收回目光,“小宁王说的是,就从宫里调锦衣卫吧,以后会有锦衣卫专门守在王 府,护宁王周全。”
说是派宫人照顾,派锦衣卫保护,但众官员都清楚,景帝这是不信任敖战,从今往后都要 找人监视着他。若是敖战真如殷素杨所言,这辈子都这么瘫着了,倒是还能享王爷尊荣,得个 善终。要是后面“恢复”了,这日子估计就不好过了。
景帝派人将敖战送回了宁王府,宫中已经摆好酒宴,为殷素杨接风洗尘加庆功。
经过这次平叛事件,殷素杨在朝中的地位自然而然地水涨船高,也得到了景帝更深的器重 。景帝直接让殷素杨接了殷老将军的位置,恩准殷老将军可提前解甲归田。有这么个出色的儿 子,自然该早享清闲。
殷老将军岁数不小了,殷素杨还是他的老来子,其实他早就想回家享清福,就是占着这个 位子给自己儿子,现在陛下准许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