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底是天上掉下来的玩意儿,既然也没什么用,那就不如打着国宝的名义送到东秦来 ,也顺便试试东秦的机关师到底有几斤几两。就算机关盒开了,损失了也不是多重要的东西, 就是继续老老实实上贡就完了。
结果呢?不但真的试出来东秦有位厉害的机关师,国宝还被当成烂大街的货备受讽刺,夏 如烈开始怀疑他当初那么积极地跟父皇争取做出使东秦的使臣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二皇子缓过劲来,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威风一回可不能就这么被打压回去,做为众皇子之长 实在太不体面了,当即梗着脖子强硬地说道:“哼,什么国宝?不就是天上掉下来一块石头! 主灾主祥还说不好呢!还是说这石头有何奇异之处?是能发光还是能变色?你可能说出一二? 说不准就是什么人站在哪处高山上用类似投石车的玩意儿扔出去,刚好扔到了你们大夏皇宫里 ,结果就被当成宝贝了!”
夏如烈气得脸红脖子粗,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他要是能说出这石头有什么特别之处来, 这东西今天也不会在这了!
比起来时的镇定自若,这会的夏如烈简直判若两人,似乎是所有人都看走了眼,被这个惯 会装腔作势的大夏皇子给唬着了。
而在夏如烈看来,好像从这位九皇子出来开始,他就一直不顺,话也说错事儿也办不好, 现在居然还被殊文礼给怼得说不出话来,在东秦几个皇子中他本来最看不上的除了草包似的七 皇子殊文成就是这个什么时候都咋咋呼呼的殊文礼!
五皇子殊文祉的目光在默不作声的殊曼华和挺趾高气扬自觉威风了一回的殊文礼之间转了 一圈,最后又看向夏如烈,斜着勾起了嘴角,往前一步,一手握拳于腹前一手背在身后,昂首 挺胸,脸上也摆出了宽厚的表情,只是那看起来笑意盈盈的眼眸中似乎蒙着一层薄薄的寒霜, 看不真切却让人觉得有点凉。
“二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如今我们东秦和大夏邦交敦睦,四海升平,这玉石当然是祥瑞 之兆,而且正是如烈殿下所说,乃是天降祥瑞。大夏能将这祥瑞送到我东秦来,可见其亲仁善 邻之意,你这么咄咄逼人、愆德隳好,伤的可是我们与形亲之国的情分,这必然也不是我东秦 所乐见的。父皇也必不愿如此。”
景帝点点头,心道果然还是老五最懂得他的心思。
殊文礼还想说什么,结果被景帝一个眼神儿给堵住了,只能老大不情愿地后退一步站了回
去。
夏如烈自知刚刚那番话已经算是殊文祉给他台阶下了,当即顺杆下滑,又说了好一番表明 大夏愿与东秦长交久往、契若金兰的话,就盼着景帝能不要把他之前的桀骜不驯放在心上。
景帝被夏如烈一通舌灿莲花说得七分火气去了六分,当即也不计较了,正准备宣布开宴。 结果一眼瞧见从开了机关盒之后就不言不语的殊曼华,一时又犯了难。这个连名字都没起的孩 子到底是立了大功的,而且就这这么厉害的机关术,以后也有他发挥的地方,可是大殿上的位 置都是安排好了的,这临时让人坐哪啊?
敖钦适时地开了口,说他这位置宽裕,让九皇子坐他身边就好。小宁王的位置,自然安排 得宽裕些。景帝乐意不操心,一挥手就让人在敖钦边上加了一张软席。
众人落座后,酒宴开始。
教坊司的歌舞排的一向是顶好的。宫中每每有庆典活动需要歌舞声乐的时候,都是让教坊 司提前准备。除此之外,像是皇子和一些亲贵大臣有什么需要的时候,报备一声,也能从教坊 司调人。
教坊司里面的女子少数是从民间选来的,也可以说是买来的,家境不太好而孩子又还算水 灵的,不舍得随便卖了,就送进宫来。七八岁的孩子,进了宫,最好的年华岁月都蹉跎在这高 高耸立的宫墙内,仅仅每个月获准一次和家人在西角门见面的机会,也是越见越生,最后还能 维系他们之间联系的往往是那送出宫去补贴家用的例银,为数不多。
等到了岁数了,表现好的还能留下,发到别的宫里面当宫女,至少生计还还不是大问题, 学会了捧高踩低、看人眼色的那一套,说不定日子过得尚可。表现一般的就被打发出了宫,生 死有命。
除了这少部分从宫外买来的孩子,大多数人都来自犯罪官员的妻子女儿,和一些连坐受诛 之人的家属。这些人因为身上戴罪,终其一生也就只能在宫里面数着青转黛瓦度日。每日随着 琴声鼓点像上了弦的机械一样动作着,过着苦难隐忍的日子,脸上却得挂着迷人而明媚的笑容
,当真是日子越苦笑容越甜。
她们除了唱歌跳舞之外,还得喝酒赔笑。宫里的大型庆典还好说,但要是碰上那些皇子或 者亲贵大臣自己想要玩乐的,那还得搭上身体。
情愿或者不情愿,她们做不得主,那些人也不在乎。说白了,这教坊司就相当于一个“宫 营”的妓馆,满足这些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们龌龊而卑劣的欲望。有“特殊爱好”的人很多, 为了名声,找教坊司的人自然相对安全。
□作者闲话:
第63章 有那么点“居心不良”
这些事殊曼华都知道,回宫之后的日子他每一天都在加深对这个皇宫的理解。筑基的修为 让他在宫里来去自如,除了偶尔会被一些传说中大内高手的御前侍卫发现踪迹之外,根本没有 别的能阻碍他。就算是那些高手,最多也只是音乐感觉到有这么一个人,却连影子都捉不到, 自然也不会轻易报上去让上头的人骂,反正还没出什么事。
这给公家做事的就是和外面的个体户不一样,拿着比不上皇亲贵族一顿饭钱的例银,不会 去操着天下太平的心。
衣香鬓影,殊曼华往敖钦的方向懒懒散散地歪着身子,看着那些穿着轻纱薄衫的曼妙身影 ,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精致的玉杯。殊曼华的眼睛其实很大,但是在思考的时候却总习惯垂着 眼睑,没有完全睁开。这幅样子只会让人觉得他对什么事都好像漠不上心似的,就算偶尔对上 了眼神,也觉得对方的眼睛就好像隆冬时节从混着冰渣子的河水里捞出来的宝石,再好看也是 冷硬的。
敖钦看着殊曼华,微微靠了过去,声音低若耳语,“在想什么?”
殊曼华抬起眼睛,当敖钦的身影映进去的时候,冷硬的宝石有了温暖的光辉。
“我在想小宁王殿下有没有招过舞姬然后发生点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问这问题的时候殊曼华的嘴角牵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弧度,似乎他虽然是发问的人,但也 已经有了成竹在胸的答案。
敖钦手肘撑在支起的膝盖上,偏头看着身边的人,那摘了面具后冷硬不减的面部线条竟然 在此时显出了几分柔和。他的坐姿是不对的,至少跟其他恭恭敬敬屈膝盘坐的人相比,显得太 不合规矩,一举一动都带着仿佛配合小宁王这个尊号而生的放肆。
“人靠衣装”这个词在敖钦这里得反过来,那一身玄色金边的华服是因为穿在他的身上, 才将所有的气魄都彰显得淋漓尽致。
凌霄阁的阁主宁钦是冷静自持的,永远保持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成为整个凌 霄阁的引领者和精神支柱。皇宫中的小宁王敖钦却张扬甚至有些邪狞,似乎全然不顾忌周围人 的猜测和嫉妒,将我行我素贯彻了个通透。
这两种本该矛盾的个性,却完美地结合在一起,造就了敖钦这个人。他虽然在不同的地方 表现不同的自己,但是归根结底,这何尝不是一种“克己”和“自制”?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 一些“从一而终”的人还需要强大的自制力。
殊曼华看着敖钦凉薄的唇开开合合,吐出低沉醇厚的嗓音。
“你觉得我有没有做过这种事? ”敖钦将问题变了个样又丢给了殊曼华。这似乎还是之前 的问题,却又多了一些东西。
殊曼华也不计较,配合着宁钦回答道:“我猜应该没有。不管是凌霄阁的阁主,还是小宁 王殿下,身边都不缺女人,甚至不缺有满腹才情并且一心为你的女人。既然具备随时都能展开 一段‘才子佳人’佳话的条件,自然不会花心思在这些舞姬身上。再说从某种传统的角度,随 便一比较,高下立见。”
“既然想到这个结果,那为何还要特意问我?”
殊曼华鬼精鬼精地一笑,“其实我就是想让你反驳我刚刚的话,要是不找个合适的开头冒 昧问你有没有红颜知己,感觉怪怪的。”
……你怎么会觉得这样直接说出来就不怪了?
“我没有红颜知己。”
言简意赅,殊曼华挺满意。
“那以后有没有考虑找一个?家里有没有替你安排?你是王爷,应该不少人想跟你结亲吧 ?宁王还在世,他有给你张罗吗?”
连珠炮似的一堆问题从殊曼华嘴里说出来,本人也不觉得自己啰嗦,也全然不当自己是个 外人,这么随随便便就开口关心起人家的终身大事,又不是做媒婆的,还没有适合的女孩子介 绍,这就显得有那么点“居心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