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禾 (香草缪)

　　原清辉没搭话，也没想动。
　　行人看出了原清辉脸上的苦涩，道：“也对，你们这些大神仙，肯定不怕这打雷闪电的，我们这些凡人可怕了。”
　　怕？他刚刚是在说怕吗？这倒是有些超出原清辉的想象了，他是觉得，这里的人民是切实的天不怕地不怕的。
　　原清辉扬起了脸，有些好奇的望着他。
　　行人哈哈一笑，道：“你是不是也以为我们什么都不怕？昨天那个妖怪也这样问我们的，事实上，哪里有人真正什么都不怕的呢，可是怕了就会有生路吗？没有的，我们只能不停的奋斗，能够相信的只有我们自己的这双手，若是不一刻不停的站起来，可能会被别人甩在身后，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的。”
　　行人指了指原清辉的身后，道：“你看，那里有一座房屋，昨天被一道雷劈过，家里老老小小四个人全没了，只有一个十岁大的小孩儿在外头捡枝还活着，可他还来不及悲伤，今天就变成了成人，要随着我们一起运货，一起为了生活手脚不停了。我们不是不怕，但是更怕什么都不去做，就乖乖等死。”
　　原清辉抬头，望着这个看起来没念过一天书，不不不，实际上这里的人连会认字的都没几个，字也跟外头的世界完全不同，十分古老，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原清辉也许现在看了他下一秒就会忘记他长相的人，在一瞬之间，给了他意外的提点。
　　天际响过一道炸雷，闪电在他们极近极近的地方劈下，原清辉的脸在这即将夜幕降临的时候被闪电的白光照耀的忽明忽暗的，而那双尘封的月光似的眸子，却在此刻，被这闪电又点亮了光芒。
　　他要回去找香禾了。


第58章 原清辉（四十五）
　　“原清辉！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大家都在等你！”才刚刚推开门，身上还湿漉漉的，一进门就将门口的地面上打的通湿，却在推开门的一瞬间，香禾猛地跃到了自己的面前。
　　一个不知道是否合适的比方，仿佛看到家里的丈夫归家时的小媳妇看到丈夫时的那一瞬间的雀跃，香禾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脸上闪烁着久等的喜悦，手上拿着一块干毛巾，就往原清辉的脸上擦。
　　香禾的手法很是粗糙，擦的还处于懵逼状态的原清辉摇头晃脑的，等到确认脸上的雨水擦得七七八八后，香禾又低头瞧了一眼原清辉的全身：“你的衣服这几天好像全都湿完了，你要不要换上恒誉的干衣服，他们的衣服都很宽松，你应该穿得下的。”
　　原清辉看了一眼恒誉身上永远穿着的那件白色开胸汗衫，脸上的嫌弃溢于言表。
　　没说话，香禾却当他默许了。
　　“那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香禾将那个擦过的毛巾往原清辉的肩膀上一扔，就往后头的房间走去了。
　　原清辉抬头，看到了堂屋的饭桌上，是自己先前做好的饭菜，当时就已经冷了，现在还在冒着热气，饭菜还一点没动，恒誉，指针妖，小金娃，香禾也是，他们一直在等他回来，主位上是专门给他留的位置。
　　“最近辛苦啦啊，大神仙。”恒誉坐在偏位上笑着望着原清辉道，像他这样的少年，笑起来的时候全是太阳的气息，又热烈又真挚。
　　小金娃也笑道：“辛苦啦清辉哥，这么晚还回去看灾情。”
　　只有小指针没看着他，他看着面前那一桌饭菜的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嘴里的口水是十分诚实的已经流到了桌上：“快去擦擦换身干净衣服了就来吃饭了，都等你老半天了，香禾硬是不让动筷子，非要等你回来一起吃！”
　　心里的水塘仿佛被人扔进去了一块石子，泛起了丝丝涟漪。
　　“原清辉！你自己进来找找吧，我翻不到他的衣服——”
　　后头的小房间里传来了香禾的求救声，原清辉挽了挽袖子，进门后第一次露出了笑脸：“来了——”
　　“唔——”香禾似乎很想对他换上了恒誉的衣服发出一点评价，但是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平时看原清辉穿惯了复杂繁琐的斯文人的衣服，现在第一次看他换上这么接地气的“劳动人民”的白色开胸汗衫，怎么说呢，越看越觉得——
　　“还挺合适的。”香禾评价道。
　　原清辉几欲吐血，虽然说他身上的肌肉丝毫不亚于恒誉那种真正从泥地里长出来的小娃儿，但是，怎么看也不该把他的气质归于那一挂的吧：“你再看看，难道没有比他们多了一丝帅气与英俊，还有更多出尘不染的高贵？”
　　在夸自己这件事上，原清辉从来都舍得用词。
　　香禾竟然真的十分听话的向后退后了一步，绕着原清辉转了一圈，认真的盯着他评价他道：“没有哎——”
　　原清辉心头一口老血，当初香禾将他自己的衣服改造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很是不搭，里里外外的看出来的不搭，怎么自己换上了这身土里土气的衣服，就被他说合适了呢？明明这么土，一点都不配他高贵的气质。
　　“但是——”香禾又开口道：“想不到你竟然比恒誉还要结实哎！”
　　说着，香禾又身后捏了捏原清辉露在外头的肩膀，上面结结实实的全是肌肉，也许脱了衣服他更像一个武神些。
　　香禾的手指捏在自己的胳膊上，冰冰凉凉酥酥麻麻的，从他的指尖触碰的地方，那几个点，一直有奇怪的触感蔓延到心里。
　　香禾突然变得低沉了：“原清辉......”
　　似乎有什么话想对他说，但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香禾，从前的他，无论多伤人的话，都能随随便便说出来的。
　　原清辉低头：“嗯？”
　　“最近，真是谢谢你了，我都听他们说了，我休息的时间里，你做了好多——不，我在的时候你也做了好多，真是好谢谢你。”
　　香禾的眼神有些闪躲，就算是在夸，也不敢直视他，跟他当初夸恒誉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原清辉应了一声，语调无喜无悲：“嗯。”
　　似乎没有见过这种样子的原清辉，香禾终于没有再闪躲，抓住了原清辉的手臂，正过脸望着他。
　　“你最近，是不是不太开心？”
　　“嗯？”这个问题倒是让原清辉有些措手不及了，怎么突然这么问了？
　　“我知道的，你不喜欢我多管闲事，但是最后你都过来帮忙了，你真是个好神仙。”香禾说着说着脑袋又垂下去了。
　　原清辉心中觉得好笑，天底下会说他是个好神仙的，也就只有你了。
　　香禾垂着脑袋又道：“我知道你最近不太开心，我又喜欢逞强，最后都要麻烦你来收拾烂摊子，真是很对不起，我以后不会那么莽撞了。”
　　这个人低垂着脑袋，不敢与他眼神直视，他察觉到了，察觉到了原清辉没有表现在脸上的微末情绪。
　　很好察觉的啊，从香禾醒过来开始，第一声“您”也许还只是打趣，可是后来越来越多的“您”，就让香禾察觉到了原清辉刻意的生疏，还有他的不开心了。
　　他啊，把什么都表现的太明显了。
　　以为是自己近日来的表现让他不开心了，以为他是个多好多好的人，以为，需要给他赔罪。
　　“所以，你能不能，不生气了？”只有这句话，香禾抬起了头，略微的有些示弱的模样，眼睛里面永远闪烁着那如孩童般一眼可以望穿的光，这个人，不管说什么话，做什么表情，都让你觉得是那么的真挚。
　　星光。这里因为连绵的大雨已经多久没有见过星光了，可是，却在此时，在这人仰头望着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星光。
　　原清辉的喉结动了动，随后，就着香禾抓住自己的胳膊，一把搂住了近在咫尺的这人，将他狠狠的揉进了怀里。
　　“呜——唔......”
　　香禾的喉咙里发出了出手不及后抵抗的弱呼，但是害怕惊动门外的众人，并不敢大声叫出来。
　　原清辉不知道现在香禾的真实实力为何，打不打得过如今力量被压制的他，是不是还像从前那样因为害怕打不过他而不敢反抗。
　　但是现在，香禾在自己的怀里，除了微弱的轻呼，还有肢体一点点的抵触外，没有任何剧烈反抗的架势了。
　　既然不反抗，那就是，可以的了——
　　原清辉这样想着，狠狠的拾住香禾的唇，舌头探进他的口腔里，疯狂的吮吸着香禾的味道。
　　“唔——”香禾传来一声吃痛的轻呼，原清辉将他按到了身后的衣柜上，贫穷人家的衣柜都是陈年老物件了，不太结实，他们靠在上面的时候，不断的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动。
　　小房间的门还是开着的，随时会有人进来，却不会因为这种事就放开这个人，不会因为放开怀里好不容易得来的珍宝。
　　这可比任何的山珍海味都要美味，他虽不配合，却也没有多少抵抗的意思，就这样被自己搂在怀里，任他允取允求。
　　他真的，就像个笨蛋一样啊。
　　明明无法做到离开这个人的，怎么还会给这个人这般不安的感觉呢？
　　明明想着，我能不能不爱你了，爱你实在是太累太苦了，可是，你明明知道这是无法做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