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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禾 (香草缪)


  青将连站立都难的岚搂进怀里,抱起他,转身略过那两名妖怪,风轻云淡的道:“东方已经容不下你们了,念在你们往日的功绩,我可以给你们一天的时间逃出我的地盘,这之后,见到就是敌人。”
  那个站着的妖怪惊恐的抬头,上前一步想要抓住青:“大王——”
  “谢大王恩典!”那个跪在地上的妖怪倒是很识时务,叩谢过后一把抓住了站着的同伴,要带他离开。
  但是那个站着的似乎很是倔强,不肯接受这样的结果,明明他们是为妖群着想,为大王着想,明明平日里那般大公无私,事事梳理的清清楚楚的大王,为何在此事上如此糊涂?这是大忌,是会害了整个妖群的啊!
  “大王!小臣就算是拼了这条命都要向您劝戒,您弟弟是个祸害,是整个妖群的祸患啊——”
  鲜血喷涌,将那妖怪剩余的还没有说出来的话全部封死了。
  剩余的那个妖怪在片刻的怔愣后颤抖着在三叩首后飞也似的逃走了,从这里离开东方妖群,若是不争分夺秒的日夜兼程,可是很困难的。
  小指针虽说没了力气,但是脑子还是清醒的,当那个妖怪吐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狠狠的咯噔了一下。
  怎么活着活着,他不仅没有成为大家的期待,还成了祸害了呢?
  自此以后,就算再有胆有权势的妖怪,也不敢再打小指针的主意了。
  也许是终于安静了下来。继续从前安静中时不时又十分闹腾的生活。
  但是这样的安静也并不是小指针想要的安静。
  小指针啊,作为一只妖体出生的时候,就从不是一只安静的妖怪。
  我还是好不甘心啊。
  很久很久后,小指针终于等来了自己的机会。


第103章 青岚(五)
  那只妖怪,快要死了。
  那个时候的小指针,没有自由,时时刻刻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名为保护,在小指针看来不过是囚禁罢了,那个时候,他每天只能在青的心腹的紧盯下在妖群中心的一小块范围内活动。
  非常凄凉。
  但是,这世上永远会有比你更凄凉的人。
  你要是跟一个血都快要流干的,动也不能动,好多天无法进食的人谈自由,他只会在临死前给你一个嘲讽的笑,命都要没了,还谈自由?
  岚见到那妖怪的时候,她小小一只无力的平躺在地上,像一只伸不开手脚的脏兮兮的小猴子,披散的头发上尽是泥泞与血渍,生命气息微弱的仿佛一具死尸,而她的身周,早已经围了一圈等着她彻底咽气就一哄而起的秃鹰。
  岚转身离开了。
  这样的妖怪,他几天就会看见一个。太穷了,太苦了,尽管这片土地在青的治理下妖族已经过的越来越好,但是每天仍然会有数不清的妖怪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死去。
  领地与食物不够,这是最主要的原因,不只是妖怪,人类也过的不太舒服,当然,比起妖怪来,肯定是要舒服很多的。
  并不是青的能力不够,事实上,这正是青手段高明的地方。
  妖怪可不能过的太好,一旦过分招摇,就会引来天宫的注意,很容易就回面临被围剿的困境,虽说很多妖怪对青放着大好的资源不去抢的手段非常不满,但是大部分的妖怪都能感受到,在青的统治下,他们过的越来越舒服了,虽说不像从前一样总是时不时的就能从人类捞上一大笔,但是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饥一顿饱一顿,更重要的是,尽管他们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大,他们却很少再面临天宫的围剿了。
  尽管青的势力已经渐渐蔓延到了整个东方妖群,但是暗流涌动下能够被天宫看到的势力范围,却还是老样子的一盘散沙,就连各个妖群之间时不时会有的一些摩擦与战斗,都仍旧在如天宫预计的那般发生着。
  这正是青的高明之处。
  尽管整个东方族群都奉青为王,但是,天宫能够看到的王,却如从前一样,有无数个。
  如同人类那样的“藩王制”,青虽然拥有统治各个妖群的绝对实力,但是在天宫能够看到的明面上,所有妖群曾经的王都依然在他们的王座上,尽管他们内里的实力都早已经被青完全架空。
  靠着这样的手段蒙过了天宫的眼线与监视,妖怪才终于得了如人类一般能够相对自由生存的资格。
  可是依然会有无数的妖怪每天每天都在死去。
  没有办法,生存空间只有那么点,生存资源只有那么点,装不下那么多妖怪,养不活那么多妖怪,有些相对弱小又得不到庇佑的妖怪,注定要悲惨一些,见得多了,就麻木了。
  小指针自己当初也是从那一步走过来的,自然明白其中残酷,但如今看到这样的情景,最多也不过是皱皱眉就转身离开了。
  但是这只妖怪,却成功的让小指针在转身离开之后,又折回来了。
  在小指针转身后不久,这只妖怪似乎就断气了。
  小指针听到了身后的秃鹰扇动翅膀胡乱扑腾的声音,垂眸,知道那妖怪的存在痕迹都会很快被抹去了。
  但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似乎,有些过分吵闹了。
  原本应该是一场鸡飞狗跳的分食,但实际上,却是一场屠夫与猎物的激烈战斗。
  小妖怪只是装死,她只是为了骗那些秃鹰接近她,然后趁他们不备,将他们一只一只一只的解决掉而已!
  当小指针察觉到不对回头的时候,他看到那比猴还瘦小的小妖怪正抓着一只秃鹰的翅膀往嘴里送,而她的身周都是秃鹰的血和残肢,茹毛饮血的模样,活脱脱一只从地狱里跑出来的小恶魔。
  小指针被这只妖怪吸引去了目光。
  非常有意思。
  小指针站的远远的,但是依然观察到了,这只小妖怪身上有伤,似乎还很严重,腹部裂开的一个撕裂似的大口子一直拉扯到她的大腿处,她的整只右腿几乎都要被那道重伤撕扯掉了,但是腹部的伤口更严重,小指针有理由相信,那些秃鹰如果得手,第一口叼食的就是她腹部那已经露出来的肠子。
  尽管已经伤重至此,可她还没有死,甚至还有算计猎物的本事。
  小妖怪仿佛一只小狮子般啃食着秃鹰的血肉,小指针不得不佩服她猎食的本事,但是看她处理那些秃鹰时的手段,又不只是像是猎食。
  她将秃鹰的翅膀生扯下来,在秃鹰还是活着的时候,就生生的抠掉了秃鹰的眼珠,接着,一点一点的生扯开秃鹰的身体,她放进嘴里吃掉的部分不过是极小一部分,每一只秃鹰,她都只吃掉那么一点肉,对于这种没有妖元的普通动物来说,他们作为食物的存在价值就只有肉而已,小指针看出来了,那小妖怪并不是为了吃掉秃鹰,而是为了——泄愤。
  小指针走到小妖怪身边的时候,小妖怪早就发现了,但是她的身体不方便动弹,逃也无处可逃,干脆就不逃了,旁若无人的继续坐在地上处理着她身边的一具具僵死的秃鹰。
  小指针走到妖怪的面前,蹲下来,与她平齐,似乎是换成神体以来第一次笑了:“你跟这些秃鹰有仇啊?”
  小妖怪的眼睛转了转,仿佛一只灵动的野猫自夜里危险的睁开了眼,琥珀色的眼底闪着让人一眼便被深深吸引的金光:“前些天,我掉到这里。”
  小妖怪放下嘴边的秃鹰,一点也不畏惧生人的模样抬头,镇定自若的对小指针道:“被一群走狗砍了,在这穷地方,一个生灵都没有,要生不生要死不死,又饿又渴,一只老鹰落到了我跟前。”
  小妖怪说话的方式很奇怪,一字一顿的,又将话分成一小截一小截的,但是每一截都是关键字,说起话每一个字都没有任何的波澜,可就是让人觉得里头有很深的感情。
  “它每天为我衔来野果和生肉,让我活了下来。”
  小指针危险的眯起了双眼。
  在这片穷山恶水的妖群聚集之地,很少会有妖族以外的生灵,就算是有,也是像那些被她吃掉的秃鹰那样的恶生灵,各个都在食物和领地的斗争下变得充满了野性与攻击性,哪里会有那种愿意拯救其他生灵的好生灵?
  可她既然这么说了,小指针就信了。
  倒不是她有多么可信,只是,小指针曾经见过的,他见过这么幸运的被天眷顾的人的 。
  一时间,对这小妖怪充满了兴趣。
  小妖怪的头发披散着,上面全是血污,浑身都散发着刺鼻的味道,脸上都被污泥与血渍糊满了,甚至还沾着几根秃鹰的毛,但只有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却始终闪着明亮的不同于她脏兮身躯的光。
  被神与命运眷顾的人啊,还真是,让人——
  “前些天,那只老鹰被一个猎人射伤了。”小妖怪的话却还没有结束,“还没等被猎人捡走,它就被秃鹰和附近的野狗分食了。”
  说着,小妖怪又如同撕开一个布娃娃似的撕开一只秃鹰的翅膀:“所以,我得自己找吃的,也得想想法子,对付这些东西,这里的秃鹰和野狗,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小妖怪的话语里始终没有一点波澜,似乎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但她的所作所为,却都在告诉着小指针,她很记仇,她在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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