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不渔:呵,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都是套路,捡了这人回去,他长大后我可是要挨操的,不捡不捡,溜了溜了,告辞告辞。
第3章 柔情冷心
容不渔平日里三步路都要晃荡大半天,从未像现在这般举止迅速过,只是瞬息便掠到了数十丈。
纸伞被吹得几乎掀翻过去,黑雾化为两只爪子死死扒着纸伞不松手。
犹襄:“你跑什么跑?不去问问那是何人吗?”
容不渔飞身一跃,直接朝着城墙飞身而上。
他站在数丈城墙之上的边缘,垂着眸往下俯瞰,只能瞧见一片白雪茫茫寒风呼啸。
容不渔撑着伞长身玉立,挡住从天而降的大雪和寒意。
他蹙着眉头道:“不对劲。”
“哪里?”
“那个人……”容不渔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冥思苦想了半日才道,“他不是常人,方才引魂铃响得厉害,应该是害怕了。”
犹襄似乎有些无语:“我看是你害怕了吧?”
容不渔抿了抿唇,竟然没有反驳,轻声道:“我……还以为是鬼……”
到现在他袖子里的手还在微微发着抖。
犹襄沉默了半天,才艰难道:“三界只有道修妖修以及不复存在的魔修,哪里有鬼修什么事儿,你自己瞎琢磨什么呢?”
整个九州的灵力在千年前便逐渐变得薄弱,这么些年下来,能修炼的修士少之又少,结丹之人更是凤毛麟角,哪怕是天道第一人的中央城城主禾沉,也只是那存在于传说中的圣境。
但是这也只是人云亦云的流言,谁也不知那第一人禾沉到底是何修为。
容不渔大概觉得怕鬼一事太丢人,没再说话。
犹襄只好道:“那结界还补不补了?你瞧见那寒潮没有,马上就到,那蛛网撑不了一时半会就会全部碎完了。”
容不渔坐在城墙边半天,才握着伞柄站起来。
他单手握着伞,纵身一跃,白衣飘然,仿佛同雪融为一体,转瞬落在地上。
容不渔看也也不看远处,手微微抬起,五指轻旋着一挥,青木似的灵力如同枯木逢春般从他指尖倾泻而出,游蛇般宛转冲向半空中破碎的缺口。
只听到一阵琉璃碰撞之声,原本隐隐可以瞧见的裂纹在转瞬间被修复完整。
与此同时,寒潮突临,骤然撞在修复好的结界之上。
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若是容不渔再晚一瞬,恐怕那雪山似的寒潮就直接将这岌岌可危的结界整个撞碎。
容不渔毫无诚意地说:“好险。”
犹襄:“还不是因为你拖沓。”
容不渔握着伞柄轻轻旋了旋,将伞柄处悬着的玉石转得叮铃作响。
“这城界恐怕是撑不了太久。”容不渔道,“这些年来补了东边破西边,迟早有一天连我都补不了。”
犹襄:“还不是因为你废物。”
容不渔:“……”
犹襄说话太不客气了,淡定如容不渔一时也有些接不上茬。
大功告成,他也不再城外挨冻,身形在原地瞬间消失,很快出现在城中长街之上。
容不渔正要往回走,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宛如幽魂。
“救……”
容不渔顿在原地,盯着声源之处,面无表情道:“犹襄,是鬼吗?”
这回他倒是没掩饰,直接姿态从容地将自己的恐惧明明白白说出来了——如果不是犹襄感觉到他握着伞柄的手都在微微发抖,还真的以为他不怕了。
犹襄没好气道:“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没有鬼。”
容不渔不着痕迹吐了一口气,既然是城中人的话,他倒不怎么忌惮了。
他抬步缓慢上前,在路过一处屋舍时,瞧见了方才幽魂似求救的人。
那人半躺在屋舍旁的阶梯上,下半身已被冰雪冰封在地上,几乎和冰雪融为一体,此时正哆哆嗦嗦地扒着阶梯妄图往上爬。
只是挣扎了半天,身体却一动不能动。
容不渔停下步子,垂眸看了他一眼。
那人几乎被冻成冰块,恍惚间听到脚步声缓慢回头,已经有些发散的眸子瞧见容不渔,猛地一缩,几乎是狂喜地看着他。
“容……容三爷……”他嘴唇发紫,话也有些含糊,“容三爷,救……救救我……”
容不渔不太认人,听到声音才认出来此人是谁——他每回在长街抱着花路过,第一个出声讽刺嘲笑的,便是这人。
容不渔垂着眼看着那人一眼,眸子微微一弯,停也不停缓慢往前走。
竟然没有丝毫要施以援手的打算。
那人一惊,忙挣扎着朝容不渔喊道:“三、三爷!您……您只要将我扔到房子里便可以,只……咳咳只要两步路……三爷!”
容不渔仿佛没听到。
“容……容三爷!”那人瞧见容不渔竟然没有想要救他的打算,目露绝望地拼命道,“整个清河城都道……三爷人善洒脱,饶是有人恶言相向也断不会在意,今日只求您救我一命,来日我必定为您、当牛做马……”
容不渔依然走得缓慢。
犹襄却是听不下去了,他从伞上飘下来,裹挟着漫天风雪风一样刮到那人面前,黑雾扭曲,逐渐凝成隐隐一个人形。
他冷笑一声,道:“人善洒脱?你用错词了吧,应该是软柿子任人揉捏。之前你那般狗眼看人低,怎么这会倒是舍得下身段向你瞧不上的人求救了?”
那人忙道:“是是,我狗眼看人低,不识泰山开罪了容三爷,还望您……”
犹襄道:“往前他不反驳那些恶言,那是因为他懒得同你们这群朝不保夕的蝼蚁一般见识。”
容不渔撑着伞停在原地,头也不回,道:“犹襄,走了。”
犹襄原地再次化为黑雾,飘向容不渔的伞上,声音冷厉而讽刺。
“而他现在不救你,也是因为太懒。”
那人愣在原地。
犹襄没再管他死活,飞快飘回伞上,道:“我给你出气,气死他。”
容不渔笑道:“有这时间倒不如回去睡觉。”
犹襄小声嘀咕:“迟早有一天你得死在梦里。”
容不渔正要说话,眉头突然一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握着伞闪身冲上前方。
下一瞬,他一把将风雪中摇摇欲坠的少年接在了怀里。
是时尘。
容不渔脸色微微沉下。
时尘许是跟在容不渔后面溜出来的,此时已被冻得脸庞发紫,人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容不渔手掌贴着他后心,轻缓输送进去一股温和灵力,本已昏昏沉沉的时尘骤然清醒。
骨伞将周遭彻骨的寒气避开,犹襄将雾气飘曳而下,宛如幂篱般从伞边缘垂下,隔绝寒意。
容不渔难得沉着脸,道:“你是在找……”
时尘突然道:“你是在找死吗?!”
容不渔:“……”
容不渔活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般恶人先告状的,竟然呆了一下,没顾得上反驳。
时尘小脸惨白,嘴皮子倒是利索:“为了一个簪子竟然还真的跑到城外来了,冬日的厉害你比我知道,不是上赶着送死是什么啊?”
容不渔:“我……”
“我我我我,我什么我!”时尘毫不客气,“簪子值钱还是你的命值钱?还说什么大人靠得住,呸!”
容不渔:“……”
时尘和容不渔大眼瞪小眼半天,身上还在冷得直哆嗦。
容不渔沉默半天,才将他扶住,无奈道:“走,别气了,先回去再说。”
时尘光顾着数落容不渔,此时才注意到脚旁已结了厚厚一层冰,而两人所站的伞底却依然温暖一片。
时尘呆了一下,才顾不得拌嘴,忙往容不渔身上靠了靠,有些诧异地看着伞顶:“容叔……”
容不渔来不及同他解释,一手将他揽在怀里,道:“乖乖的,抓紧我。”
时尘忙八爪鱼似的挂在他身上。
容不渔险些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但还是包容地保持微笑。
周遭寒风越来越呼啸阴冷,他轻轻一旋伞柄,寒风呼啸刮来,大雪落下后,两人的人影不知何时已消失在原地。
而两人离开后不久,大雪纷飞中一个少年一身薄衣立在雪地中,墨发翻飞,细看之下竟然还夹杂着缕缕赤红。
那少年衣衫带血,神色冷漠,眸瞳幽幽闪着暗红光芒,宛如要噬人的活尸。
·
时尘只感觉耳畔一阵呼啸寒风刮过,接着鼻息间花香隐隐拂来。
容不渔单手将那破烂的伞一甩阖上,拍了拍时尘的背,道:“到了,快下来。”
时尘缓慢张开眼睛,看了一眼才认出这里正是自己的家。
他干笑着从容不渔身上跳下来,挠了挠头,道:“多谢容叔——啊!”
话刚说一般,他突然惊恐地尖叫一声,骇然地盯着拂衣摆上雪的容不渔。
容不渔慢吞吞将雪抖完,打了个哈欠,懒散道:“怎么了?”
时尘瞪着眼睛,手指着外面的房间,又指了指自己脚下,半天才语无伦次道:“刚刚才咱们还、还在城外……现在怎就……就到家了?!”
容不渔笑了笑,毫不谦虚道:“自然是因为容叔我神通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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