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大概不晓得要如何放风筝,只好扯着线来来回回地跑,小脸红扑扑的微弱喘息着。
逐鹿歪着头看着他,不知是不是被“容不渔”那道灵力震得有些发蒙,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完全记不起来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本能告诉他这里并不是久留之地,身体却像是被钉在原地,半分动弹不得。
那孩子来回跑了好几圈,把花丛中的蝴蝶都闹腾走了,这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他跑了几步捡起地上的风筝,来回摆弄了两下,疑惑道:“风筝不就是一扯线就飞上去的吗?”
孩子纠结了半天,想了想试探着将风筝往上一抛,掌心挥出一道灵力,直打着周遭气浪翻滚,竟然真的将那风筝给震着飞了两下,但是很快又落了下来。
那孩子十分开心,正要扯着风筝再打一下,不远处一个男人缓步走来。
“不渔。”
那人轻轻唤着。
孩子——幼时的容不渔微微抬眸,瞧见那个男人,立刻欢呼一声:“爹爹!”
他扯着风筝欢天喜地扑了过去,一头撞在男人怀里。
逐鹿微微皱眉,自己这是误打误撞进了容不渔的记忆里?
容不渔的爹爹容貌被一团白雾所遮,瞧不出如何模样,只是说话时语气十分温柔。
他弯下腰单手将容不渔抱在怀里,扯了扯容不渔的风筝,笑道:“会放风筝?”
容不渔拼命点头:“嗯嗯!”
他学着方才用灵力将风筝打得往上飞了两下,又立刻落了下来,即使只飞了两下,他还是开心得不行。
“看,爹爹,会飞!”
容陵温柔笑了笑,道:“风筝可不是这么玩儿的,要有人帮你在后面扯着才可以飞起来。”
容不渔歪歪头:“可是家里只有爹爹和我呀,爹爹平日里这么忙,又不肯陪我玩。”
容陵愣了一下,才无奈笑道:“不渔想要人陪你玩儿吗?”
容不渔忙点头。
容陵笑了起来,柔声道:“好。”
容不渔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他。
面前白雾弥漫,遮住逐鹿的视线,等到雾气再次消散时,容陵带着几个孩子从花田的拱门走过来。
“不渔,过来。”
容不渔正在草丛里扑蝴蝶玩,无意中被蜜蜂蜇到了手,正在眼泪汪汪地捂着手,听到声音立刻哇哇大哭地扑了过来。
“爹爹,爹爹!”
他还没有容陵大腿高,嗔着泪抱住容陵的手臂,扬着被蜇得红肿的手给容陵看。
容陵心疼地矮下身揉了揉容不渔的头,叹息道:“男孩子怎么能总是同花草为伍?”
容不渔茫然地看着他,道:“不渔不能喜欢花吗?”
容陵叹气,没有多言,他轻轻挥袖,黑雾似的灵力宛如一根虚幻黑线幽幽飞出去,在偌大的花田转了两圈后轻轻飞回袖中。
花田中有细微的尘土从空中纷纷飘落而下,所有蜜蜂悉数化为尘土。
容陵将容不渔的伤口治愈好,这才牵着他的手,指着身后的几个孩子,道:“不渔,之后他们陪你玩儿,想玩什么玩什么。”
容不渔自小长在容陵膝下,还没近距离见过这么多人,他躲在容陵身后怯怯往外看。
容陵带了五个孩子过来,看着同容不渔相差不了几岁,但是不知为何他们的眼眸却是一片奇诡的暗红,毫无光亮。
容不渔有些害怕,抱着容陵的腿往上爬,小声道:“我……我想回去睡觉了。”
容陵将他抱起来,柔声道:“怎么?不喜欢他们?”
容不渔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只能闷头往容陵怀里钻。
容陵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无奈道:“好吧,那我便让他们出城吧。”
那五个孩子闻言身体猛地一颤,近乎骇然地看着他。
容不渔疑惑地抬起头:“可是爹爹不是说外面有许多鬼怪会吃人吗?”
容陵道:“是啊。”
“那为什么要让他们出城啊?”
容陵笑道:“因为不渔不喜欢他们。”
容不渔疑惑地攀着容陵的肩膀往后看去,那五个孩子已没了方才的镇定自若,脸上没有丝毫神色,身体却在微微发着抖。
容不渔问道:“他们出城了就会死吗?”
“对。”
站在中央的孩子鼓足了勇气,颤抖着抬起头,墨发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红发在日光下极其明显,他几乎是哀求地看了容不渔一眼。
容不渔不懂他的神色是什么,但是听到容陵说他们会死,他才抓着容陵的头发在指间绕了半天圈圈,哼唧道:“那他们就留下来吧,不渔喜欢他们。”
他说着从容陵身上滑了下来,朝着方才对他使眼色的孩子面前,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孩子诧异地看着他,半天才讷讷道:“姬奉欢。”
容不渔问:“你会放风筝吗?”
姬奉欢点点头:“会。”
容不渔顿时开心起来,拉着他跑去放风筝了。
姬奉欢性子跳脱,能言善辩,没一会便和容不渔打成一片,两人合力将风筝放到了天上。
容不渔自从得到了风筝后,还是头一回亲眼见到风筝飞起来,他欢呼地在原地蹦来蹦去,几乎是憧憬地看着姬奉欢。
“你好厉害啊!”
姬奉欢抓着风筝线轴,瞥见容陵已经离开,这才得意洋洋地朝着容不渔道:“那是自然。”
而此时一阵风吹来,将他单薄的身形吹得微微一个趔趄,风筝歪了两下,眼看着就要落下来。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最大的孩子冷着脸挥出一道灵力,想要将风筝给打回去。
只是他没控制好力道,灵力化为一道劲风,直接击在了风筝线上。
细微的“砰”一声响,风筝断线,飘飘摇摇落在了远处,不见了。
原本还在欢天喜地的容不渔呆呆地看着空无一物的空中,又茫然看着手还没收回去的孩子,愣了半天,一瘪嘴,眼泪直接被气哭出来了。
容不渔幼时脾气就好,能让他生气的事少之又少,但是一旦真的触碰到了他哪个逆鳞时,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能把他气哭出来。
他含着泪跑到那孩子面前,气道:“你赔我!那是爹爹亲手给我做的,才刚飞一下就没了。”
那孩子满脸冷漠,仿佛一块不会融化的冰,暗红眸子冷淡看了他一眼,继续直视前方。
容不渔气得半死,无论说什么那孩子都是一副冷漠神色,仿佛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容不渔无计可施,只好围着他转个不停,一边转一边嘀咕着:“赔我赔我赔我……”
嗡嗡嗡,像是只蜜蜂一样吵个不停。
可是容不渔转了许多圈,几乎把自己给转晕了,那孩子依然一副无动于衷的寒冰模样,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容不渔气得又要流眼泪。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串脚步声。
容不渔回头望去,就瞧见姬奉欢不知何时已跑了出去,此时正抓着那飞跑走的风筝欢天喜地地朝他招手。
风筝应该落在了特别远的地方,姬奉欢一来一回跑得飞快,此时满脸都是汗水,走到容不渔面前时还在喘着粗气。
容不渔呆呆看着他。
姬奉欢将风筝递给他,喘息道:“喏,给、给你。”
容不渔一愣,接着眼眸中一圈涟漪猛地一转,看着姬奉欢的眼神已全部变了。
自那之后,虽然容陵让五个孩子来陪他玩儿,但是容不渔却只喜欢和姬奉欢玩在一起,对其他人爱理不理。
逐鹿像是一个过客,将容不渔短短几个月的生活一扫而过。
容不渔住处的院子中有一处长亭,上面爬满了殷红的三角梅,夜风袭来,花香四溢。
容陵将容不渔抱着穿过长亭回了房间,看着他对着一把小木剑爱不释手玩个不停,温柔一笑,道:“不渔喜欢剑?”
容不渔忙点头。
容陵将他放在床上,将发带从容不渔头上一点点解开,笑道:“那再过几日到你七岁生辰那天,爹爹送你一把玉楼春,如何?”
容不渔:“玉……玉什么?”
容陵无奈道:“就是一把剑。”
容不渔拨了拨木剑上的小穗子,道:“那会有小穗子吗?”
容陵没忍住又笑了,道:“想要穗子,爹爹给你编一个。”
容不渔立刻开心起来:“那我要!”
容陵让他钻到被子里,轻轻点点他的眉心,柔声道:“睡吧。”
容不渔点点头。
几日后,容不渔生辰那天,容陵竟然真的寻来了玉楼春,还亲手编了个蓝穗子挂在剑柄上,送给了容不渔。
容不渔抱着和他差不多长的长剑开心极了,吃完了长寿面,还是忍不住开心得直蹦。
他在床上翻来滚去半天,还是没忍住,穿着鞋抱着剑打算去寻姬奉欢。
他一路蹦蹦跳跳地去了偏院的房间里,正要踮着脚尖开门,里面却传来几个人的说话声。
“他是容陵的儿子,你总是和他搅和在一起做什么?”
姬奉欢的声音懒散着传来:“容陵的儿子又怎么了,还不是像其他孩子一样白纸一张,别人说什么他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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