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从他身边擦肩的同时,低声说了句“守望相助吧兄弟”,蜥蜴王还没意识到他在说啥,就觉得自己肩膀重重一沉,钢钉立时陷入大腿又三寸,差点就要戳烂那个还没用过多久的子孙根。
“啊啊啊啊你小王八蛋——”
游酒借助他肩膀的支点,再提气纵身,朝前飞掠而去。
但这回落脚点离记忆中有稍许偏差,或许是压着蜥蜴王肩膀借力的那一瞬,感觉到对方肉体陷入钢钉里发出的瘆人声响,让他有点分了神;落地的一刹那,只觉左脚脚后跟处钻心一痛。
他沾着了一点血斑,而几乎就在他脚后跟沾上那一点几不可见的血斑的同一瞬间,森寒的钢钉从地下鬼魅般钻了出来,朝着他脚踝直刺上去。
听得见“噗嗤”一声轻响,血腥味立时飘散了出来。游酒没有片刻迟疑,提脚将自己从几寸长的钢钉上拔出,右足发力,提气纵身,像只巨大的蝙蝠从谷仓半空中掠过。
快要落地的时候,他一连打了七八个滚,从一排排张牙舞爪刺出来的钢钉碰到身体前滚了出去,一直滚到教官脚前。
一手撑地,慢慢站起身来,左脚后跟上的血流了一路。
教官看着他,两人站得距离极近,他才发觉这唯一一个抵抗注入记忆芯片的青年个头极高,黑色的眸子里闪动着坚韧沉着的光芒,面容里甚至有几分他熟悉的英气。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飞车肇事的混混?
“我平安抵达了,前戏可以结束了吗?”他听见游酒问他。
教官如梦初醒,看着他的眼神又多了一丝古怪。游酒道:“这种程度的试验,只是筛选到底够不够资格去地面罢了;真正的特训还在后面吧。”
“……”
他忽然对这组人派上地面后的表现,开始期待了起来。
前退役特种兵语气不自觉的缓和了几分,他扫了一眼游酒已经开始泛出黑的脚踝,道:“真正的特训,等天黑后开始。你们勉强通过前面的试验,先找人替你们包扎。”
他按下了手心里的什么控制器,顿时有几个抬着担架的白大褂从门口匆匆跑进来,从一地血斑中堂而皇之的经过,看来机关已经解除了。
他们把龇牙咧嘴的蜥蜴王往担架上抬,那纹有刺青的大汉一边咬牙切齿的喊痛,一边却不胜钦佩的回过头来看游酒,对他道:“好小子,有一套啊,老子看走眼了,这条命多亏你!老子交定你这个兄弟了!哎你们慢点慢慢慢——”
文宵从地上慢慢站起,见危险已经去除,直接扑到了游酒身边,惊慌失措的看他脚踝:“你,你流了好多血啊游哥……”
他去搀扶他手臂,嘴里直道,“我陪你去包扎,我陪你。”
“……”本想说我自己能走,接触到那少年惊慌无助的目光,仿佛他稍加推拒就能睁着眼哭出来,游酒终究还是憋住了那句话。
皱着眉,任由他搀着自己,却仍然将脊背挺得笔直,不把力道靠往那少年身上。
目送着基地医护人员将这三人带离,教官耳垂后方的软骨忽然轻轻动了动,一个红色的小光点闪了起来。
从通话器里传来施言的声音:“你那组情况如何?”
游酒他们这组的教官捏了捏手,道:“有一个挺有趣。”
那边轻笑了起来。
“叫游酒的吗?”
“你好像并不意外。”
“我看过他的数据,他的身体素质惊人。方才你刁难他们的时候,我在这里也能清楚监控到他身体各项数据的变化。”
那退役特种兵沉吟着,道,“这个人不像是打/黑拳和飙车找死的小混混,他的套路和招数,我看着有几分眼熟……值得观察。”
施言笑道:“连基地闻名遐迩的齐伟上尉都这么评价,我对他的兴趣更大了呢。”他声音渐渐低弱,是通话器逐步关闭的原因,“另外几组还没人通过测试,我再去看看。”
游酒他们,一个被抬在担架上,一个被另一个搀着,跟着医疗人员一瘸一拐的重新进了白色建筑,从一楼大厅一个挂着“医务室”牌子的房间经过。
文宵问:“我们不是去医务室吗?”
抬着蜥蜴王的其中一个医护人员笑了一下:“医务室救不了他们。”
横躺在担架上的蜥蜴王本来已经安静了一点,一听这句话,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但他也没有能力挣扎,右腿的腐烂已经越来越严重,散发着中人欲呕的臭味。
游酒其实也好不到哪去,他虽然只伤到了脚后跟,但伤口溃烂的速度同样在加快。他还强撑着自己走路,一张俊脸上已渗出了薄汗。
医务人员直接领他们上了二楼,二楼楼梯间荷枪实弹的两名联盟士兵冷冷扫了这行人一眼。
医务人员解释道:“是狙击计划46的成员,他们有一组提前通过了试验。齐伟上尉交代保住这两人。”
似乎对于人像这样奄奄一息被抬上楼来的场景司空见惯,把守金属大门的联盟士兵对发出哀嚎的蜥蜴王熟视无睹,身体往两边侧开,让他们通过。
只是在游酒瘸着半边身子,一跛一拐的从身边经过时,其中一个士兵扫了眼他左脚后跟,暗暗流露了点惊讶的神情。
中了那种钢钉和毒素,脚跟萎缩得很快,这样还能坚持自己走动,不知道该说顽强还是傻逼。
门打开,走道一侧三间紧闭的房间,和走廊尽头处那虚掩的门扉就印入眼帘。
少年咦了一声,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游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臭味?”
蜥蜴王叫道:“不就是老子右腿溃烂发出的味道吗啊啊啊你们动作快点,他妈的快烂到老子鸡/巴/了——”
不是蜥蜴王右腿腐烂的那种味道,从走廊尽头那扇门里飘出来的,是更加诡异、更加让人心头发呕的气味,不可能从活物身上会产生这种味道,更像是陈年发臭的腐尸——
游酒心头一动,紧盯着那扇虚掩的门扇,黑眸略沉。
然而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走道尽头那个奇怪的房间。医护人员只走到走廊右面的第一间房,就打开了房间门,把他们三人领了进去。
这个房间通体洁白,约摸有九十平米宽,看起来像是医务室,房间里却放着七八种叫不出名来的仪器,并不是常见的医疗设备。最靠近门边,还装设了一个淋浴房一样的小隔间,莲蓬头高高悬在头顶。
“你,走开。”抬着担架的那两人,把蜥蜴王抬进淋浴房放下,又对搀扶着游酒的文宵道。
游酒道:“我可不跟男人洗鸳鸯浴。”
这个冷笑话并没有博得对方一笑,他后面跟着的一个白大褂,毫不留情的把他一推,脚跟无处着力的游酒就踉跄着栽进了小隔间。
他进去的一瞬,小隔间周围忽然竖起透明的屏障,哗啦一声,从莲蓬头里喷出乳白色雾气。
游酒勉强抓着墙上的一个挂钩稳住了身体,就看见那雾气越喷越浓,仿佛有生命力般,朝着他的左脚后跟,和蜥蜴王的右腿缠绕上去。
白雾触及伤口的刹那,一阵钻心蚀骨的疼痛猛然袭来,就像有人用刀子挖开烂肉,在里面疯狂搅动。
游酒猛然咬紧了牙关,而蜥蜴王已经不顾形象的惨叫起来:“哇啊啊啊痛啊啊啊啊他妈的你们这是谋杀啊啊啊啊——”
他俩身上腐烂的部分,在让人想尖叫的剧痛中,被白雾一点一点重新还原了血肉,莹莹蓝光带来的毒素缓慢溶解,重新现出完好无缺的面貌。不管是游酒的脚后跟,还是蜥蜴王的大腿,在长达半个多小时的折磨中,缓缓现出了本来的模样。
蜥蜴王叫着叫着,发现这是在救命,最后也咬着牙闭了嘴,全心全意抵抗疼痛。
他想着幸好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受苦,就去瞟游酒。
隔着白雾,看不太真切这个比自己年纪小上几岁的男人的脸,但他承受的痛苦应该同自己相当,却始终不听他吭一声。
蜥蜴王这次是真心实意敬佩起他来了,不由得道:“你小子是条汉子啊,这样都能忍住不喊;刚刚还能面不改色的直接从钢钉上拔脚,你神经是不是铁打的……”
游酒忽然道:“腐肌重生的技术,他们居然当真研究出来了。要是这门技术进一步改善,是不是丧尸也能还原成原本模样?”
蜥蜴王一惊。
还没跟上他思维跳跃的速度,又听他低低自语:“不对……丧尸受到影响的是脑部,出问题的是中枢神经,单单腐肌重生,无法治本——”
蜥蜴王心想,妈的,跟这恭维他呢,这小子居然神他妈魂游天外,就开始心心念念丧尸了。
没好气的道:“你操那么多心干嘛?我们上去又不是拯救那些活死人。”
“……”游酒愣了愣。
他好像这时才从自己的恍惚中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左脚,确认已经回复如初,便抬手敲了敲罩住他二人的玻璃屏障。
屏障升起了一小角,他一躬身,直接蹿了出去,留下蜥蜴王在里面大骂:“喂,你怎么自己好了就跑了,没义气,痛痛痛痛——!”
到得小隔间外,游酒刚站直身子,文宵就惊喜的扑过来,对他上看下看,嚷嚷道:“游哥,你没事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