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意并不想将施言牵扯进自己也毫无头绪的复仇计划里,然而天意弄人,似乎只要跟他在一起,最终还是要搅进这摊浑水里。
他攥了攥拳头,无声的吞下了想问他还好不好的冲动。
皇甫谧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后面雪佛兰里如坐针毡又不敢弃车逃跑的蔡宇,跟施言一样,决定假装不认识这俩人。
平绛又飘回游酒肩上,欢天喜地道:“这样吧,我们先送这几个人去见舜钦,正好他也可以看看你——(游酒不解那个叫舜钦的人为何要看他)——然后我再送你们回06号点。”
她不这么说,游酒也想找理由跟上施言他们这队。
那个女人从外貌看来,估计就是皇甫谧最先在林子里遭遇的能控制动物的异能者,她八成是找了同伙来砸场子,预备把人抓回老巢。虽然不知道她打什么念头,但游酒决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施言涉险。
当下点了点头,“好。”
平绛歪着头,亮晶晶的眼睛注视他:“你不急着赶回去吗?”
游酒动用了他这辈子反应最快的速度来运筹一个谎言:“你方才治好了我的伤,我愿意多陪你一阵子。人要感恩。”
平绛眼睛更亮了,她扑蹭到男人脸颊边,亲昵的亲了他一口。
施言:“……”
施言胃疼般的把视线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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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各自心怀鬼胎的,混合了异能者、普通人类、被/操控的狗的古怪队伍,在被辐射尘严重污染的大地上,拖沓又顺利的前进着。
说拖沓,是因为施言和皇甫谧的体力,完全跟不上那几个经过改造的异能者的体能,即便卯足了劲头,也无法日以继夜的赶路,不得不走一截,歇息一截;说顺利,则是不论遭遇怎样的极端天气,无论怎样缺水断粮断电没火,那四名异能者凑在一起,就能解决基本全部衣食住行问题。游酒毫不怀疑他们四人的能力,完全可以组团打任何难度的副本。
他一路上都在思索要如何从这几个超能力者手中带着施言平安逃脱,一路上一个主意都没想出来。
他亦找不到机会跟施言或者皇甫谧商量脱身之策,平绛像个刚刚得到最新玩具的小孩儿,一刻不停的缠着他;叔夜成天粘着荀策,荀策天天翻来覆去的找皇甫谧。
这状况胶着得让人心烦意乱。
在这几名异能者的闲谈中,提及最多的,是一个叫舜钦的名字。
他们很少谈到制造他们这种出身和能力的NHP中心,游酒最想打听到的关于皇甫瑞的信息也寥寥数语,他们顶多说起“那个愚蠢的老头子”——每每听见这个形容词时游酒就忍不住看一眼皇甫谧,谧总老实不客气的瞪回来——而不论谁说到“舜钦”两个字,言辞中都颇多敬畏,甚至带点难以察觉的恐惧。
这个人似乎是他们的首领,或者至少也是大哥级别的人物,游酒暗忖。
在见识过叔夜把大丹指使得团团乱转,见识过火融遇神烧神遇佛烧佛的冷血,见识过平绛轻而易举能令人身上的伤口痊愈,而崔禾可以凭空引电流后,很难想象有什么人能凌驾他们之上,让他们心生恐惧。
“舜钦嘛……”小小的少女在他肩头摇晃着双腿,顾左右而言他,“等你见到就知道了。”
他们在一个靠近湖泊的小平原上扎营。
帐篷扎得很紧实,大丹负责在几个帐篷周围巡回把守,严密监视游酒等人不得逃跑。
游酒半夜醒来,摸索着从帐篷里出来,准备往湖泊方向去方便。
大丹趴在地上,懒洋洋的看着他。它估计也困了,没精打采的打着呵欠,目光散漫的跟着游酒走到一片树影后。
月光从树顶上投射下来,皓白的光芒将一片静谧的湖面洒满粼粼波光。
游酒心事重重的从树后转出来,一眼看见湖泊边站着一个人。
起初他以为是憧憧树影,然而走了几步,发现那并不是随着微风摇曳的树木叶影,而是一个实体的、身材颀长的男人,正双手插在口袋里,凝视着湖面出神。
他好像一直在湖泊边等着游酒,一听见游酒接近的声音,就缓缓转过身。
月光下,那张戴着无框金色眼镜,鼻梁高挺,容色有几分苍白的俊俏面容,清楚的显露了出来。
微风吹起他额前柔软的栗发,一双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中幽深如墨。
游酒怔道:“施言?”
☆、111、异能者首领 中
111、异能者首领 中
施言一步步,向游酒探过身体,手从口袋里拿出,轻轻抚摸上男人眉骨。
被夜风吹得冰凉的指节凉意沁得游酒一哆嗦,感觉到教授修长手指沿着自己眉廓摩挲,细细描画,再顺着脸庞下移,漆黑眸子里流露的神情专注,仿佛一个天生失明的盲人,要借助肌肤抚触来感受物体的形貌。
他的手指逡巡到游酒嘴唇上,似乎发觉了新大陆,指腹暧昧的流连着。
教授呼出的热气痒痒的洒在游酒面上,唇边挂着似笑非笑的亲昵表情,带着暖意的身躯越贴越近。
游酒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施言,夜晚粼粼的湖泊边,皎洁如洗的月光下,这个人就像褪去了全副武装,卸下了无尽心防,将自己彻底的展现在他面前。
在施言主动靠过来,像一只温顺的小鸟儿把头搁在他肩膀上时,游酒心里一片惊涛骇浪,几乎把持不住自己。这阵子持续以来的愁闷和苦恼仿佛被一船打翻,全身心都浸在了狂风巨浪中,勾起满腔热血澎湃。
他忍了又忍,强行抑制了自己不恰当的情绪,抓起施言冰凉的手,往怀里放。
低声道:“棚屋那会,我并不是故意要同你摆冷脸。我……明知会有危险,不希望将你牵扯进来。”
施言微微侧过头,凝视着他,侧脸静美如画。
游酒给他一根根搓暖手指,把主动投怀送抱的人往怀里揽得更紧些,用身躯给那弱不禁风的人遮挡沁凉的月光,续道:“皇甫谧说得对,我和皇甫瑞之间实力悬殊极大,即便是豁了这条性命,也不过是螳臂当车。但是身为人子,总不能在明知父母皆因那个人而死时,若无其事的快活生存下去。至少——至少做些什么,阻止他像过往那般肆意妄为,草芥人命……”
他低下头,看着施言雾蒙蒙又前所未有乖顺的眼眸,心中柔情更盛。
柔声道:“你便让我任性了这一次。”
教授许久没有言语,只往他怀里蜷进去了些。柔软的发轻轻拂落在游酒肩上,终于从鼻音里哼出一个软软糯糯的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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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言从睡梦中惊醒,辗转了几番未能重新入睡,转过身去,盯着游酒那顶帐篷的方向发呆。
他听得见游酒摸索着出帐篷的声音,朝湖边走去的极轻脚步声,随后,久久没听见他返回的动静。
施言在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正在想要不要假装小解,去看看游酒在做什么,游酒的帐篷方向终于传来了细微动静。他好像在对什么人说话,但说话声非常小,似乎不欲给第二个人听见,传到施言耳中只剩模糊不清的呢喃。
教授静静卧躺在自己的帐篷里,竖起耳朵继续聆听那令他莫名心烦意乱的动静,只听游酒那边沉寂下去后,原本和游酒说话的那个人,朝自己这头走过来,在拉得紧紧的帐帘前略微停顿了片刻。
月光打过来,一道灰黑的身影落在他面前的帘布上。施言屏息细看,是个身材、高度和自己相近的男性体型,但他只在帐篷前逗留了几秒,便转身离开。
施言安静了一会,突然间跳起身来,猛然拉开紧阖的门帘,朝外望去。
他们扎营的地方一片安静,烧尽的柴火在不远处冒着青烟,大丹从趴着的地方警惕的看向他。
营地里除了几个黑漆漆的帐篷外,并没有陌生人走动。
施言呆立在那里,心脏砰砰乱跳,难以平息。
他可以肯定这一路同行的人里面,并没有一个人跟他身形高度近似到那种地步;那刚刚从他帐篷前经过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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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谧睡得极不安稳。
作为重点监控对象,他被安置在叔夜和火融的营帐中间,远离游酒等人。荀策有几个晚上试图摸到他帐子里来,都被及时发现制止了。叔夜不无阴险的威胁他,如果半夜再钻一次皇甫谧的帐篷,她就连人带行李,一并搬进他帐篷里去。
荀策看上去很想打人。
皇甫谧心里既期望又充满矛盾,那个能够决定这几名异能者行为举止的叫舜钦的男人,如果将他的行踪上报给父亲皇甫瑞,很多棘手问题就能迎刃而解,至少这行人的平安能够确保;但如果荀策再落回他手里……
他抱着这种冲突的情感,这几日也未能睡得安稳,时不时做一些难以描述的噩梦。
而今晚的睡眠质量格外疲乏而差,皇甫谧在飘飘忽忽的梦境里,感觉到荀策掀开门帘,像道来无影去无踪的迅疾微风,挤进了他的被褥。
男人宽厚坚实的手掌先是试探性的抚摸他脸颊,旋即沿着锁骨下移,轻车熟路的滑过胸前,最后停留在他平坦的小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