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信棂伸手,眼镜男就飞了起来,直冲白信棂所在地,被对方掐住脖子,悬在半空。
白信棂掐着对方脖子的手用力,眼镜男脸涨得发紫,手脚无力地挣扎,白信棂头上的雷劫也正在形成。
手机铃声响起,白信棂愣了一秒,生怕苏萱萱他们又出了什么事,从口袋里掏出来看了一眼来电人后,犹豫了一会儿,摁掉。
对方锲而不舍,被挂了电话还是打过来,白信棂这回倒是没挂,接起来等着对方开口。
“仙君?”电话另一头是尉迟渡随性又低沉的声音,“我怎么听到了雷声,你那边打雷了吗?”
白信棂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有事?”
对方语气生硬,尉迟渡似有所感,突然道:“天下第一好看的美人,赏脸捎我一程回小学吗?”
白信棂垂下眼眸,终是松开了手,眼睛男摔到地上,不住地咳嗽,白信棂一跃而下一脚踩住他胸口,背靠在树干上,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了自己也没察觉到的笑意:“马屁精。”
“我说的明明就是大实话,要是有半分虚假就天上落雷。”
白信棂看了看头顶,突然笑出了声,挂了电话后双手一挥,狐火纷纷熄灭,指着之前被包围的那几个都倒在地上对赶过来的狐族道:“在门外找找盘古斧碎片,抠下来就行,放你们族长出来压压惊。这几个躺地上的毛拔了鳞片刮了打哪来送回哪里去,记得告诉他们当家人这几个心怀不轨的事。”
有人壮着胆子搭话:“那仙君呢?”
“有事,我先走了。”
尉迟渡站在狐族的大门口叼着支烟,仰头看着那雷劫一点点散去,松了口气。
刚到狐族就看到雷劫,料想是白信棂出事了,便赶紧打了个电话,幸好自己没晚一步。
收回目光,便见迎面“飞来”的白信棂。
尉迟渡对他吹了声口哨:“天下第一好看的美人,看这里!”
尉迟渡对他招手,白信棂落到他身边:“你怎么来了。”
“本来想顺路来狐族找仙君一道,刚到就接到了萱萱的电话。”尉迟渡知道白信棂闻烟味,便掐了,“跟着仙君也不用坐交通工具,方便又快捷。”
被当马使的白信棂破天荒没计较,细长白皙的手搭上尉迟渡的肩膀提起他:“走。”
……
正沉入忘川的鹿鸣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漆黑一片,一双手突然出现紧紧地搂住他,将他抱在怀里。
鹿鸣眯着眼睛,勉强透过微光能看清一个熟悉的脸。
鹿鸣本想说些什么,但在水下发不出声音,只好无奈放弃,心里却忐忑。
冯陆离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找他的呢?
他又不免想要知道,自己在冯陆离心里又有多少分量,毕竟那个可是陆离君,他曾经一度认为他一直一个人才不奇怪。
鹿鸣正出神,却觉自己离开了水,冯陆离正半搂着自己往下坠,下面是一片灰蒙蒙的世界,入眼的都是石块,荒芜又毫无生气。
冯陆离抱着他落到一处悬崖上,两人坐在地上相顾无言。
“陆离啊,我……”
鹿鸣刚起了头,还没说完,自己的脖子就被对方咬住。
冯陆离又气又急,却又不怕弄疼他,因此只是用牙齿轻轻磨了两下。
鹿鸣任他咬,伸手搂紧对方,安抚似得轻轻拍着他的背。
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冯陆离这狂跳不安的心,可算是安稳了下来。他之前曾认为尤那金想让爱人复活是痴心妄想,可一旦对方是鹿鸣,他蓦然发现自己也是一样,这个时候哪怕是痴心妄想,也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待冯陆离松开,鹿鸣便捧起冯陆离的脸,摩挲了两下,道:“我没事,你别担心也别生气。”
冯陆离握住他的手:“我在气我自己。”
“干嘛跟自己过不去……那下不为例,以后可要把我看牢了。”鹿鸣道,“再说,现在这样也挺好,不用受人身的限制,刷boss也能加点输出……我的青川在你这吧?”
青川是一把刀,是御宵祖上传下,陪伴他走过一生,也是他镇守鬼门关斩过百鬼的刀。
鹿鸣记得自己入轮回的时候总不能带着把刀,便把这刀交给了冯陆离。那会儿他还认为他们两个的交情是君子之交,可谁知又会是今天这般。
冯陆离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缓缓点头:“在。”
鹿鸣记得前世的事,冯陆离和孟婆一样,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右手一挥,远处一把长刀蓦地飞来,直插入地里。
鹿鸣轻而易举地将刀□□,出鞘一小节,古刀发出威鸣,带出了来自远古的杀伐气,剑身“御”字清晰可辨。
鹿鸣像是看一个老朋友,双手抚过刀身后将他拿在手里:“上次在绍云县那会儿我便想起来了,一直瞒着你,后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也一直瞒着你我第一眼见到你便认出你是御宵的事。”
鹿鸣展颜,冯陆离不会花言巧语,但总会用这种方式哄他开心,让他觉得两人是扯平了,没有谁对不起谁。可究竟如何,他自是心知肚明。
鹿鸣突然发现,不只是他自己变了,冯陆离也变了许多。
没有谁是永远不变的。
两千多年前的鹿鸣骄傲、不羁、过于锋芒,如今的他却是磨平了棱角,收起了刺,变得温和。冯陆离也是一样,之前是冷漠孤独,现在的他却是会笑,会开玩笑,会安慰人,也会对孩子们展现温柔的一面。
冯陆离看着鹿鸣的心口,低声问出的话让鹿鸣回神:“疼不疼?”
“疼。”鹿鸣也放低了声音,带着些撒娇的意味,“你说怎么办呢?”
冯陆离无声地询问,眼里是掩不住的担忧。
鹿鸣伸出食指按住对方的嘴唇:“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冯陆离:“……”
眼看冯陆离的眼神越来越不对,鹿鸣觉得自己恐怕骚过了头,此刻清白岌岌可危,便赶紧转移话题:“这里是哪里?”
“幽冥,也是远古遗留下来的大荒。”
“那个呢?”
鹿鸣指着远处,从这里俯瞰,可以看到一株参天巨树,如果不是他所处的地势高,绝对认不出这是一株树木——因为实在是太大了。
一眼望不到顶,直插入云霄,甚至能隐约听见天上传来的忘川流水的声音,巨大的树冠几乎覆盖了大片灰色的天,叶子却是浓得化不开的绿。在这片死地之中,这棵树显得神秘又震撼。
“那是陆离神木。”冯陆离缓缓道,“也是我。”
☆、千钧 (六)
上古时期盘古劈开虚无,以身撑开混沌。然世上孤魂怨气愈来愈多,阴阳终归不能共处,盘古大神便将一处大荒移至地下幽冥,在其中栽下一株神木,用以沟通阴阳,引渡亡魂。
时间一久,有神以忘川为界,在其上设置判人轮回的地府,酆都大帝率领百鬼治理阴司。
万年沧海桑田,加之十八层地狱的设立,幽冥成了真正与世隔绝的大荒,只有神木屹立不变。
盘古化为不周山支撑天地,而支撑幽冥与阴界的神木则被称为——陆离神木。
阴司怨气通过忘川向幽冥渗透,融入陆离神木,长年累月,终于在两千多年前修出了人身。
酆都大帝最先察觉到异样,特意来到幽冥,看到的便是一个约摸五六岁的孩子,在那低头发着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明明有一张稚嫩水灵的脸,却是一副死人样,眼里毫无生气。
“竟是个孩子吗……”酆都大帝抚着长须喃喃道,走近他。
对方似乎察觉到他没有恶意,只是看了眼来人,便继续发呆。
酆都大帝蹲下身和他平视:“听得懂我说话吗?”
对方这才缓缓回神,点头。
怨气所化,保留着那些怨气带来习性,自然而然地听得懂对方的话。
酆都大帝尽量放柔语气:“幽冥太死寂,想跟我上去看看吗?”
……
两千多年后的冯陆离起身,把鹿鸣扶起来:“白信棂曾说我四不像:神不神,怪不怪,鬼不鬼,妖不妖。的确是贴切的形容。”
身为陆离神木的他如今与同天地同寿,理应是神。但却是凝结怨气从树中修出人身,的确不是简单可以定义的。
他之所以不受天道束缚,完全是因为连天道都不敢管他。
冯陆离若是有个什么差错,忘川首当其冲堕入大荒,地府就此分崩于最深处,连带着阳间也要往下倒塌,阴阳二界便彻底乱了套。
若是连地面都塌陷了,本就被共工撞了个大窟窿的不周山又能撑多久呢?
也幸好冯陆离安分,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否则还真没人能收拾他。
“原来如此。”鹿鸣第一次知晓了冯陆离的来头,关注的点却严重跑偏,“你的冯姓又是从何而来了?”
“这么多年大帝对我照顾有加,我也视他如兄长,本想冠以酆姓以表敬重,大帝却觉受不起,便取了谐音‘冯’字。”
想当初听到冯陆离一本正经地想要跟自己姓时,酆都大帝胡子都吓得往上翘了。这可是洪荒时期盘古大神亲手种下的陆离神木,怎么算地位和辈分都比他大了一截,怎么能跟他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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