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想和沈清濯谈话,总是被各种事故屡屡打断,这回他学聪明了,将人推进了房中,立刻就设下了结界。
沈清濯被他摁到软榻上坐着不许乱动,干脆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他忙活。
池暝正忙着设结界。一层不够,还要再补几层,确保外头任何动静都不能传进来才罢休。
结果一回头,他就看见小纸人方方一脸正直地拿着几张纸,站在沈清濯旁边,一板一眼地汇报:“……这是各处传回来的讯息。”
池暝:“……”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他心头火起,大步跨过去,捏猫儿似的捏起方方的后颈,方方悄无声息地变回了一张纸,被他寻了本厚厚的书压住了,一个脚都不露出来。
沈清濯刚捡起方方落下的纸放好,便觉眼前一片阴影压下,池暝一手撑着软榻的扶手,一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腕,欺身向前,几乎将他整个儿拢在怀里。
“我们好好谈谈。”他咬重了“好好”两个字。
沈清濯:“……”
这姿势,到底是谁在不“好好”的!
池暝看懂了他无声的嫌弃,有点委屈又有点恼火:“谁让你每次一说话就要偷溜!”他想了又想,还是不放心,一只手去扯沈清濯的衣衫。
“……”沈清濯愣了愣,神色微冷,拍开他的手,蹙着眉冷声问,“你在做什么?”
池暝:“我总觉得你要跑,你把衣服脱了。”
沈清濯:“?”
“西游记里那猪八戒,偷拿了那群蜘蛛精的衣服,叫她们走不得——我琢磨着我也得把你扒了,省得你一会儿又跑掉。”
他倒是说得振振有词,沈清濯无言以对,一手扯着衣服不让他扒,强行冷着脸道:“你是猪吗?……松手,我不走。”
“真的?”池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得他再次保证,才松了手,只是仍把他锢在胸膛和软榻之间,不让他随意动弹。
“甜甜……”他很正式地开了个头,然后顿住了。
虽说是他口口声声地说要谈谈,来之前也反反复复好好地斟酌过,可话到嘴边,还是有点卡壳,每每看见沈清濯这张隽秀昳丽的脸,他就觉得那些书里学来的所谓甜言蜜语都瞎扯淡得很。
哼哧半天,他眼一闭,干脆想着什么就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甜甜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什么都和你说什么都和你一起你别抛下我了好不好?”
沈清濯:“……”
沈清濯:“……劳烦断个句。”
池暝深吸一口气,手一松,毛绒绒的脑袋埋在沈清濯的颈窝里,他闭着眼继续低声道,“我以前总觉得你是我窝里养着的,那么软那么弱,一折就要断了,我不想让你牵扯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可是现在你已经好厉害了,我不该再把你当作以前的小花苞了……”
“你以前好怕疼的,我拱掉你一个花瓣你哭了三天,凤凰来打架不小心碰伤了你,你那伤口几天都不好,岸上的石头硌脚,你走路都得踩着我,弄得狠了你要气得掐我好几下,结果把自己手掐疼了又要红眼眶……”
池暝的声音闷闷的,喷出来的热气全洒在沈清濯的颈窝里,湿湿润润的,沈清濯垂了垂眼睫,随意搁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了手指,心里百味陈杂。
“……可后来我死了这么多年,你独自一个花都活得好好的,变得那么有本事了。”毛绒绒的脑袋动了动,池暝抬起头来,沈清濯第一次在他灼灼金瞳里瞧见了类似无奈、不知所措的情绪,他喃喃道:“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本该是沈清濯最亲密的存在,一龙一花曾相处了万年,彼此知根知底,可后来他殒没了那么久,时间是最无情的利刃,能划破任何关系的纽带,他重生归来,记忆冗杂又混乱,只能本能地遵循过去的相处方式。
将他的小花苞护起来,藏起来,独自养着,不愿他出去经历那些风雨,怕他伤着,又要哭又要喊疼。
可他忘了,他的小花苞早就长大了,漫长的岁月洗礼让他变得强大,甚至在现代的这些妖怪眼中,近乎成神。
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的小花苞害怕和受伤了。
池暝说的话颠三倒四,也就沈清濯知他甚深,能听懂他在说些什么。只是后来他声音渐渐得越来越小,渐渐得就没了声。
沉沉的脑袋搭在颈窝,沈清濯没推开他,抿了抿唇,神情复杂。
他从未曾听池暝剖析过内心,今日这些话,他是第一次听。本以为池暝又是要来撒泼耍赖要和好的,他都已经打定主意这次一定不听他胡扯、轻易答应了,可池暝说了这么多,又扎得他心疼。
这是他喜欢了好多年的大黑龙啊。
从刚开始的畏惧和害怕到后来日日夜夜的等待和期盼,再到大黑龙从天际坠落时乍然崩溃的情绪,以及后来心若死灰的感受,无一情形不在清晰地告知着他,他栽给一条大黑龙了。
可这条大黑龙这样的不解风情,傻不拉登的。
无数次想分开,又舍不得,舍不得又要被他气得要命,偏生他性情内敛,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短时间还不觉,长时间下来,可谓煎熬。
“甜甜……”
“你都已经不怕我了,我唬不住你了。”池暝低声,“你要分开,我也没法子了,我又不能同你打架……”
☆、第37章 百愿枝(4)
沈清濯的手无声无息地捏成拳,又悄悄地松开了,抬手将池暝的脑袋推起来,直视着他的眼,平静道:“你……之后,凤凰和乌龟虽然明面上不说,却常常带我四处游玩。他们觉得你不会回来了,老想让我忘记你。”
老乌龟在他们几只大妖中看起来是最憨厚傻气,总是呆愣愣的,可偏偏就是他最先察觉出小花苞的心思。
他看不得小花苞失魂落魄的模样,曾隐晦地劝过他,生离死别,遗忘或可解。
可是小花苞怎么舍得呀。
自开灵识以来,他几乎全部心思都在被这条大黑龙占据着。
大黑龙还在的时候,他的世界里只有一方天地,一方灵池,和一条大黑龙,最大的烦恼是今天也要坚强地不要被吃掉。
大黑龙不在了以后,他独自走过千山万水,看过尘世间万种人千般事……照理来说,见得越多,就该越容易放下,可他根本没办法忘怀。
大黑龙曾送他一缕龙魂助他渡劫,他们的魂魄早已相融,亲密而不可分离。他怎么割舍得了,碰一下都是撕心裂肺。
没了大黑龙护着的小花苞学会了温和平静的笑容,从不在别人面前表露出丝毫胆怯和娇气,可夜深人静时,他想起大黑龙坠落的身影,还是想掉眼泪。
他的大黑龙掉去哪里了呀,哪里都找不到,他受了那样多的伤,好疼的呀。
时间能磨灭一切痕迹,昔日残存的妖怪们都消失的差不多了,人类更是不知轮回了几代。他要是也把大黑龙忘掉了,来日再见面,还能记起要替他疗疗伤吗?
“有人说孔明灯能引故人归途,我放了好多灯,想让你看见,想让你回来。”
“所幸你也真的回来了。可你回来了……”沈清濯顿了顿,语调里没什么情绪起伏,可池暝却分明看见他眼角微微发了红,“我还是很难过。”
这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他们也真是过了好久好久才得以重逢,沈清濯该珍惜的,可或许是这万万年漫长的等待光阴里想得太多,得到的太少,他变得贪心起来,渴求着越多,惹得自己越难过。
沈清濯的语调越平稳,池暝听着就越扎心,又看见他眼眶微红,顿时慌得心头一跳,隐约回忆起当年小花苞渡劫时生死不知的心惊。
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进怀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重复着唤他,“甜甜……”
要是化着原型,池暝的龙尾巴此时一定是耷拉着没精打采的。他从前只晓得按自己的想法来做事,自以为那样对沈清濯是最好的,可他不知道,这样反而是让沈清濯越发难过。
那是一种被排外了、眼睁睁看着伴侣涉险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不知所措的大黑龙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词穷,他白白研究了这么多恋爱指南,此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带你放灯好不好,这次我一定认真捏好多灯……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度蜜月吧?我现在也有钱啦!你想去哪里都成……甜甜,理我一下呀。”
沈清濯微微阖了眼,掩去了所有情绪,一言不发。夜明珠温柔的光芒中,他像一尊玉瓷娃娃,精致而易碎。
池暝有些慌,垂首去吻沈清濯的眼睛。温热的唇从眼睛一路吻到唇角,他小声喃喃:“甜甜,原谅我吧……我们和好吧,我还要当你最喜欢的大黑好不好?以前我将你带回来都没有吃掉你,这回可是你把我捡回来的,你也不能扔掉我啊……”
……为了让沈清濯开心,他连大黑这名字都顾不得嫌弃了。
沈清濯还是不理他,池暝的求生欲从未如此旺盛过,“分开是不可能分开的,这日子太没意思了,只有养花吸花才能勉强维持生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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