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竟是个开了灵智的梦魇?
这梦魇看着还是个初生不久的,远不到能自己开灵智的地步,这必定是有人助了它一力……谁这么用心险恶闲着没事给一只梦魇开灵智?
沈清濯蹙了蹙眉。
……
却说这头,龙揪住了黑雾的尾巴,那黑雾惊慌失措之下难以挣脱,干脆破罐子破摔反身就笼住了龙。
龙嗤了声,松了手反手一劈,黑雾骤散,寒风平地起,漫无边际的粼粼波光出现在眼前——无归海?!
龙眉梢一挑,这黑雾没这么大力量能瞬间带他到无归海,这难不成是幻象?
这幻象倒是幻得很真实。
无归海是死寂之海,身处其中,阴冷诡怪是唯一的感觉。龙低头,那海水平静无澜,如一块望不见边的黑玉,见不着倒影,也看不到底。
无归海万物不可浮,即便是轻若柳絮,碰着了这水,也只有下沉至底融作黑水的份。
他的遗骸曾在此沉睡万万年。
这个念头刚转过,海面波浪倏地翻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底下兴风作浪。
龙信步向前,一踏踏破重重叠浪,那漆黑的海水像是怕了他,忙不迭分出一条道来,他便顺着这路一直走到海底,瞧见了那具牙舞爪疯狂翻滚的龙骨。
龙骨上无血无肉,只泛着阴森冷光。它忍受着拆骨般的疼痛,疯了似的在海底翻滚,卷起滔天巨浪,发出嘶哑的龙吟。
眼前的景象很熟悉,是他不久前才经历过的。龙捻了捻手指,那种刻骨的疼痛感似乎还有些残留。
无数白芒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一团一团、小小的,和望不到边的无归海和巨大的龙骨面前,它们是那么微弱,可它们数量很多,聚拢在一起后,竟恰能将每根龙骨都笼上了薄薄一层。
白芒带着治愈的力量,温暖着龙骨,龙骨像是被安抚了,挣扎渐弱,过了许久,它终于彻底平静下来,海水里有许多曾属于它的力量在被它重新吸收容纳。
血肉复原,彻底的新生。
威风凛凛的大黑龙长吟着从海底冲出,在天际翻滚,盘旋了几圈后,寻了个方向腾云驾雾地飞走了。
龙凝视着那飞远了的幻影,已经确定了个七七八八——那黑雾,八成是把他带到自己的回忆中了。
没了龙骨的无归海又恢复成了无生机的死寂,龙正要破水而出,破了这幻象出去,眼角却扫到遥远处倏地闪过一道火光。
像是一个火球,还拖着条火焰小尾巴,刺溜一下,消失在海底深处。
龙眼一眯,正要走过去看看,那幻境终于承受不住他无形中的威压,兹拉一声,彻底破碎了。
无归海消失在眼前,方才趁机溜走的小黑影重新出现,正在他面前扭来扭曲,颇得意的样子,龙啧了一声,随手一捏,捏虫子似的将它提溜起来:“什么丑东西?”
那团黑雾本在沈清濯面前得意着,一个不提防,被捏住命运的后颈,顿时慌得不成形状,奈何挣脱不开,只能绝望地扭动。
龙很嫌弃这个冰凉湿滑的手感,随手将它团吧团吧捏碎了。
黑雾破碎的那一刻,周围的黑暗如潮水般尽数退散,无声哭泣的年轻人、哀叹怒骂的其他乘客都化作虚影消失不见,沈清濯和龙两人站在一片寂静的火车车厢里,面面相对。
谁都没有注意到,一缕微弱淡薄近乎瞧不清的黑雾悄无声息地黏附在沈清濯的裤腿,小心翼翼地藏起来了。
片刻后,原本昏睡着的众人纷纷醒来,俱是困倦地揉揉眼睛,露出些许疲惫之意。小梦魇捣乱的时间不长,不多时,众人便缓过神来,车厢里又恢复了热闹。
沈清濯望了眼对面还在躺着的年轻人。
他仍旧沉浸在记忆里无法脱身,周身有一层薄而淡的黑气在翻滚着。修长的身体微微蜷着,颤抖着,带着点绝望的意味。
沈清濯手腕一翻,一只小瓷瓶出现在他掌心。他指使龙倒了杯热水,将瓷瓶里的初雪滴了几滴进去。
那氤氲热雾中便带起了几分灵气。
沈清濯将年轻人唤醒,将热水递了过去。
年轻人被惊醒时还一时无法回神,浑浑噩噩地接过水喝了几口。热水落肚,初雪携带的灵气逼上心头,他突觉神台骤然清明,那晦涩难堪的沉重情绪一下了消散了大半。
他缓了口气,觉得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感激地朝沈清濯道谢。
沈清濯温和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又和龙回到了座位上坐着。
龙搂着媳妇,又哼起了小调,这小插曲对他而言无波无澜。只是过了一会,他忽然听见沈清濯轻声问他:“我在你眼里,又算是个什么呢?”
哼着小调儿突然卡壳。
龙大黑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这是个送分题还是个送命题?
☆、第14章 山里来的小雪人(5)
若是万万年前,大黑龙肯定是毫不犹豫地回答是个储备粮了,毕竟一开始,他就将小花苞当零嘴儿养着的。
但是现在嘛……
大黑龙也有点摸不准。
他已经很习惯和小花苞在一块,也不想和他分开,但要是具体来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两人之间的关系。
大黑龙琢磨了片刻,想不出答案,正打算插科打诨混过去,一抬眼却瞧见了沈清濯平静的神色,仿佛刚才只说了句“今天天气真好”。
他忽地就卡壳了,玩笑话卡在嗓子眼,愣是没吐出来。
就这般沉寂了片刻,上铺的小雪人团团睡醒了,揉着眼睛趴在小床铺边,软绵绵地喊“沈沈”。
沈清濯便起身将团团抱下来,然后这个话题就暂告一段落了——团团扯着他的衣袖奶声奶气地撒娇说肚子饿。
其实团团一个小雪人,哪儿会肚子饿呢,只不过惦记着睡前没吃完的零食,小孩儿心性,见沈清濯好说话,便黏着他撒娇。
然而沈清濯性子很好,对小崽崽们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摸了摸团团毛绒绒的脑袋,轻声哄他。
龙大黑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团团肉嘟嘟的脸,惹得团团泪汪汪,口齿不清地喊他:“凶、凶凶!”
龙啧了一声,越发过分地将他的脸当面团似的捏来捏去,边捏还边点评:“手感一点都不好。”
不好你还捏!团团都快被捏哭了!
沈清濯拍开龙为非作歹的手,将吃食一件件掏出来在团团面前摆好。
龙也不在意,摸了摸下巴,笑嘻嘻地看沈清濯哄团团。
火车里的灯光泛着暖黄色,将沈清濯的侧脸映照得格外温柔。龙很喜欢沈清濯的睫毛,长长翘翘的,一眨眼,就微微颤动,像一把小扇子,扇得他的心痒痒的。
手也痒痒的,想揪一揪。
奈何刚抬起来就被沈清濯一巴掌给拍走了。
哎,万万年过去,软绵绵的小甜甜也变凶了。
攒老婆本这事儿,得尽快提上日程。龙看了一会,琢磨片刻,掏出来手机,翻出某个联系人,噼里啪啦就是一串儿信息。
沈清濯在哄人间隙里瞥了他一眼,龙发信息发得正认真,没留意他。他便抿了抿唇,眼底闪过莫名的情绪,没作声,只轻柔地摸了摸团团的脑袋。
……
火车安稳到达淮城时已是第二天早晨。
淮城地处南方,气候宜人,北方人在玩儿冰冻裤子的时候,淮城人穿着薄薄的秋衣,正午出门还要打伞遮太阳。
团团牵着沈清濯的手,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人来来往往。阳光轻柔,照在他身上,那感觉奇妙极了。
他想起去年,也曾有阳光落在他身上……只是那时候他快融化了,意识消散了大半,来不及仔细感受就成了一滩水。
他有点担心地捏了捏自己手臂上的小肉肉,问:“沈沈,我会融化吗?”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团团伸着胖嘟嘟的小手去抓阳光,暖黄色的光被他握在掌心里,又从他的指缝间悄悄溜出来,他很高兴,笑得眼都眯了起来,傻乎乎地歪着头问:“沈沈,这就是暖和的感觉吗?”
他没有等沈清濯的回答,就已经自己认定了这种舒适、愉悦的感觉就是温暖。他小心翼翼地用两只手捧了一捧阳光,送到沈清濯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沈沈,送你暖暖!”
沈清濯便轻柔了眉眼,温和地笑了起来。
龙大黑嫌弃地哼哼唧唧:“这算什么,甜甜若是想要,我能把太阳拧下来给他扔着玩儿。甜甜,你要吗?”
沈清濯:“……”
沈老板无情地拒绝了他的示好:“烫手,不要。”
团团在阳光下跑来跑去,跑出了一身汗,小脸蛋红扑扑地冲进沈清濯怀里,奶声奶气问:“沈沈,那是什么?”
小手一指,远处高高的摩天轮缓慢地转着,五颜六色的小箱子在高空中微晃,玻璃折射出耀眼的光。
将自己定位为带崽老父亲的沈清濯想了想,决定带一大一小两只崽去游乐园。
出门在外,沈清濯没再穿宽袖长袍,而是换了衬衫休闲裤,搭一件薄薄的杏色长风衣,头发也变幻出短发的样式,细碎的刘海在额上落下一片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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