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亮起来的时候,方鹤可以清楚地看到地摊摊主脸上的僵硬、惊疑以及不可置信的神色,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颇为好笑。
“天赐天赋!天赐天赋!天赐天赋!”远处有人不由发出一道惊呼。人群彻底沸腾了起来,你挤我,我挤你,一蜂拥地上了二楼。原本宽阔的走廊里刹那间挤满了人。
但谁都不敢靠近那个房间。
如果说非凡天赋、稀世天赋,他们或许还会想着上前敲响房门,对里面的人道一声恭喜和问候,但对于天赐天赋,他们压根动都不敢动。
站在方鹤旁边的地摊摊主倒是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他的神情带了几分轻松,朝着方鹤说道:“看来你的猜测是对的。”
“既然你不去,那我就先去了。”说完这句话,他脚步微移,顺着人群的空隙轻飘飘地走到了房门口,在众人的目光下,敲响了房门。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在地摊摊主的腰身处,一个小脑袋灰头土脸地探了出来。
看到这生嫩的面容,地摊摊主起先有些惊讶,他的神识下意识地一扫,便发觉,这个房间里只有眼前的小孩一人。
也就是说,百年之内唯一一个天赐天赋的锻造师,就是面前这个不到他半身腰的七八岁孩童!
地摊摊主嘴角微微一扬,低下身来好声好气地说道:“小朋友,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听到这句话,方鹤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气呼呼地看着面前男人的背影。
不可能!不可以!想得美!
第14章
陶乐乐的胆子一直很大。
在这样莫名其妙的情境之下,他居然能面不改色地站在那里,下巴微抬,举止间带着倨傲感。他轻轻地抬步,跨过门槛,生出一只手指在地摊摊主的面前轻轻摇晃,目光漫不经心地向后望去,嘴上说:“我有师父了!”
师父?
地摊摊主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小孩子撒谎就是经不得推敲。哪有师父在徒弟这么关键的时候不出现在身旁的。他的灵识不会骗人,房间里至始至终只有眼前的小孩一人。于是他微眯着眼,笑着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陶乐乐摇了摇头。他的目光触及到方鹤的身影时,心中的忐忑不安一瞬间便平静了下来。他的目光又重新放到了地摊摊主的身上,感兴趣地问,是谁。
“我,中央大陆宗新远。”
听到这个名字,人群里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宗新远这个名字他们可不陌生,中央大陆很多天骄都与其关系密切,他们手中的兵器都是请对方为他们量身打造的。更有传言说,每年流向各大域的稀世兵器,都出自他之手。
他是当之无愧的锻造宗师。
曾经,各大域的锻造天才不远千里前来拜师,想要拜入宗新远的门下,但都被他拒绝了。但他有个怪癖,每拒绝一个学生之前,他都要亲自教导一番,少则一炷香的时间,多则几天几夜。被他教过的学生,都大彻大悟,炼器能力突飞猛进,一越而上。
按照他的话来说,这是对求学者的馈赠。
因此,即便宗新远“拒绝”之名流传甚广,每年依旧有源源不断的天才弟子送上门来。
但很可惜,至今他的门下空无一人。
众人没有想到如今,他们能见到对方收弟子的那一幕!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打开房门的小朋友,看着他“呆头呆脑”的样子,恨不得按住他的头替他答应这件事。
可偏偏,那个小孩一脸“关我屁事”的表情,把他们气得可以。
陶乐乐却不管众人的想法,他已经耽搁在门口太久了。他不耐烦地朝着宗新远点了点头,随后从他的旁边溜了过去,迈着步子向前走着,随后一把扑入方鹤的怀中。
方鹤在一旁看了很久的热闹。他摸了摸陶乐乐的头发,随后从袖口处拿出一块手帕,在陶乐乐的脸上擦拭起来。厚厚的烟灰抹去,露出白嫩的肌肤。他忍不住戳了戳,发现自己就好像戳在一块豆腐上。经历过灵气的洗涤,陶乐乐的肌肤更加水嫩了,就连那双眼睛里的灵气都快从里面溢出来。
这是一次蜕变。即便陶乐乐不说,方鹤也能从他的眼中看出喜悦来。
方鹤忍不住笑了笑。
站在一旁的宗新远此刻倒没有被忽略的不适感,看到两人的互动后,他恍然大悟,随后笃定地对着方鹤说道:“你是他的师父。”怪不得,今天晚上,面前这人在他摊位上买的材料这么少。就算他提醒了,对方也依旧坚持。
原来不是因为钱少,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弟子的能力。
他知道,仅凭这么点材料,自己的弟子便能入道!
这是何等的魄力以及自信,宗新远自觉自己还做不到这种地步。他眉眼一挑,目光紧紧盯在方鹤的身上,神情举止之间自有一派写意风流。他放缓声音,耐心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你也是炼器,不如我们来比比?”
宗新远顿了一下,看到对方的目光终于从孩子的身上移了过来,放到了他身上。他微微一笑道:“谁赢了,谁就更有资格当对方的师父!”
天赐天赋的炼器天才!
宗新远光想到这个词,心脏就忍不住跳动了一下。今天,即便要被人说打压新人、后辈,他都要把这个徒弟抢过来。见识到双方水平的差距,哪怕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也该知道自己该选择哪个人了。
方鹤站起身来,他的手已经被陶乐乐牢牢地攥住了,那双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他,好似只要他答应了,他就有脸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哭出来。
见到陶乐乐这样怂怂的模样,方鹤弯了弯眉眼。他掐了掐陶乐乐的小下巴安慰了一下,随后抬头望向宗新远道:“我是方鹤。”
方鹤。
众人将这两个字在自己的大脑里转了一圈,发现自己从未听过这两个字。就连相似的面容、年龄,在熟知的炼器师里都找不到一个符合要求的。
这人真的是炼器师吗?
下一秒,方鹤便解答了他的疑问。他风度翩翩地站在那里,广绣长袍无风自动。
他轻轻一笑道:“比试,比试什么?我是阵法师。”
这是方鹤出发之前想到的身份。他的黄粱一梦,从侧面来说,更像是一个阵法,随他心意变动。因此,他把自己比作阵法师也毫不过分,甚至说很贴切。
但这句话在众人眼里便觉得有些好笑了。
一个阵法师!去教一个天赐天赋的炼器天才?
这是他们听过的最好听的笑话。然而偏偏这样的事情却发生在他们的面前,这是一件事实!
只要是修士,都知道术业有专攻。有一个好的师父,便相当于踩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师父会告诉你,弯路是什么,之后会遇到什么样的挫折,你要怎样去面对。而若自己独自一人修行,那就好比盲人摸象。在相同的条件下,你走一步,别人已经走了百步不止。差距就是这样形成的!在众人眼中,阵法师教的炼器师,结果和一人修行没多大差别。
就连宗新远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先是一愣,随后眼睛微微下瞥,势在必得地对着陶乐乐说道:“现在,你应该知道选谁了吧。”
一个阵法师和宗新远,当然是选择宗新远啊!
众人痛心疾首。
可偏偏小孩子不懂事,扬头看了一眼宗新远,随后摇了摇头说道:“你还不够。”陶乐乐的语气颇为真诚,但此时此刻,这种真诚无疑是一个打脸!
谁敢说在炼器上,宗新远教人不够资格?这句话一说出来,各大域的炼器天才就不同意。但偏偏面前的两个人,一脸镇定,觉得这根本不是事!
方鹤拉着陶乐乐的手,目光掠过神情各异的众人,随后微微垂眸笑着说道:“但我在炼器一事上略有所得,你如果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好大的口气!
教谁?
教宗新远,修真界有名的炼器师?
宗新远就算脾气再好,也被气笑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冷哼道:“就凭你?”
“你能教我什么?”他的境界已经达到只要出手三次,其中就有一次造就稀世器具。这个概率,在炼器师里,已经算得上是极高的!而这一些,凭借的是他日以继夜的经验积攒和不断追求更高境界的毅力!
可现在有一个年纪轻轻的阵法师,说他可以在炼器一事上教他。这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开这个口的!
方鹤仿佛看不到对方眼中的蔑视和嘲讽。他微微垂眸,轻声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剑和刀的刃必须要薄吗?”
“你知道为什么磨剑和刀时要不断浇水吗?”
“你知道为什么水蒸气比热水更容易让人烫伤吗?”
一连串的问题从方鹤的口中轻描淡写地问出,却偏偏砸得宗新远不知所措。剑和刀的刃为什么要薄,这是前人总结的经验和结果,只有刃薄,伤人便越重。磨剑和刀时为什么要浇水,这布也是前人在失败后不断总结出来的经验吗?难道他还有什么道理可寻?至于水蒸气,它原来比热水更容易让人烫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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