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方天地已经充满了火焰,任他挣扎也无法摆脱分毫,无处不在的痛苦折磨着洛谙的神经,到后来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身体一动不动,只能从扭曲的面颊看出他还清醒着。
黄怡见到这一幕,满是报复的快感,其余之人皆是沉默不语,有胆小的弟子不忍的转过头去,心里恐惧到了极点。
不知过了多久,洛谙的意识恍惚起来,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在灼烧下已经变了形,很快就要魂飞魄散了。
明明应该是悔恨的时候,洛谙却只有满腔怒火。
“崇渺,你这个死骗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嗤——”
就在洛谙即将忍受不住的时候,一件物事突然从天边飞了过来,悬浮在洛谙上方,烛焰化成一张长大的嘴,一张一吸就将漫天的火焰吸了进去。
“锁魂灯!”
翟云空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没想到挣脱封印离开的锁魂灯竟然主动回来了。
“快,助我封印他。”
翟云空抬手结了一个手印,崇渺等人也一脸郑重调动灵力,准备合力封印锁魂灯。
锁魂灯牵扯太多了,如今既然出现了,他们绝不能再放它离去。
几人的灵力合成一道大网,遮天蔽日朝着锁魂灯罩去,眼看就要把锁魂灯围困其中,锁魂灯突然摇晃一下,如同醉汉吃饱喝足一般,晃晃悠悠的飞入了洛谙的眉心,就此消失不见。
众人见到这一幕,都有些反应不过来,锁魂灯就这么…………不见了?
“这……”
翟云空和崇渺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脸色大变。
“锁魂灯认主了!”
正阳宗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一任宗主必然是锁魂灯的主人,除非锁魂灯重新认主,不然宗主之位绝不更换。
现在锁魂灯认了一个魔修当主人……
黄怡想明白前因后果,惊讶的叫起来。
“这怎么可能?我们怎么可能让一个魔修当宗主?那我们正阳宗还如何在真仙界立足?”
翟云空皱着眉,对于眼前的发展同样很不解,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神情变的惊慌非常,只见他颤抖着手指用灵力绘出一副女子的肖像画,然后将此画送到洛谙面前。
“你,可认识此人?”
画中女子正是席清若,翟云空此生唯一爱过的女人,也是他的双修伴侣,几十年前死在了魔修手里。
洛谙此时已经神志不清了,是锁魂灯让他保留了一分神智,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翟云空的话本能的去遵循,然后他看到了空中女子的画像。
洛谙曾经于堕魔谷的回忆幻象中见过这个女子的画像,虽然当时女子的面容模糊不清,洛谙还是在一瞬间确定了画上就是那个女子。
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一幕,洛谙露出一丝温柔的微笑。
“是我娘亲啊……”是用生命保护我的娘亲啊……
轰——翟云空的脑中突然炸开一道响雷,猝不及防的真相让他手足无措。
当初知道清若怀孕后,他存着一些私心,将体内和锁魂灯的契约印一分为二,一部分打入了清若体内,希望孩子一出生就能感受锁魂灯的气息,以后更容易获得锁魂灯的认可。
可是没想到,在他闭关期间,清若突然离开,他不知道原因,等他再次见到清若已经惨死,而他那未见过面的孩儿也不知所踪。
他一直以为那孩子已经死了,却没想到他活着,并且变成了魔修,还对他抱有如此深刻的恨意。
翟云空不知道洛谙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他只知道都是他的错,才让清若和洛安受了这么些苦,悔恨的情绪占据了翟云空的心房,但残酷的现实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洛谙在说出那句话后就晕了过去。
想到自己失而复得的孩子也许会再次死掉,翟云空惊怒不已,不顾一切破开了黄怡的灵器将洛谙抱了出来。
“宗主,此人是魔修啊……”
“我不管,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儿子,是我和清若的孩子。”
翟云空抱着洛谙消失在了众人眼前,一场闹剧就此收场,于上空酝酿着的是更恐怖的真相。
……
“嘶……好疼。”
洛谙从黑暗中挣脱出来,环顾四周,他已经不是在烈火滔天的刑场,而是在一个布置的相当清雅的房间。
“这是哪里……”
“是宗主夫人以前的居处。”
崇渺推开门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只玉碗。
洛谙一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这个混蛋,他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臭和尚,你还好意思来见我!”
崇渺将药碗放在一边,知晓洛谙有气,也不在乎他的冒犯了。
“你不过金丹修为,根本越不过真仙界和修罗界之间的屏障,只要你待在真仙界早晚有一天会被正阳宗找到,就算不被找到你也会惨死在其他仙修手里。我向宗主讨了承诺,只要我亲自捉你回来,他就留你神魂不灭,到时我再找具肉身给你夺舍——”
“死秃子,你还真敢说,感情差点魂飞魄散的不是你是吧?要不是你猫哭耗子假好心,我现在早就天高任鸟飞了。”
“正阳宗不会放过你的,你逃不掉。”
“不试试怎么知道?”
崇渺摸了摸佛珠,不跟洛谙吵了,反正他从来没吵赢过。
“既然醒了就把药喝了吧。”
洛谙赶紧后退了几步,满脸都写着你是不是又想图谋不轨。
“放心,我不会再对你出手了,其他人也不会在对你出手了。”
“为什么?”
“这一点就等宗主来跟你解释吧。”
崇渺看了一眼洛谙一眼,很复杂,连他都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发展,然后站起身来走了。
洛谙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其他人进来,干脆躺回床上继续睡觉,明明身体上没有丝毫灼烧的痕迹,但他全身都疼,能躺着绝不想坐着。
躺了一会儿,洛谙开始思考起崇渺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安全了?但是不可能啊,看那老妖婆的样子就不可能放过他,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记得自己最后好像看见了娘亲……
越想越想不明白,洛谙根本睡不着,从床上坐起来,一转头,吓了一跳,翟云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床边,正用一种慈爱愧疚的眼光看着他。
换做以前,洛谙还当翟云空人设就是个圣父,但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这个表情看起来就很诡异了。
“你怎么在这里?”
“小安,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娘的事?”说这话的时候,翟云空眼里又出现了些许悲伤。
洛谙心里冷笑一声,现在这个时候,摆出一副追悔的样子给谁看?难不成翟云空杀他娘还是因为情杀?
“无可奉告。”
“小安……”
“别这么叫我,会让我更想杀了你,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出手。”
翟云空心里苦楚,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小安对他有如此恨意。
“那你娘亲有没有跟你说起过你的父亲?”
“我娘死的时候我才出生不久,又怎会知道?我娘的事难道翟宗主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娘死的时候,我在——”
“够了!你没有资格提起我娘!”
洛谙突如其来的怒气让翟云空嗫嚅着不说话了,但他还是想多了解一点洛谙,也了解当年清若身亡的真相。
“小安,我知道你恨我,你娘的死……也怪我,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在悔恨里。”
“悔恨?你这种人也会悔恨?”
被洛谙如此嘲弄,翟云空心里简直在滴血。
“我对你娘的心意,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变过,我希望你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不管怎样,你是我和清若的孩子,那怕你恨我,我也想补偿你。”
洛谙瞪大了眼,一脸看智障的眼神看着翟云空。
“你说什么!”
“怎么……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说我是你儿子!”你怎么不上天呢?
但翟云空显然误会了洛谙的意思,他羞愧的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接受我,当初要不是我没保护好你和你娘,你也不会受这么多苦,是我对不起你。”
翟云空为什么要这么说?什么不能接受?什么没保护好自己?难道他以为自己其实是娘和他的儿子?
这怎么可能!
不过看翟云空的样子不像是做戏,而且他也没必要骗自己,洛谙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你跟我娘……我是说画上那个女子,你们什么关系?”
“清若是我的道侣,正阳宗名正言顺的宗主夫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是修真界都知道的事,我和清若结为道侣之时,真仙界众位道友都曾前来观礼。”
随即,翟云空的语气变得感伤起来。
“我和清若本该是神仙眷侣,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在她怀孕之后还闭关,清若也不会惨遭魔修毒手,连你也落到了魔修手里,害如今我们父子相残。”
简单的话语,却足够让洛谙拼凑出事情的真相,洛谙的脑中划过幻象中白衣女子遇难的场景,再划过小时候在天魔宗度过的种种,最后停顿在凌绝壁那张冷漠的面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