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别意忍不住抬手碰了碰唇角,试图遮盖掩饰不住的笑意,他低声说:“我弄坏了你的东西,但我不打算为此道歉。”
唐师:“弄坏了什么?”
书别意便直接说:“危楼。”
唐师:“你这是……在孤峰下?”
书别意:“躲在孤峰下一个山洞里。”
“刚才掉下来的是危楼魔修?”
“对。”
“暗主和夜主为了什么打起来?”
“联合造反,但昨天暗主可能以为我拉拢了夜主。”
“他俩造我的反,是想找死吗?除非有什么原因让他们坚信这不是找死……你那天忽然想吃我平时吃的东西,我都提醒了你还非要尝尝然后浪费,是做给别人看的?”
“对,也是真的想看看你平时吃些什么。”
唐师不管事归不管事,脑子还是有的,这么几下就搞清楚了书别意的做法。书别意看着镜中巴掌大的唐师,后者表情微妙,让他不由有些紧张。并不是后悔,不论唐师和他处在多么亲密的关系,只要有机会,书别意都会毫不犹豫铲除危楼。
唐师清楚书别意看危楼是实实在在的眼中钉肉中刺,也看出了对方此时此刻的心虚,但这心虚只和唐师相干,和对方铲除危楼的做法没有关系。
唐师觉得很有意思。
捕捉到唐师神色的变化,书别意问:“你为什么笑?”
唐师反问:“我不能笑吗?”
书别意观察着心爱之人,肯定地说:“你在笑我。”
必然不是为危楼,危楼经此一役,人数何止少一半,唐师这个楼主再怎么不管手下的事,这个时候应该也高兴不起来。
唐师说:“对。”
书别意沉声道:“笑我什么?”
唐师说:“你好虚伪啊。”
第28章
书别意:“!”
“前脚跟我确定关系,后脚就拆伴我家,你们正道都这么谈恋爱的?”唐师语气中带着嘲意:“难怪会写下‘退了位就去成亲’这种未来目标,你谈恋爱的方式这么差劲,某些功夫一定也惨不忍睹吧?为了你的尊严着想,我就不具体问哪方面了。”
书别意:“……”
他沉声说:“你要试试吗?”
“试什么啊,用伴侣的身体搞自己的身体吗。”
“用你……不,别说了。”书别意忽然对背后下黑手之人满腔怨怒。
唐师也不想继续脑补,说:“爱上邪道之人并不妨碍你除魔卫道,即便你将来退位。”
书别意说:“没错。”
“第一步除掉永夜庭,接下来除掉暗主?”
“暗主较为收敛,我不会杀他,可以留为己用。”
“然后呢?拆无忧殿?”
“差不多。”
“再然后呢?杀我?”唐师轻笑着说:“你应该知道你除掉多少夜主暗主,消灭多少魔修,全都没有用,只有杀掉我才能真正意义上让危楼消失。”
书别意没有说话,陷入沉默。
唐师接着说:“我从来不在乎碧城,只在乎你。”
书别意心头一跳。
唐师:“书别意一死,何愁碧城不垮?”
他们都是对方势力的灵魂人物,他相信就算书别意真的退了位,只要书别意登高一呼,响应的碧城修者至少能达到八成。
书别意说:“你只是觉得跟我打架最痛快,不要故意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粉饰你幼稚的目的。”
唐师:“……”
“所以你爱谁不好要来爱我,真是难解之谜!”唐师带着怒意说:“你正我邪,你我还都不是普通的对立,没可能月黑风高夜携手私奔。
你就算退了位,还是正道的人,我就算没了无忧殿,依旧是邪道的魔尊,还是你打着为爱献身的主意,打算某天故意死在我手里?如果是后者,容我现在就送你一个不雅的手势。”
他的手在镜子前,就等书别意开口。
却听书别意说:“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唐师说:“逃避可耻又无用,假如哪天你们正道歌颂的某个结局终于来……我是说假如,实际上这种事对你们来说过于天方夜谭。”
“邪恶终于伏诛,我被推上断头台。”唐师看着境内的自己,“你要怎么办?”
书别意冷静地说:“危楼作恶多端,但你……”
唐师眨眨眼睛:“为我洗白吗,你是真的爱我。”
书别意不说话了。
就算唐师是个邪道中的白莲花,一件坏事也没有做,危楼是他的。危楼魔修每个人手里都沾满鲜血,唐典更是屠杀了千万无辜者。
唐师不可能被摘不出邪道之名。
书别意忽然低笑一声。
“你笑什么?”
“笑你。”
“笑我什么?”
“你答应成为我的伴侣,不是吗?”
“是啊,我正在努力学习。”
“继续吧,比做我的宿敌好玩多了,我针锋相对的那一面,你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接下来是你完全陌生的我情意绵绵的那一面。”书别意轻轻地说:“做我的朋友会感觉很好,做我的陌路人也许会感觉还好,做我的爱人……不是件那么好的事。”
他的声音沉沉的:“我要你时时刻刻想着我,你若对别人好,我会嫉妒;我若不是你生命中的第一,我会恨你;你若抛下我,不论何种原因,我会发疯的,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
唐师,我真想把你藏起来,可惜我没有擒住你的把握。
如果出现你假设的状况……最好不要出现这种状况,某些事只要不发生,大家都能相安无事。”
书别意话语中的情绪过于浓烈,唐师不由吃惊:“你这一番话,听起来像是缺爱的叛逆期少女。”
书别意恼怒:“你什么时候懂少女了?”
“不懂不懂,乱说的。”
不过真是没想到书别意的感情这么偏激,人人称颂的仁善圣人书别意啊,这段话要是传出去,一定没人相信出自书别意之口。
书江流到底怎么教的,把儿子教得这么表面仁善光辉内里……有点神经质。
“目前为止,你说的这些我都小意思,就让我看看你这不为人知的一面是怎么回事。”唐师表示感兴趣,满不在乎地说:“危楼你随便拆,逃避你随便逃避,反正这不是我要发愁的问题。”
不是自己打下来的基业,不心疼。
书别意随口道:“你有要发愁的问题吗?”
“有啊,以前我每天自由自在,现在我每天得想你。”
书别意的笑意很浓。
书别意:“你去了我的密室,谁告诉你的?”
唐师:“啊!被发现了!”
……
三天三夜后,无忧殿的战争终于平息,永夜庭的魔修全灭,锈剑台的魔修也损失较大。暗主站在亭外,没有入内坐,而是静静地站着,看着魔修收拾满地的狼藉。
直到楼主归来。
楼主去了哪里,他认为没有问的必要。
他的楼主从天梯出现,踏过危楼的尸山血海,款款走到亭外,然后转过身来,和暗主并肩看着被血煞气息笼罩的无忧殿。
暗主眼帘微垂:“恭喜楼主。”
书别意说:“恭喜我什么?”
暗主说:“扫清了叛徒,剩下的部众必能更加忠诚,再不敢起叛乱之心。”
书别意:“包括你吗?”
书别意接着说:“书江流的剑。”
暗主的瞳孔瞬间紧缩,指尖轻颤,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给身旁这人来一套剑形真气大礼包。他克制住了,深呼吸一口气,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
“书别意竟连这个都告诉楼主吗?”
除非书别意告知,否则唐师怎么可能知道!
书别意对这个询问避而不谈,只悠悠地说:“书江流征讨邪道的路途,并非只有他一个人,另一个人总是不在人前露面,因此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包括书江流。”
那个人不参与正道任何事,只在书江流需要的时候,悄无声息出现,化为一把剑。 这把剑专属于书江流,只在书江流手中才会展现惊世剑芒,所到之处,万物俱哀。
明明是个人,却成为了另一个人的剑。
书江流作为一个绝世剑修,和其他剑修一样,拥有自己的剑仆。但他不满足于拥有上品剑府的剑仆,于是他以特殊的方式,培养出了一个人。
修者们总费尽心思炼制器灵,拥有如人般的智慧才配称极品器灵,为什么就没有人想过直接用人的意识做成器灵呢?不管之前有没有人这么想过,总之只有书江流把这个想法实现。
躯体为匣,意识为器。
莲剑。
这是暗主的名字。这是书江流赐予他的名字。是书江流的剑的名字。
“想不到书别意告诉了你这么多。”暗主沙哑道:“不错,我是书江流的剑,与他共同征战无数,助他所向披靡,可如今,他消失了好几百年。”
这么多年,他的主人销声匿迹,传闻是闭关去了,又据说已经死了。
当被主人握在手中时,剑与主人心灵相通,但当主人松开手,剑是剑,人是人。人要的,只不过是一个趁手的武器。